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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一百一十一

书名:白话史记(下)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10211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8


史记卷一百一十一

  

  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

  曾永义译

  大将军卫青是平阳人,他的父亲郑季做县吏,被派到平阳侯家服务,和平阳侯的侍妾卫媪私通,生下卫青。卫青的同母兄叫卫长子,而姊姊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获得天子的宠幸,所以假冒姓卫,字仲卿。长子改换别字为长君。长君的母亲号作卫媪。卫媪的长女叫卫孺,次女叫少儿,三女就是子夫。后来子夫的弟弟步广也假冒卫姓。

  卫青做平阳侯的家人。小时候回到他父亲身边,他的父亲命他牧羊。那些嫡母所生的儿子,都把他当奴隶看待,不把他算作兄弟。卫青曾经跟人进入过甘泉宫的居室,有一位颈上戴着铁枷的囚徒,看了看他的相貌说:"你是位贵人啊!官至封侯。"卫青笑道:"一个奴隶的生活,能够不受鞭打、责骂就满足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封侯呢!"

  卫青长大后充任平阳侯的家骑,常骑着马跟随平阳公主。建元二年的春天,他的姊姊子夫入宫服侍皇上。陈皇后是堂邑大长公主的女儿,没有儿子,性情妒忌。大长公主听说卫子夫受到皇上的宠幸,已经怀有身孕,对她很妒忌,于是派人去搜捕卫青。卫青那时在建章宫服务,还没有名气。大长公主抓到卫青,把他囚禁起来,想要杀他。他有一位官拜骑郎的朋友公孙敖,和几位壮士去把他劫夺出来,因此他得能不死。皇上知道这件事,于是召他来做建章监侍中。到了他的同母兄弟贵重,皇上给他们的赏赐,几日之间就积累千金。卫孺嫁给太仆公孙贺为妻。少儿原来和陈掌私通,皇上召来陈掌,赐给他富贵。公孙敖因此也更加富贵。卫子夫被封为夫人,卫青为太中大夫。

  元光五年,卫青官拜车骑将军,从上谷出塞去讨伐匈奴。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由云中出塞;太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由代郡出塞;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由雁门出塞每人率领一万骑兵。卫青到达龙城,斩获敌人数百名。骑将军公孙敖损失七千名骑兵,卫尉李广被匈奴所俘掳,得以脱逃而归,他们两人按律应当斩首,都用米粟赎罪,免为平民。公孙贺也没有功劳。

  元朔元年春天,卫夫人生了儿子,被立为皇后。那年秋天,卫青以车骑将军的职衔,从雁门出塞,率领三万名骑兵攻击匈奴,斩获敌人数千名。次年,匈奴入塞杀辽西太守,俘掳劫掠渔阳郡的百姓二千余人,打败了韩安国将军的部队。朝廷命令李息将军从代郡出塞去攻击匈奴,又命令车骑将军卫青从云中出塞,向西进兵,直至高阙。卫青于是攻占了河南的土地,以至于陇西一带,捕获敌人数千名、牲口数十万只,逐走白羊和楼烦王。朝廷就以河南的土地设置朔方郡,并以三千八百户封卫青为长平侯。卫青的校尉苏建有功,以一千一百户封苏建为平陵侯,并命苏建筑朔方城。卫青的校尉张次公有功,封为岸头侯。天子说:"匈奴违背天理、悖乱人伦,侵暴尊长、虐待老辈,以强盗偷窃为事,向各蛮夷之邦进行欺诈,设下计谋、卫青,选自《中国历代帝王名臣像真迹》。

  假借兵力,屡次骚扰侵略我边疆;因此朝廷兴兵遣将,以讨伐他们的罪恶。《诗经》上不是这么说吗?’讨伐猃狁,一直追击到太原。‘’出征的兵车彭彭地响着,到那遥远的北方去筑城。‘现在车骑将军卫青渡过西河,到达高阙,斩获敌人二千三百名,粮秣、器械、牲口,悉数收为战利品,他已被封为列侯,于是往西平定河南,寻行榆溪古要塞,度越梓领,在北河上架设桥梁,攻打蒲泥、击破符离,斩杀敌人迅捷精锐的士卒和捕获敌人的斥候兵共三千七十一名。捉住了敌人加以审问,因而俘获他们的族类,驱赶着马牛羊一百余万,全军无损,凯旋还朝。为此加封卫青三千户。"次年,匈奴入塞杀代郡太守共友,侵入雁门劫掠一千余人。又次年,匈奴大举侵入代郡、定襄、上郡,攻杀劫掠汉民数千人。

