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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一百三

书名:白话史记(下)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486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8


史记卷一百三

  

  万石张叔列传第四十三

  曾永义译

  万石君的名子叫奋。他的父亲是赵国人,姓石。赵国灭亡后,迁居于温。

  汉高祖向东攻击项羽,经过河内,那时石奋年纪才十五岁,官居小吏,服侍高祖。高祖和他谈话,喜爱他的态度很恭敬,问他说:"你家里有什么人?"他回答说:"石奋只有母亲,不幸眼睛失明。家里贫穷,姊姊能鼓瑟。"高祖说:"你能跟从我吗?"回答说:"我愿竭尽所能。"于是高祖召他的姊姊入宫为美人,任命他为中涓,处理文书和大臣进谒的事情,把他的家迁到长安中的戚里。那是因为他姊姊为美人的缘故。他的官职到孝文帝时,累积功劳至太中大夫。他不懂经学儒术,但恭敬谨慎无人能比。

  文帝时,东阳侯张相如做太子太傅,被免去官职,文帝要选拔可以为太子师傅的人,大家都推举石奋,于是石奋为太子太傅。到了孝景帝即位,认为如果以石奋为九卿近侍之职,实不堪其拘谨,故将石奋官职改为诸侯相。

  石奋长子名建,次子、三子俱失名,四子名庆,都因为性行柔顺,克尽孝道而谨慎,官职的俸禄都到达二千石。于是景帝说:"石君和四子都官至二千石,人臣的尊贵光荣竟然集中在他们一家。"

  就赐石奋号为万石君。

  孝景帝末年,万石君告老回家,仍食上大夫的俸禄,逢年过节也都参加朝贺之礼。经过宫城门阙的时候,万石君一定下车快步走;看见皇帝车驾的马匹,一定凭式为礼。子孙做小吏,回家探望他,万石君一定穿着朝服接见他们,不直呼他们的名字。他的子孙有过失,他不责备他们,只是自己设坐于便室,对着案盘不吃东西。于是诸子就相为责备犯错的人,通过族中长辈的请求,裸露着上身,一再向他请罪真正改过了,他才答应。

  他的子孙只要到了有资格戴冠的年纪,在他身旁的时候,即使是闲坐休息也要把冠戴上,显得很整饰和适的样子。家中的僮仆也都非常端庄严肃,唯恭谨是要。皇上有时把食物送到他家赐给他吃,他也一定叩头匍匐而食,好像在皇帝面前一样。他为双亲服丧,表现得很悲哀而伤痛。子孙遵从他的教诲,也和他一样。万石君的家庭以孝顺谨慎名闻郡县和诸侯列国,即使是齐鲁行为朴质踏实的儒生,也都认为比不上他们。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因为儒术经学而获罪。皇太后认为:儒者多虚浮夸张而少于力行实践,目前万石君家虽然不向皇帝进言,但能切实履行孝谨之道。于是任命万石君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石建年老,头发斑白,万石君依旧健康没有疾病。石建做郎中令,每五天休假一天,就回来探望父亲,进入侍者的小屋,暗中询问伺候石奋的人,拿着他父亲的内裤隐身侧近窬边,亲自洗濯,然后再交给侍者,不敢使万石君知道,如此以为常。石建为郎中令,有事要向皇帝进谏,避开他人时就畅所欲言,非常的恳切;及在朝廷上晋见,就装出像不会说话似的。因此皇帝就亲自向他表示尊敬和给以优礼。

  万石君迁居陵里。内史石庆醉酒而归,进入里门时没下车。万石君知道了就不吃饭。石庆很恐惧,裸露着上身向他请罪,不被接受。全族的人和石庆的哥哥石建都向他肉袒请罪。万石君责备道:"内史是尊贵的人,进入里门时,里中的父老们都要避开他,而内史依然如故的坐在车中,本来就应当如此啊!"说着就喝令石庆走开。从此以后,石庆和石家的子弟们,进入里门都快步走回家,再也不敢不下车了。

  万石君在汉武帝元朔五年去世。长子郎中令石建哭得很悲哀,由于悲哀过度,必须扶着拐杖才能走路。过了一年多,石建也就死了,石奋的子孙都很孝顺,但石建最甚,其孝顺有过于万石君。石建官居郎中令,有一次书写奏章,等到皇帝批回来,石建又读了一遍,说道:"啊!写错了!’马‘字四点为四足,加上下曲的一笔马尾,应当有五笔,现在只写四笔,少了一笔。皇上要谴责我,我犯死罪了!"因此非常的惊惶恐惧。他为人的谨慎,即使是其他的事也都如此。

