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到大夏。而北面经过酒泉到大夏的道路，使者很多，而外国也厌足了汉朝币帛，就不很重视汉朝的货物了。

　　自从博望侯开通外国道路而得到尊官富贵，以后跟随去的官吏士卒都争相上书天子，告诉外国奇闻异事以及珍宝怪物，自求为使者。天子以外国道路不通而又遥远，不是每个人都乐意去的，就听从他们的意见，颁给使者的符节，召募吏民不问他的出身如何，无论是家奴隶仆，都任其集合人众派遣而去，以扩大出使的道路。然而使者来往不能没有侵占盗窃货币财物，违背天子旨意之事，天子因他们很轻易就要出使，因此就严究重刑，来激励他们立功来赎罪，再求出使。因此出使的事端不断发生，轻易就犯罪。而去过的官吏士卒也常常称扬外国所见闻的事物，说得多的就给他正使的名义，说得少的就让他做副使，因此随便说话没有品德的人争相仿效。出使的人都是贫苦家子弟，把官府的财帛据为私有，卖给外国的官府货物，所得的价值常以多报少饱充私囊。外国也厌恶汉使者，每人所说的轻重不实，猜度汉兵不能从很远的地方来，就禁止供应食物来为难汉使者。汉使者没有食物因而积怨，以至于相互攻击。而楼兰、姑师不过是小国而已，国境当交通孔道，攻击汉使者王恢等更为厉害。而匈奴的突击队也常常拦阻攻击出使西域的使者。使者因此争相说外国的灾害，国都虽有城邑，然兵弱容易攻击。天子因此派遣原来从骠侯破奴率领所属骑兵及郡国的士兵几万人，到匈河水地方，要攻击匈奴，胡人都逃去。第二年，攻击姑师，破奴和轻装骑兵七百余人先到，俘虏了楼兰王，就攻破姑师。因乘胜利的兵威困迫乌孙、大宛等国。返汉时，封破奴为浞野侯。王恢屡次出使，被楼兰围困，报告天子，天子发兵命王恢协助破奴攻击得胜，因此也封王恢为浩侯。从此以后由酒泉郡筑要塞一直到玉门了。

　　乌孙用一千匹的马来聘娶汉公主，汉派遣宗室江都王刘建的女儿下嫁为乌孙王妻子，乌孙王昆莫封为右夫人。匈奴也派遣公主嫁给昆莫，昆莫封为左夫人。昆莫说："我已经老了"，就命他的孙子岑娶娶汉公主。乌孙出产马匹很多，富有的人家多的有四五千匹马。

　　起初的时候，汉使者到达安息，安息王令二万骑兵在国境东界迎接。东界距离王都城有数千里。走到王城，要经过几十个城邑，百姓往来的很多。汉使回汉朝，安息随后就派遣使者跟着汉使者来观看汉朝的广大，以大鸟卵和黎轩会变魔术的人献给汉朝。大宛西边小国欢潜、大益，和大宛东边姑师、扜罙、苏薤等国，也都随汉使者朝贡汉天子。天子很高兴。

　　汉使者探测黄河水源，黄河源出于于寘国，那山上很多玉石，汉使采取回来，天子查考古代图籍，称黄河所出的山为昆仑山。

　　当那时候，皇上正屡次到沿海巡狩，都使外国宾客跟从，大概人多的地方就经过，散发财货币帛赏赐他们，准备很丰厚的物品来供应，以夸示汉朝物产的富厚。于是摔角，演出奇戏及诸多怪物，都邑的人都聚集观赏，一一赏赐他们，布置酒池肉林，使外国宾客各处参观仓库储藏的财物，显示汉朝的富厚和广大，使他们倾慕惊骇。至于魔术的技巧更加的进步，而摔角奇戏的内容技巧也每年在改变，各种戏法更加的兴盛发达，就这样开始了。

　　外国的使者，不断的来来往往。大宛西边的国家使者，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还会骄傲自大不以为意，然不能用武力屈服，只是用礼教来安抚他们。从乌孙以西到安息，因为靠近匈奴，匈奴围困过月氏，所以匈奴的使者只要拿着单于的一封信，则各国都传送食物，不敢阻留为难他；汉使者到达，则非拿出币帛交换不能得到食物，不买马不能得到坐骑，所以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汉朝距离很远，而且汉又有很多财物，所以必定要叫汉使者买，才能得到所要的东西，这样看，他们畏惧匈奴更甚于汉使者。大宛左右的地方用葡萄酿酒，富厚人家藏酒多达一万多石，藏久的几十年都不会败坏。习俗嗜好酒，马嗜食苜蓿。汉使者拿种子回来，于是天子开始在肥饶的土地种植苜蓿和葡萄。以后天马多了，外国使者也多起来，那离宫别观的旁边都种植苜蓿、葡萄，一望无边。从大宛国以西到安息国，语言虽然各国不同，但风俗大致一样，可以互相了解。当地人都是深眼，很多胡须，会做买卖，铢锱必较。习俗女子地位很高，女子所说的，丈夫就一意听从不敢违背。当地没有丝漆，不知道铸造金钱兵器，以后汉朝逃亡的士卒投降，教他们铸作其他兵器。得到汉朝的黄金白银，就用为铸作器具，不用为铸作钱币。