  再次年,即元朔五年的春天,朝廷命令车骑将军卫青率领三万名骑兵从高阙出发。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都受车骑将军的统率,一齐由朔方出发。大行人李息、岸头侯张次公皆为将军,由右北平出发。他们都是为了攻击匈奴。匈奴的右贤王正对着卫青等人的部队,以为汉兵不能到达这里,喝醉了酒,汉兵趁夜而至,围攻右贤王,右贤王大惊,乘夜脱逃,只和他的爱妾一人、壮骑数百,突出重围向北而去。汉朝的轻骑校尉郭成等追逐数百里,没追得上,但却俘掳右贤王的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口数千百万。于是领兵回到塞上。天子派遣使臣持着大将军印,就在军中任命车骑将军卫青为大将军,诸将都将所统率的部队附属大将军。大将军立下大将军的名号,然后班师回朝。天子说:"大将军卫青亲自率领战士,使得我军大胜,俘获匈奴王十余人,加封卫青六千户。"同时封卫青子伉为宜春侯,不疑为阴安侯,登为发干侯。卫青再三的推辞说:"微臣幸而能够在军中服务,仰赖陛下的神圣威灵,我军得以大捷,这都是诸位校尉拼死力作战的功劳。陛下已经赐恩加封微臣,微臣之子年纪尚幼,未有勤劳之功,而陛下加恩,分裂土地封为三侯,这不是微臣任职军中,所能用来勉励士卒奋力作战的啊!伉等三人,岂敢接受封赏。"天子说:"我并非忘记诸校尉的功劳。现在就封赏他们。"于是下诏给御史说:"护军都尉公孙敖,三次随从大将军攻击匈奴,常常接应诸军,每因将所属接应而俘获匈奴王,以一千五百户封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随从大将军出窳浑,直达匈奴右贤王的庭前,在大将军的麾旗之下奋击战斗,俘获其小王,以一千三百户封说为龙頟侯。骑将军公孙贺随从大将军而俘获匈奴王,以一千三百户封贺为南窌侯。轻车将军李蔡,两次随从大将军而俘获匈奴王,以一千六百户封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赵不虞、校尉公孙戎奴,各三次随从大将军而俘获匈奴王,以千三百户封朔为涉轵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为随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赐给他们爵位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那年秋天,匈奴侵入代郡,杀都尉朱英。

  第二年的春天,大将军卫青由定襄出发,合骑侯公孙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都统属大将军节制。斩敌人数千首级而还。一个多月后,全部又从定襄出塞攻击匈奴,斩获敌人一万多名。右将军苏建、前将军赵信,合并了军队,共有骑兵三千余名,单独和单于的军队相遇,交战一日有余,汉兵死伤将尽,前将军赵信本是胡人,投降汉朝被封为翕侯,他看到情况紧急,匈奴又引诱他,于是他率领所剩下的骑兵大约八百名,奔向单于投降。右将军苏建完全丧失他的部队,只剩得他一人逃走。他独自逃归大将军。大将军问军正闳、长史安和议郎周霸等,苏建所犯的罪应当如何处置。周霸说:"自从大将军出塞以来,未曾斩副将。现在苏建抛弃他所属的军队,可以斩首以建立大将军的威严。"闳和安说:"不然。兵法上说两军对敌,人数少的一方即使拼死力作战,也终要被人数多的一方所攻灭。现在苏建以数千之兵抵挡单于数万之众,奋力作战一日有余,士卒死伤已尽,不敢有投降之心,而独自归来。他独自归来却把他斩首,这好像在暗示后人,一旦兵败,就不要回来。所以苏建不应当斩首。"大将军说"我卫青侥幸能凭借着皇上之亲戚的身份,受到宠信,而在军中为国效劳,我不必忧虑没有威严。周霸劝我建立威严,这样就大失人臣应有的本分。况且假使人臣之职任虽然可以处斩所属的将领,而以人臣的尊贵和所受的宠信,却能不敢擅自专权,在国境之外诛杀将领,而把他原原本本的送到天子的面前,让天子亲自去裁夺。由此也可以看出做人臣的不敢专权恣纵,不是也很好吗?"他的幕僚都说:"好的。"于是把苏建囚禁起来,送到皇帝的行在所,而领军入塞,停止征讨。

