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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四十五

书名:白话史记(中)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568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53


史记卷四十五

  

  韩世家第十五

  何錡章译

  韩的先祖,与周皇族同姓,姓姬氏。他的后裔后来侍奉晋国,才被封于韩原,称做"韩武子"(名叫韩万)。韩武子传三世(韩万生胜伯,胜伯生定伯简,简生舆,舆生韩厥)后而有韩厥这个人,按照所封的姓而称为韩氏。韩厥在晋景公三年时,晋国的司寇屠岸贾,将要作乱,乃假借名义说要诛杀晋灵公的贼臣赵盾。(说赵穿弑灵公,盾为贼首—弑君的主谋。)那时赵盾早已死去,屠岸贾(说弑君贱首子孙在朝,无以惩治其他犯罪的人)要诛杀赵盾的儿子赵朔(时为晋将军),韩厥阻止屠岸贾,贾不肯听,韩厥暗中告诉赵朔,叫他赶快逃走。赵朔不肯,说"您一定不要让我们赵家的香火断绝,我死了也不怨恨了。"韩厥答应了他。等到贾要杀赵氏一家,韩厥称病不出(贾擅攻赵氏,灭赵氏族),而程婴、公孙杵臼私下藏匿赵氏孤儿(赵朔妻为晋成公姊所生遗腹子)赵武,韩厥原知道这事。

  晋景公十一年,韩厥与郤克统帅晋兵八百辆兵车侵伐齐国,打败齐顷公于山东鞍山。在这以后,晋国设立了六卿的职位,而韩厥位居六卿之一,号称"献子"。晋景公十七年,景公因病而卜,说是要做大事业而没有成功的人的鬼魂在作祟,韩厥于是说了赵成季对晋国的功劳,现在他的后人却没能继承香火,用这话来感悟晋景公。景公问说:"还有他的后人活着吗?"韩厥于是告诉景公说,还有赵盾的孙子赵武活在人世。因而晋公就又再把赵家原有的田邑归还赵武,让他继续了赵家香火。晋悼公十七年时,韩献子(厥)告老退休,这年他死了,他的爵位由他儿子韩宣子(起)袭代。宣子乃迁至河南州邑。晋平公十四年,吴公子季札出使晋国,告诉(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说:"晋国的政治大权,将集中于你们韩、魏、赵三大族吧!"

  晋顷公十二年,韩宣子跟赵、魏共同瓜分了(晋公族以及曾为大夫而被杀的)祁盈(傒孙)氏与羊舌(叔向子杨食我)氏的十个县邑。晋定公十五年,韩宣子与赵简子侵伐范氏(吉射)、中行氏(中行寅)。这年,韩宣子逝世,宣子的儿子贞子(韩须)袭代父亲爵位。贞子迁居于山西的平阳。贞子逝世,他的儿子韩简子(韩丕信)袭代父亲爵位。简子逝世后,他的儿子庄子(韩庚)袭代父亲爵位。韩庄子逝世后,他的儿子康子(韩虎)袭代父亲爵位。韩康子与赵襄子、魏桓子共同打败了知(智)伯,而瓜分知伯的邑地,于是(韩、赵、魏三卿的)土地更大,大得超过了诸侯。韩康子逝世后,他的儿子韩武子(启章)袭代父亲爵位。武子二年,侵伐郑国,杀掉了郑君幽公。十六年,武子逝世,他的儿子景侯(景子)即位。景侯虔元年,侵伐郑国,攻占了郑地河南雍丘。二年,郑国打败了韩在河南负黍的军队。

  六年,韩与赵、魏一起被周天子承认得以列名为诸侯。九年,郑兵围攻韩国河南阳翟。这年,景侯崩逝,他的儿子列侯取即位。

  韩列侯三年,聂政刺杀韩相侠累(韩傀)。九年,秦国侵伐韩国河南宜阳,占领了六邑之地。十三年,列侯崩逝,他的儿子文侯即位。那年,魏文侯也崩逝。韩文侯二年,韩国侵伐郑国,占领了河南阳城。又侵伐宋国,打到江苏彭城,俘虏了郑国的国君。七年,又侵伐齐国,打到山东桑丘。这年,郑国背叛了晋国。九年,韩兵又侵伐齐国,打到山东灵丘。十年,文侯崩逝,他的儿子哀侯即位。