　　以后汉朝使者来往慢慢的多了，其中有少年就出使的向天子进言久了，就无所不谈，说道："大宛贰师城有良马，藏起来不肯给汉使者。"天子既然喜爱大宛的马，听了心里很羡慕，就派遣壮士车令等拿千金以及金马向大宛国王交换贰师城的良马。大宛国已经有很多汉朝的财物了，就互相商量说："汉距离我国很远，而盐泽中道路艰难每次有死亡，从北方来又有匈奴阻挠，从南边来又没有水草。并且往往没有住宿的地方，食物也没有办法供给。汉使者一批几百人来，常因为没有粮食，死的超过半数，这如何能够派大军来呢？对我们有什么办法，并且贰师城的马，是大宛国的宝马呀！"不肯给汉使者。汉使者愤怒，大声詈骂椎坏金马以示绝交而去。大宛贵人说："汉使者轻视我们。"就等汉使者离去后，命东边郁成国拦阻杀了汉使者，夺取财物。于是天子大为愤怒。许多曾出使大宛的姚定汉等说大宛国兵弱，如果汉兵三千人，用强弩射杀他们，立刻可以俘虏攻破大宛了。天子曾经命浞野侯攻伐楼兰国，只有七百骑兵先到，就俘虏他的国王，所以认为姚定汉等说的话是对的，想要封宠爱的姬妾李氏为侯，就命宠姬的哥哥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征召所属六千骑兵，以及郡国的游手好闲的少年几万人，去攻伐大宛。如期到达贰师城取得良马，所以号为"贰师将军"。原来的浩侯王恢做军队的向导，李哆做校尉，管制军事行政。那一年是太初元年（纪元前一○四年），关东发生蝗虫之灾，漫延到西边敦煌地方。

　　贰师将军向西已经过了盐泽，沿途小国恐惧，各坚守城池，不肯供应粮食。攻他不能得手。攻下的就取得粮食，攻不下的几天就走了。到了郁成，士卒到达的不过数千人，都饥饿疲倦。攻郁成，被郁成打得大败，杀伤士卒很多。贰师将军就和李哆、始成等相议"像郁成这小邑还不能攻下，何况到国王的都城呢？"就领兵退回去。这样往来有两年的时候。回到敦煌，士卒生还的不过十分之二三而已。于是上书天子说："路途太远缺乏食粮，士卒不忧虑打战，忧虑饥饿。人众太少，不能攻下大宛，请求暂且罢兵，增派士兵再去攻伐。"天子听了，大发怒，派遣使者把守玉门，说，有军士敢入玉门的就斩首，贰师将军恐惧，就留在敦煌。

　　那年秋天，汉亡失浞野侯的士兵有二万余人在匈奴。公卿以及朝廷官员都请求暂停止攻击大宛，专力攻伐匈奴。天子已经决定诛伐大宛，大宛小国而不能攻下，则大夏等国会轻视汉朝，而大宛良马绝对不会送来，乌孙、仑头也会轻视欺凌汉使了，被外国耻笑。于是就处罚议论攻伐大宛不利的官员邓光等，赦免囚犯及武官，多征派恶少年和边疆骑兵，部署了一年多，从敦煌出发的有六万人，背负私人装备而跟从的不在六万人之中。牛十万只，马三万余匹，驴橐驼好几万。携带很多粮食，士兵弓弩都具备，当时天下骚动，相传奉命攻伐大宛的，共有五十余个校尉。大宛都城内没有水井，百姓都是到城外汲取流水，于是派遣水匠工人迁徙他城下的水道，使城中没有水喝。加发征戍甲兵十八万，在酒泉、张掖郡北面设置居延、休屠二县，以拱卫酒泉，征发天下犯七科罪的，载运干粮供应贰师将军。转运的车马人众相连不断的一直到敦煌。而命熟悉马匹的二人做执驱都尉，预备在攻下大宛后选取他的良马。

　　于是贰师将军就再出发，因为兵士多，所到的小国没有不出来迎接的，拿出粮食供应军队。到了仑头国，仑头不肯出降，攻打几天，把全国都屠杀尽。从此向西，没有阻碍一直到达大宛都城，汉兵到达的有三万人。大宛出兵迎击汉兵，汉兵射杀打败他们，大宛兵退入保守都城。贰师将军想要先攻郁成城，又恐怕停留不进军，让大宛兵有时间出诡计，于是就先攻大宛城，引决水源，迁移改道，大宛城深受困扰。汉兵再包围城池，攻打有四十多天，外城被攻坏，俘虏了大宛贵人勇将煎靡。大宛兵恐惧，跑入中城。大宛贵人相互计议说："汉攻宛城的原因，是因为宛王毋寡藏匿良马而杀汉使者，如果杀了宛王毋寡而献出良马，汉兵应该会解围；假使不解围，再力战而死，还不为晚。"大宛国贵人都以为是，就共同杀了宛王毋寡，拿他的头派遣贵人到贰师将军处，相约说："汉兵不要再攻打我们，我们尽献出良马，任你们选取，而供应汉军粮食。如果不听从，我们杀尽了良马，而且康居的救兵将到。康居救兵到达，则我们在城内，康居军在城外，内骏马图，王致诚绘。