  那一年,大将军姊姊的儿子霍去病,年纪十八岁,受恩为天子的侍中。他擅长骑马射箭,两次随从大将军出征,奉皇帝的诏命,分拨壮士给他,命他为剽姚校尉。他和轻装而勇猛的骑兵八百名,一直把大军抛在数百里之后去争取战功,他们斩获的敌人超过他们的损失。于是天子说:"剽姚校尉霍去病,斩获敌人二千二十八名,其中包括相国、当户的官员,同时也斩了单于的祖父辈籍若侯产,活捉单于的季父罗姑比,其英勇一再冠于全军,以一千六百户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太守郝贤,四次随从大将军出征,斩获敌人二千余名,以一千一百户封贤为众利侯。"那一年,丧失了两名将军的部队,逃走了翕侯赵信,军功不多,所以大将军不加封。右将军苏建回到朝廷,天子不加诛戮,免他的死罪,用米粟赎为平民。

  大将军回朝之后,皇上赐他千金。那时王夫人正受到皇上的宠幸。宁乘向大将军进言道:"将军所以能够功劳不甚多而一身食俸禄万户、三个儿子也都被封为列侯的缘故,只是因为皇后的关系。目前王夫人受宠,而她的宗族未富贵,希望将军把皇上所赐的千金拿去作为献给王夫人双亲的礼物。"大将军于是拿出五百金作为礼物。天子知道这件事,问大将军,大将军具实回答,皇上于是任命宁乘为东海都尉。

  张骞随从大将军出征,因为他曾经出使大夏国,在匈奴中留住很久,所以他作为军队的向导,知道水草丰美的地方,军队因此得以不饥渴。因为他从前奉使边远的国家有功,封他为博望侯。

  冠军侯霍去病封侯三年之后,在元狩二年春天,以冠军侯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骑兵一万名从陇西出塞,著有战功。天子说:"骠骑将军率领战士跨越乌■山,讨伐遬濮,度过狐奴水,经历五个匈奴的王国,对于粮秣器械和百姓,只要恐惧服从的就不予以夺取,希望能俘获单于的儿子,转战六天,超过焉支山有一千余里,短兵相接,杀死折兰王,斩了卢胡王的首级,诛戮全甲国,擒获浑邪王的儿子和他们的相国、都尉,斩敌人首级八千余个,没收休屠王祭天用的金人。加封去病二千户。"

  那年夏天,骠骑将军和合骑侯公孙敖一起由北地出塞,所取的道路各自不同。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都从右北平出塞,取道亦自不同。他们的目的都在攻击匈奴。郎中令李广率领骑兵四千先出发,博望侯张骞率领骑兵一万在后。匈奴的左贤王率领数万名骑兵围攻郎中令,郎中令和他作战两天,死亡的超过一半,所杀的敌人超过自己的损失。博望侯随后赶来,左贤王就引兵离去。博望侯犯了逗留延误军机的罪,应当处斩,他纳了米粟赎罪,被免为平民。而骠骑将军霍去病由北地出塞,已经深入匈奴地界,和合骑河西之战示意图侯公孙敖相失道途,不能会合。骠骑将军度过居延海,直到祁连山,斩获敌人甚多。天子说:"骠骑将军度越居延海,于是经过小月氏,攻打祁连山,俘获酋涂王,军队投降的有二千五百人,斩获三万二百个首级,擒得匈奴王五名,王母五名,单于的阏氏和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官员六十三人,匈奴的军队大抵十减其三。加封去病五千户,赐随从霍去病到小月氏的校尉爵位为左庶长。鹰击司马破奴两次随从骠骑将军,斩获遬濮王、俘掳稽且王;千骑将擒得匈奴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斩获敌人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斩获敌人一千四百人。以一千五百户封破奴为从骠侯。校尉句王高不识随从骠骑将军擒获呼于屠王和王子以下十一人,斩获敌人一千七百六十八人,以一千一百户封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有功,封为煇渠侯。"合骑侯公孙敖犯了在途中逗留,不能与骠骑将军会合的罪名,应当处斩,他纳出米粟,赎为平民。诸老将所率领的战士马匹和步兵都不如骠骑将军所率领的,骠骑将军所率领的常经过挑选但他敢于深入敌境,常常和一些壮健的骑兵行于大军之前,他的军队都很幸运,没有碰到困穷的绝境。可是诸老将往往遭遇牢落不偶,因而犯上罪名。从此骠骑将军一天比一天亲近皇上,一天比一天富贵,其亲贵有如大将军。