  韩哀侯元年,韩国与赵、魏正式瓜分了晋国。二年,韩人灭了郑国,因而迁移韩的都城到河南新郑。六年,韩严(号山坚)弑了他的国君哀侯,而哀侯的儿子(韩若山)懿侯即位。懿侯二年,魏兵攻打韩国军队于河北马陵。五年,懿侯与魏惠王相会于河南宅阳。九年,魏兵又打败了韩军于山西浍水一带。十二年,懿侯崩逝,他的儿子昭侯即位。

  韩昭侯元年,秦兵打败韩军于河南西山。二年,宋国攻占了韩国河南黄池的地方。魏国也占领了韩国的朱邑。六年,韩兵侵入东周河南巩邑,又占领了陵观、邢(一作廪)丘。八年,申不害做了韩的相国,运用了法家的权术,实行了法家的主张,国内的政治因此极上轨道,诸侯不敢前来侵伐。十年(韩大夫姬弑了他的国君悼公)。十一年,韩昭侯到秦国去访问。二十二年,申不害逝世。二十四年,秦兵攻占了韩国的宜阳。二十五年,韩国大旱灾,筑了一座大高城门。楚大夫屈宜臼说:"韩昭侯出不了这座高门。那是什么缘故呢?因为时运不宜。我所说的时,并不是’时日‘的时,人的时运本来就有利与不利的分别。韩昭侯曾经有过好时运(指申不害为相时),那时他不建造大高城门。去年,秦国攻占了韩国的宜阳。今年,国中大旱,韩昭侯不在这个时候安抚人民的紧急,他反而更加奢侈,这就叫作:’时绌举赢‘(在衰敝的时候,却去做奢侈的事情)。"二十六年,高城门筑成,而韩昭侯竟在这年崩逝—果然真的出不了这座高城门。这年他的儿子宣惠王即位。

  韩宣惠王五年,张仪做了秦国的相国。八年,魏国打败韩国的将军韩举。十一年(应作十年),韩君称号为王,这年与赵君相会于区鼠。十四年,秦兵打败了韩军于河南鄢陵。十六年,秦兵又打败了韩军于修鱼,俘虏到韩国的将领■与申差于浊泽。韩室焦急。公仲朋(一作冯)告诉韩王说:"相结盟的国家(指合纵诸国)并不是真的可以依靠。现在,秦国的想要攻打楚国,已经好久了,大王不如利用张仪,而跟秦国讲和,只贿赂秦国以一处名都,整个动员武装起来,而跟强秦联合,一起向南攻打楚国。这样,是拿一种损失而换来两种好处—与强秦联盟并同伐南楚—的计策。"韩宣王听了说:"很好。"于是小心叮嘱公仲朋这次的赴秦,准备跟秦国订立和约结盟。

  楚怀王听到这件事,大为恐慌,于是召来陈轸,告诉他这件事情。陈轸说:"秦国的想打楚国,已经好久了。现在又得到韩国的名都一地,而且都已动员武装。秦国与韩联军而侵伐楚国,这是秦国所祈祷想做到的,现在终于做到了,对楚国的攻伐,势必不能免的了。大王最好听我的建议,颁布国都四境之内的紧急动员令,开拔部队,说是为了救助韩国。让战车布满道路,派出报信的臣子,随行的车队要很多,带去济助的金钱要很厚,使韩君相信大王真的正出兵去救他。即使韩国不肯完全听从我国(继续合纵反秦),至少韩国一定会感激我们出兵去救他的恩德,必定不会像雁群一样真的摆阵而来攻。那样,秦韩就不会和睦了。他们的联军虽然来到,对楚国也不会构成大患。如果韩国听从我们,而跟秦国不再联合,秦国必定大大发怒,而增加对韩的怨恨;这样,韩国想南边结交楚国,必定看轻秦国,他们回答秦国必定不大有礼。这策略,可以由于秦韩的军队(不同心)而免除楚国的祸害。"

  楚王说:"很好!"于是就紧急动员四境之内的军队,发兵,说是救韩,并让战车布满道路,派出报信的臣子,当时随行车队很多,带兵去济助的金钱很厚,楚国使臣告诉韩王说:"我们楚国虽小,已尽派军队来了,希望你这大国,随你自己的意志对付秦国,我们楚国将拿楚国的命运来相殉—与贵国同存共亡。"韩王听了这话,心中十分高兴,乃下令停止公仲向秦议和之行。公仲说:"不能这样,那以军队实际侵伐我国的,是秦国;而以虚名救我—不会真正派兵的,是楚国。大王依靠楚国的虚名,而轻视并与强大的敌国秦绝交,大王必定会被天