　　外都和汉兵战争。汉兵可以详细考虑，怎么做比较好。"那时康居休候窥伺汉兵，汉兵正强盛，不敢进兵。贰师将军和赵始成、李哆等商量说："听说大宛城中刚得到汉人，知道掘井的方法，而城内粮食还很多。我们发兵到这里，也不过是要惩罚罪魁毋寡，现在毋寡头已经送来，这样再不允许解围的话，他们会坚守城池，而康居等候汉兵疲困的时候来援救大宛，那汉军必会被攻破了。"军吏都认为是，就允许大宛的请求。大宛就尽献出良马，使汉使自己选择，而多准备粮食供应汉兵食用。汉军选取良马数十匹，中马以下雌雄三千多匹，而立原来和汉使者友好的大宛贵人名昧蔡的为宛王，和他结盟而罢兵，始终没有进入中城，就率兵退回去。

　　起初，贰师将军从敦煌西出兵，以为人众太多，路上小国不能供应粮食，就分为几支军队，由南北两道进兵。校尉王申生、原鸿胪壶充国等一千多人，另外到郁成。郁成城守将，不肯供应军队的粮食。王申生离大军二百里，依赖大军军威轻视郁成守军，就责备郁成不供应粮食。郁成还是不肯供应粮食，侦察知道申生军中日用渐少，一天早晨突发兵三千人攻击申生军，申生等被杀，军队被攻破，其中有几人脱逃，跑到贰师将军那里。贰师将军命搜粟都射上官桀去攻伐郁成城。郁成王逃亡去康居，上官桀追到康居。康居听闻汉兵已攻破大宛，就献出郁成王给上官桀，上官桀命四个骑士缚守郁成王送到贰师将军营里。四个人就相量说："郁成王是汉所恨的人，如果被逃走，会误大事。"要杀他，但没有人先动手。上邦骑士名叫赵弟，年纪最少，拔剑杀他，割下郁成王的头，拿着走。赵弟和上官桀就追赶上大将军。

　　起初，贰师将军后来出发，天子派使者告诉乌孙，发大兵共同攻击大宛。乌孙派二千骑兵去，在观望，不肯前去。贰师将军往东道进兵，沿途的小国听闻大宛被攻破，都命自己的子弟随从大军进贡，拜见天子，因就作为人质。贰师将军攻伐大宛，军正赵始成打战最出力，功劳最多，还有上官桀敢深入，李哆献计谋，军队回玉门的有万余人，军马千多匹。贰师将军后出发，军队也不缺乏粮食，战死的不多，而属下将吏贪污，大多不爱护士卒，侵取土卒粮饷，因此死亡的很多。天子因为到万里远的地方去攻伐大宛，不记他的过失，封贰师将军李广利为海西侯。又封杀郁成王的骑士赵弟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为光禄大夫，上官桀为少府，李哆为上党太守。军官吏做九卿的有三人，做诸侯相、郡守、二千石俸禄的有一百多人，千石以下的禄位有一千多人。自愿从军的封官超过他们的希望，有罪征召去的黜减他们的功劳。赏赐士卒共四万金。攻伐大宛两次往返，一共四年才罢兵。

　　汉兵已伐大宛，并立昧蔡为大宛王而离去。过了一年多，大宛贵人因为昧蔡善于谄谀奉迎，使大宛国受到屠杀，就相互把昧蔡杀了，立毋寡兄弟名蝉封的为大宛王，而派遣他的儿子到汉朝为人质。汉也派遣使者厚赠礼物镇抚他们。

　　以后汉派使者十余批到大宛西边许多国家，寻求奇异珍物，顺便告谕攻伐大宛的威武与德意。从此敦煌酒泉设置都尉。向西到盐水，往往有要塞。仑头有田卒数百人，就设置使者守护田地储积米粟，以供应出使到外国去的。

　　太史公说："《禹本纪》说：’黄河源出于昆仑，昆仑山高有二千五百多里，日月都被隔离不得相见而各自发出光亮，山上面有醴泉、瑶池。‘现在自从张骞出使大夏之后，穷究黄河源头，哪里看到本纪所说的昆仑山呢？所以谈论天下九洲的，《尚书》比较可靠。至于《禹本纪》，《山海经》所记载的事情怪物，我不敢相信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