  那年秋天,匈奴单于因为浑邪王在西方屡次被汉朝骠骑将军的军队所攻破,死亡数万人而发怒。单于发怒,要召浑邪王来加以诛杀,浑邪王和休屠王等商量,想要投降汉朝,派人先到边境约定。那时大行人李息率领军队在黄河岸上筑城,得见浑邪王的使者,就马上命传车驰报朝廷。天子听到这件事,因为恐怕他们借口投降而袭击边疆,所以命令骠骑将军率军去迎接。骠骑将军渡过黄河之后,和浑邪王的部队遥遥相望。浑邪王的副将看到汉军,竟然多数不投降,纷纷逃遁而去。骠骑将军于是奔马而入其阵中,和浑邪王相见,斩杀要逃亡的人共八千名,结果只命浑邪王乘着传车,先往行在所晋见天子。他将手下的军队尽数渡过黄河,匈奴投降的有数万人,号称十万人。回到长安后,天子用来赏赐的有数十万之多。封浑邪王一万户为漯阴侯,封浑邪王的小王呼毒尼为下摩侯,鹰庇为煇渠侯、禽梨为河綦侯,大当户铜离为常乐侯。于是天子褒奖骠骑将军的功劳,说"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军队攻击匈奴,西域的浑邪王和他的部属百姓都相率来投奔,以军粮来接济。骠骑将军同时率领万名弓箭兵诛戮那些强悍不驯的叛军,斩获敌人八千余名,使敌国之王三十二人投降,而我们的战士不遭受伤害,十万名军队都能团结一起,担负频兴

的军务之劳,因此使得北河诸郡和塞外诸地,几乎没有边患,幸而从此永久安定了。以一千七百户加封骠骑将军。"于是减去陇西、北地、上郡的防军一半,以减轻天下百姓的徭役。

  过了不久,把投降的人分别迁到边疆的五郡,那原是塞外之地,而且都在河南,各依其本国风俗而作为汉朝的属国。次年,匈奴入侵右北平、定襄,攻杀掳掠汉民千余人。

  又次年,天子和诸将商议道:"翕侯赵信替单于设计,常以为我们汉军不能度过沙漠,且不易于久留,现在我们发起大军,势必要达成我们的愿望。"那一年正是元狩四年。

  元狩四年的春天,皇上命令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领五万骑兵,步兵和运辎重的人伕跟在大军之后有数十万人。那些敢卖力死战深入敌境的勇士都隶属骠骑将军。骠骑将军起初从定襄出塞,目的是冲着单于而来。后来捕得敌人说单于往东走,因此重新下令骠骑将军从代郡出塞,大将军从定襄出塞,郎中令为前将军,太仆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都隶属大将军指挥。汉兵随即度过沙漠,人马共五万,和骠骑将军等都一起攻击匈奴的单于。赵信替单于谋划道"汉兵进入沙漠后,人马已经疲倦,我们匈奴可以很轻易的掳获汉兵的人马。"于是把他们的军事装备和粮秣全部移到遥远的北方,而在沙漠之北布下他们全部的精兵。正好碰上大将军的军队出塞千余里,看到单于的军队列阵等待。于是大将军命武刚车环绕为营,而放纵五千骑兵去抵挡匈奴,匈奴也放纵大约一万骑兵出来。恰巧太阳将要西沉,大风刮起,砂砾迎面袭来,两军彼此不相见。汉兵更放纵左右两翼的军队环绕单于,单于看到汉兵众多,而且军马尚能奋勇作战,匈奴兵情势不利,趁着黄昏,单于于是驾着六匹骡马和健壮的骑兵约数百名直冲汉兵的包围,往西北奔驰而去。那时天色已经昏黄,汉兵和匈奴互相搏斗,彼此杀伤大略相等。汉军左校捕得敌人,说单于在天色未昏暗前已经逃去。汉军因此派出轻装的骑兵连夜追赶,大将军的部队于是跟随在后,匈奴兵亦四散逃走。直到天明,行走二百余里,没追到单于,但颇有斩获,得敌人首级万余颗。于是到达完颜山的赵信城,获得匈奴囤积的米粟供应军队食用。军队留驻一日后班师,把赵信城和余下的米粟全部烧毁才回来。