下人大笑的。况且,楚、韩并不是兄弟之国,又不是一向相约而共谋攻伐秦国的。到了秦国已经有了要联韩攻伐楚国的形势,楚人因而才说要发兵救韩,这必定是陈轸的计谋。而且,大王已派人告知秦国了,现在又不去,那是欺骗秦国;这种轻视并欺骗强大的秦国而相信楚国的谋臣,恐怕大王将来必定会对这样一种决定后悔。"

  韩王不听,遂真的跟秦国断绝,秦国因此大怒,更加增兵攻伐韩国,而楚国的救兵并没有真来。十九年,秦兵大破韩军于河南岸门,韩太子仓到秦国作为人质,秦才跟韩国缔结和约。二十一年,韩国跟秦国一起攻打楚国,打败(并俘虏)了楚国统帅屈丐(一作匄)。斩了楚兵八万个首级于河南丹阳。那年,韩宣惠王崩逝,太子仓即位,是为襄王。

  韩襄王四年,韩襄王与秦武王相会于陕西临晋。那年秋天,秦国派甘茂攻打韩国宜阳。五年,秦兵占领了韩国宜阳,斩下韩兵首级六万个。这年,秦武王崩逝。六年,秦国又归还韩国山西的武遂邑。九年,秦兵又再占领了韩国的武遂。十年,韩太子婴朝见秦王自咸阳而归。十一年,秦兵集伐韩国,占领了韩国河南的穰邑。这年,韩兵与秦军配合,侵伐楚国,打败了楚国统帅唐昧。

  十二年,韩太子婴逝世,公子咎与公子虮虱(一作几瑟)二人相争,都想被立为太子;当时,虮虱在楚国当人质,苏代告诉韩咎说:"虮虱流亡在楚国,楚王十分想要让他回国立为太子。现在,楚兵十多万人,驻在河南方城山之北,您何不让楚王筑万户的都邑于雍氏城之旁,这样,韩国必定会出兵以救雍氏;那么,你必然会被派作统帅,您就可以运用韩国与楚国军队的力量,奉虮虱而纳他为太子,他将来对你言听计从是必然的事了,而且一定会由于楚的外力影响,韩王会封您的。"韩咎听从了他的计策。

  楚兵围雍氏城时,韩国求救于秦国,秦兵尚未派出,先派使臣公孙昧到韩国来,公仲说:"您认为秦兵真的会来救韩吗?"公孙回答说:"我们秦王这样说:他将派两路军队,一经河南南郑,一经陕西蓝田,出兵于楚,以等韩军,看来不能会合了。"公仲说:"您认为真会这样吗?"公孙回答说:"秦王必定仍照张仪从前那种旧计策:当楚威王攻打虢国(魏)的时候,张仪奏告秦王说:我们秦国联合楚国攻打魏国,万一魏国屈服竟投入楚国怀抱,而韩国本来又是魏国的盟国,这样一来!秦国就孤立了;不如由我们秦国出兵来增强魏国的声势,让魏国与楚国大战,秦可坐收渔利,占领陕西河西一带的地方而回。现在,看他的样子,秦国表面上说是跟韩国结盟,其实是暗中跟楚国交好,您等待秦兵而增大声势,一定轻视楚国而跟楚国交战。但楚国却暗中知道秦兵不会真的为您韩国用命,必定很容易就跟你相抗拒,您跟楚国打仗如果打胜楚国,秦国遂跟您乘着打败楚国的雄风,扬威于河南三川(伊、洛、河)之地而回。如果您打不赢楚国,对楚人秦自阻塞三川要塞而固守,而您无法得救。这样,我认为是您的一种祸患。秦人司马庚(一作唐康)三次回到郢都,秦甘茂跟楚相国昭鱼,相会于秦边疆的商、於二邑,表面上他说昭鱼人秦是为了会商让楚国撤回攻韩雍氏城的军队,实际上恐是订立类似秘密协定的盟约。"公仲听了惊慌地说:"要真是这样,那怎么办好呢?"公孙回答说:"您一定要先急谋韩国自救之法而再期望秦国的救援,先想定自己的对策,而后再对付张仪那种旧计。我看,您不如赶快让韩国跟齐国与楚联盟,那样,齐楚两国必定全力支持您;而您所讨厌的,不过是张仪那种旧计,其实依然不是目中无秦呢?"于是(韩与楚媾和),楚国撤兵,解除了韩雍氏城之围。