  大将军和单于会战,可是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另从东方的路径进兵,或因迷失道路,而不能如期会击单于。大将军引兵回到沙漠之南,才碰上前将军和右将军。大将军要派遣使者回去向皇帝报告,命令长史以书面责备前将军李广,李广自杀。右将军回朝,命法官审理其罪,罪当斩首,用米粟赎为平民。大将军的军队进入塞内,计功共斩获敌人一万九千名。

  那时匈奴不知单于的去向有十余日,右谷蠡王听说如此,就自立为单于。单于后来又和他的部属会合,右谷蠡王才去掉单于的尊号。

  骠骑将军也率领五万骑兵,后勤补给的辎重和大将军的军队相等,可是没有副将。全用李敢等人为大校,权充副将之任,离开代国、右北平一千余里,遇到左贤王的军队,所斩获敌人的功劳较大将军为多。军队回朝后,天子说:"骠骑将军霍去病领兵,亲自率领所俘获的匈奴战士,以简单的装备度过广大的沙漠,涉水而破获单于的近臣章渠,进而诛杀比车耆王,转而攻击左大将双,斩获其旗鼓,度越了离侯山。又渡过弓闾水,捕获屯头王和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在狼居胥山上积土为坛以祭天,在姑衍山上除地为■以祭地,登上高山以观望大沙漠。抓住敌人加以侦讯,因而俘获其族类七万四百四十三名,敌人的军队大抵十减其三。军需供应取自敌人,所以远涉敌境而粮草不匮乏。以五千八百户加封骠骑将军。"右北平太守路博德隶属骠骑将军,在与城会兵,没有延误日期,随从至祷余山,斩首和捕获俘虏共二千七百级。以一千六百户封路博德为符离侯。北地都尉邢山随从骠骑将军俘获匈奴王,以一千二百户封邢山为义阳侯。早先投诚的匈奴因淳王复陆支、楼专王伊即靬都随从骠骑将军有功,以一千三百户封复陆支为壮侯,以一千八百户封伊即靬为众利侯。从骠骑破奴、昌武侯安稽随从骠骑将军有功,各加封三百户。校尉李敢获得敌人旗鼓,封为关内侯,食邑二百户。校尉徐自为赐爵大庶长。另外骠骑将军的幕僚和士兵被任命为官而获得赏赐的很多。可是大将军不能得到加封,他的幕僚和士兵也都没有受封为侯爵的。

  卫、霍两军出塞时,在边塞上检阅官府和私家的马匹共十四万匹,而得以入塞的不满三万匹。于是又添设大司马的职位,大将军、骠骑将军都任命为大司马。定下法令,使骠骑将军的阶级和俸禄与大将军相等。从此以后,大将军的权势一天比一天减退,而骠骑将军的权势一天比一天贵重。大将军的老友和门下客大多离他而去投奔骠骑将军,他们往往因此获得官爵,只有任安不肯。

  骠骑将军沉默寡言,不泄露别人的话语,有气魄敢担当。天子曾经要教他孙吴兵法,他回答说"只看战略如何罢了,不必去学习古代的兵法。"天子替他建造府第,要他去看看,他回答说:"匈奴尚未消灭,无心虑及家事。"因此皇上更加尊重喜爱他。但他年轻时就在宫中侍候皇帝,一旦富贵,不知如何去体恤士卒。他率军出征,天子派遣主膳食的太官装载数十车的食物去送他;他班师回朝时,载运粮秣的辎重车丢弃剩下的谷物和肉食,而他的士卒却有饥饿的人。他在塞外时,士兵缺乏粮食,有的人饿得站不起来;但是他这位骠骑将军却还建造蹋鞠的场地游戏。他的行事大多像此类。大将军卫青为人仁厚善良而谦退礼让,以宽和柔顺取悦于皇上,但天下人没有称赞他的。

  骠骑将军在元狩四年领军出塞后的第三年,即元狩六年死亡。天子深感悼念,派遣边疆五郡的铁甲军,从长安到茂陵排列成阵,替他造了个冢墓,形状像祁连山。给他命谥号,因为他生平武勇,又有广地之功,所以合并二谥称为景桓侯。他的儿子嬗继承侯爵。霍嬗年纪小,别字子侯,皇上很喜爱他,因为他年轻力壮而命他为将。过了六年,也就是元封元年,霍嬗死亡,谥为哀侯,因无子绝嗣而免除其侯国。

  在骠骑将军去世后,大将军卫青的长子宜春侯卫伉犯法而失去侯爵。过了五年,卫伉弟二人,即阴安侯卫不疑和发干侯卫登都因犯了酎金不足而免除侯爵。他们兄弟失去侯爵之后二年,冠军侯国也免除。再过了四年,大将军卫青去世,被谥为烈侯,他的儿子卫伉继承为长平侯。自从大将军围攻单于之后,经过十四年而去世。汉朝所以不再攻击匈奴的缘故,是因为国内的马匹少,而且正在南方平定两越,在东方讨伐朝鲜,同时攻击西羌和西南夷,因此长久不出击匈奴。

  大将军卫青因为得以和平阳长公主结婚,所以他的儿子卫伉得以继承侯爵。过了六年,卫伉犯法而失去侯爵。

  下边所列是两位大将军和他们所属副将的名字:总计大将军卫青,共七次出塞攻击匈奴,斩首捕获敌人五万余人。其中一次和匈奴单于作战,收服河南地,于是设置朔方郡,一再加封,共一万一千八百户。

  封三个儿子为侯爵,每侯一千三百户,合并统计,共一万五千七百户。他的校尉、副将因为随从大将军而封侯的有九人。他的副将和校尉后来做将军的有十四人。

  他的副将李广已自有传,没有传的人是:公孙贺将军是义渠人,他的祖先是匈奴种。公孙贺的父亲浑邪,在景帝时为平曲侯,因犯法而失去侯爵。公孙贺在武帝为太子时官拜太子舍人。武帝即位八年,以太仆出任轻车将军,驻扎在马邑。过了四年,又以轻车将军的名号从云中出塞;又过了五年,以骑将军的身份随从大将军有功,封为南窌侯。又过了一年,以左将军的身份再度随从大将军从定襄出塞,没有战功。又过了四年,因犯了酎金不足而失去侯爵。又过了八年,以浮沮将军的名义从五原出塞二千余里,没有战功。又过了八年,以太仆升任为丞相,封为葛绎侯。公孙贺七次为将军,出塞攻击匈奴,没有大功,但两次封侯,官拜丞相。因他的儿子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通奸,又为巫蛊咒人,终致犯法而灭族,没有后嗣。

  李息将军是郁郅人,奉侍景帝。到了武帝即位八年,任材官将军,驻防马邑;六年之后,任将军,由代郡出塞;过了三年,又任将军,随从大将军出朔方。都没有战功。他共任将军三次,此后官职每为大行人。

  公孙敖将军是义渠人,以郎官奉侍武帝。武帝即位十二年,任骑将军,由代郡出塞,损失士卒七千人,罪当斩首,用米粟赎罪为平民。五年之后,以校尉的官职随从大将军出征有功,受封为合骑侯。过了一年,以中将军随从大将军再度出定襄,没有战功。过了两年,以将军的身份由北地出塞,延误和骠骑将军会师的日期,应当斩首,用米粟赎罪为平民。两年之后,以校尉之职随从大将军,没有战功。过了十四年,任因杆将军,建筑受降城。过了七年,又任因杆将军再次出塞攻击匈奴,到达余吾,士卒亡失甚多,事下法官问罪,按律当斩,他假装死亡,逃到民间匿居五六年。后来被发觉,又被监禁。因其妻为巫蛊害人,罪至灭族。他一共四度被任为将军,出塞攻击匈奴,一度受封侯爵。

  李沮将军是云中人,奉侍景帝。武帝即位十七年,以左内史的官职被任命为强弩将军。过了一年,又任强弩将军。

  李蔡将军是成纪人,奉侍孝文帝、景帝、武帝。以轻车将军随从大将军有功,受封为乐安侯。后来官拜丞相,因犯法而自杀。

  张次公将军是河东人,以校尉随从卫将军青有功,受封为岸头侯。后来太后崩逝,被任为将军,统率北军。过了一年,任将军,随从大将军;又再度任将军,因犯法而失去侯爵。次公的父亲名隆,驾轻车而勇于射箭。因为他精于射箭,景帝宠爱而亲近他。