  苏代又告诉秦宣太后弟弟新城君芈戎说:"韩襄王的儿子公叔、伯婴,恐怕秦楚支持虮虱立为韩太子,您为什么不替韩国请求楚国放回在楚做人质的虮虱,楚王如果肯听,放回做人质的虮虱到韩国来,那么公叔、伯婴就知道秦楚并不是非立虮虱不可,必定将韩国跟秦楚联合,秦楚依凭能有韩国相劝而使魏国受到压力,魏国的氏族因而也不敢与齐国结盟,那样,齐国就孤立了。您又替秦国请求放回留在楚国的韩国人质虮虱改送到秦国为人质,楚国不肯,就必结怨于韩国,这样一来,韩国(必与齐结盟)依凭齐国、魏国的力量而围攻楚国,那么楚国必定重视您以求秦国相救,您就可以依凭着秦楚的重大力量而对韩国有恩;公叔、伯婴必定让韩国亲近于您。"由于这个缘故,虮虱竟然不能回到韩国,而韩国改立公子咎为太子。(十三年)齐王魏王到韩国来。十四年,韩国跟齐王魏王联军共同攻打秦国,到函谷关而驻扎在那儿。十六年,秦国割让河外及武遂的地方给韩国。这年,韩襄王崩逝,太子咎即位,是为釐王。

  韩釐王三年,韩国派公孙喜,统帅周及魏兵攻打秦国,秦国大败韩军二十四万人,俘虏了韩军统帅公孙喜于河南伊阙。五年,秦兵攻占韩地宛(垣)邑。六年,韩国割让武遂地方二百里给秦国。十年,秦兵又打败韩军于夏山。十二年,韩王与秦昭王相会于西周,而协议由韩兵帮助秦兵攻打齐国;齐国战败,齐湣王离开齐国都城而逃亡。十四年,韩王又与秦王相会于两周之间。二十一年,韩国派将军暴■统兵救援魏国,结果被秦兵所败,暴■逃到开封。

  韩釐王二十三年,赵国与魏国联军攻打韩国河南的华阳,韩国向秦国请求紧急救援,秦国不出兵相救。韩相国告诉陈筮(一作田荼、田苓)说"现在军事紧急,希望你虽然抱病,也答应再去秦国一两天。"于是陈筮到秦国见了穰侯魏冉。穰侯说:"是不是军事紧急呢?所以再派你来。"陈筮回答说:"并不紧急。"穰侯听了大怒说:"真那样的话,还要派你来做特使吗?韩国派来多少使臣,一个个都告诉我们说军事紧急,只有你来独说并不紧急,是什么缘故呢?"陈筮说:"那边韩国危急,那么将会改变方向而附和于另外一方。正因为并不危急,所以再派我来呢(暗示韩将因秦不救韩而韩将改求楚国救援而背秦)!穰侯一听立即说:"您不必再见秦王了,我立刻请求出兵救韩。"果然八天秦国援兵赶到,打败了赵国与魏国的联军于华阳山之下。这年,韩釐王崩逝,他的儿子桓惠王即位。

  韩桓惠王元年,韩兵侵伐燕国。九年,秦兵占领了韩国山西的陉城,筑城驻守于汾水之旁。十年,秦兵又攻打韩国军队打到了太行山区。(十一年)韩国山西上党郡的郡守,献出上党郡而投降了赵国。十四年,秦攻占了赵新得的上党郡,(秦、赵大会战)秦兵杀了赵国老将马服君的儿子赵括以及赵括部下的士兵四十多万于山西的长平。十七年,秦兵攻占韩国的阳城、负黍。二十二年,秦昭王崩逝。二十四年,秦兵攻占韩国的城皋、荥阳。二十六年,秦国将韩国上党地方全部占领。二十九年,秦兵又攻占韩国十三座城邑。三十四年,韩桓惠王崩逝,他的儿子王安即位。

  韩王安五年,秦兵又攻打韩国,韩国的情势危急,将派韩非出使秦国,韩非因而被杀。九年,秦兵俘虏了韩王安,全部韩国土地都被秦国占领,改为秦国的颖安郡,韩国就这样灭亡了。

  太史公说:"韩厥影响晋景公,让赵氏的孤儿赵武,得以继承赵家香火,因而同时也使程婴、公孙杵臼的义行有价值,这是天下的大阴德呢!韩氏对于晋国来说,看不见有什么大功劳;然而韩也得以跟赵、魏一样,终于升为周代的诸侯,前后经历十余代,不也是很应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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