  苏建将军是杜陵人。以校尉随从卫将军青有功,受封为平陵侯,以将军建筑朔方城。过了四年,任游击将军,随从大将军出朔方。过了一年,以右将军再度随从大将军出定襄,翕侯赵信逃亡,他的军队亡失,按律当斩,以米粟赎罪为平民。后来任代郡太守而卒,他的坟墓在大犹乡。

  赵信将军以匈奴的相国投降汉朝,受封为翕侯。武帝即位十七年。任前将军,和单于会战,兵败投降匈奴。

  张骞将军,奉使通问大夏国,还朝为校尉。随从大将军有功,受封为博望侯。过了三年,任将军,出右北平,因延误会师之期,按律当斩,用米粟赎罪为平民。后来又奉使通问乌孙国,任职大行人而卒,他的坟墓在汉中。

  赵食其将军是祋祤人。武帝即位二十二年,以主爵都尉的官职任右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定襄,迷失道路,按律当斩,用米粟赎罪为平民。

  曹襄将军,以平阳侯的身份任后将军,随从大将军出定襄。襄,是曹参的孙子。

  韩说将军是弓高侯的庶孙,以校尉随从大将军有功,受封为龙頟侯,因助祭的酎金不足而失去侯爵。元鼎六年,以待诏的身份任横海将军,讨伐东越有功,受封为按道侯。在太初三年任游击将军,屯驻在五原之外的大城。他任光禄勋时,到卫太子的宫中挖掘巫蛊,被卫太子所杀。

  郭昌将军是云中人。以校尉随从大将军。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任拔胡将军,屯驻朔方。回兵攻击昆明,没有战功,被夺去印信。

  荀彘将军是太原广武人。以善于驾车求见皇帝,因被任为侍中。他以校尉数次随从大将军。在元封三年任左将军讨伐朝鲜,没有战功。后任捕楼船将军,因犯法而死。

  总计骠骑将军霍去病,共六次出塞攻击匈奴,他以将军的身份四次出塞,斩获敌人十一万余名。到了浑邪王率领他的部属数万人投降,于是开辟河西、酒泉等地,西方的敌寇大为渐少。他四次受到加封,总共一万五千一百户。他的幕僚部属有功封侯的共六人,后来任将军的两人。

  路博德将军是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随从骠骑将军有功,受封为符离侯。骠骑将军死后,路博德以卫尉为伏波将军,讨伐击破南越,有功加封。后来因犯法而失去侯爵。任强弩都尉,屯驻居延而卒。

  赵破奴将军,本是九原人。曾经逃亡入匈奴,后来投诚汉朝,任骠骑将军的司马,由北地出塞攻击匈奴时有功,受封为从骠侯。因犯酎金不足而失去侯爵。过了一年,任匈河将军,攻击匈奴至匈河水,没有战功。过了二年,攻击而俘掳了楼兰王,又封为浞野侯。六年之后,任浚稽将军,率领骑兵二万名攻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和他接战,以骑兵八万围攻破奴,破奴为敌人所活捉,他的军队于是完全覆没。他在匈奴住了十年,又和他的长子安国逃亡,回到汉朝。后来因犯巫蛊之罪被灭族。

  自从卫氏兴起,大将军卫青首先被封,后来他的亲属有五人为侯爵。总共二十四年而五个侯爵完全被夺,卫氏从此没有受封为侯的。

  太史公说:"苏建向我说:’我曾经责备大将军官职极为尊贵而显要,但却不为天下的贤士大夫所称誉,希望大将军能效法古代那些招揽提拔贤士的名将,好好的努力吧!大将军谢绝道:"自从魏其侯窦婴、武安侯田蚡厚待宾客、培养私人势力以来,天子每每为之痛恨不已。亲近安抚士大夫,招揽贤人、贬黜不肖的人,那是人主的权柄。我们为人臣的,只是奉行法令,克尽厥职而已,何必去招贤纳土!"骠骑将军也仿效此意,他们为将的态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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