  万石君的少子石庆做太仆,有一次替皇帝驾车出行,皇帝问他驾车的马有几匹。石庆就以马鞭数着马,数完后举起手说:"六匹马。"石庆在诸子中算是最简略粗疏的了,但还是如此小心谨慎。石庆做齐国之相,齐国的人都羡慕他们的家风,他对政治没发表什么意见,只以德行感化人,齐国被他治理得非常上轨道。齐国的百姓感念他的恩德,为他立了生祠叫"石相祠"。

  元狩元年,皇帝立太子,要选拔群臣中可以做太子师傅的人,石庆就由沛郡太守迁官为太子太傅。过了七年,升任为御史大夫。

  元鼎五年秋天,丞相赵周有罪罢职。皇帝下诏书给御史大夫说:"万石君先帝很尊崇他,他的子孙都很孝顺,兹任命御史大夫石庆为丞相,封牧丘侯。"那时汉廷正南讨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国内又值多事之秋,皇帝巡行各地,修建上古的神祠,举行封泰山、禅梁父,祭天祭地的大典,改历法,易服色,提倡儒术,弄得国库空虚。桑弘羊等人倡均输之法,谋求利益;王温舒等人以严刑峻法治民;兒宽等人因儒术被推举,官至九卿,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升迁其职位;掌握实权,以致政事不通过丞相,不由丞相决定,丞相只是唯唯诺诺,恭敬谨慎而已。石建在相位九年,不能有任何匡正时局的言论。他曾经想要治理皇上的近臣所忠和九卿咸宣的罪过,却不能使他们认罪,反而受到处分,以米粟入官才得抵偿。

  元封四年中,关东百姓流离失所有二百万人,其中没有户籍的有四十万人。公卿会议,决定要请求皇上把流民迁到边疆,作为给他们的处罚。皇上认为丞相年纪老又谨慎,不可能参加公卿们的会议,因此就赐丞相告老返乡,而查办御史大夫以下参加议决此事者的罪状。丞相自知不能胜任职事,心里很惭愧,上书给皇帝说"石庆幸而得忝居丞相之职,可是无才无德,不能辅佐陛下治理政事,以致城郭空虚,仓库也空虚,百姓多流离失所,罪过深重,应受极刑,而皇上不忍心把我依法治罪。我愿意奉上丞相和侯爵之印,请求告老返乡,给贤人让路。"皇帝说:"仓库已经空虚,百姓贫困流离失所,而你却要请求迁徙流民,百姓已经动荡不安了,你又要骚扰他们,危害他们,弄到这种地步你就要辞职你要把这些责难推到谁身上去呢?"皇上以诏书责备石庆,

石庆非常惭愧,于是又重理政事。

  石庆为人持重不动声色,处事细密谨慎,但没有什么高明的意见,也没有替百姓说过什么话。经过三年多,在太初二年,丞相石庆去世,谥为恬侯。

  石庆的次子名德,石庆很宠爱他、信任他,皇上就以德为继承人,接替侯爵之位。后来石德官居太常,犯了法应受死刑,纳米粟入官赎罪,被免去官职做普通百姓。

  石庆做丞相时,他的子孙由小吏升迁到二干石地位的有十三人,及到石庆去世后,才逐渐因犯罪被免职,而他们孝谨的家风也逐渐衰微了。

  建陵侯卫绾,代国大陵人。他因为擅长戏车超乘,被任命为宿卫侍从的郎官,服侍汉文帝,积功依次升迁为中郎将,他性情醇厚谨慎,没有其他的才能。孝景帝在做皇太子的时候,召请皇上的左右近臣饮宴,卫绾却装病不去。文帝在临死的时候,嘱咐孝景帝说"卫绾是位年辈尊而有德行的人,你要好好对待他。"到了文帝崩逝,景帝即位,有一年多,对于卫绾不加闻问,而卫绾一天比一天更加谨慎。

  景帝驾幸上林苑,命令中郎将卫绾共乘一辆马车,随身护卫。景帝回去后问卫绾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吗?"卫绾说:"微臣从一个戏车的士卒,侥幸得能因功依次升迁为中部将,我自己不知是什么缘故。"皇上问道:"我做皇太子的时候召你来饮宴,你不肯来,为什么呢?"卫绾回答说"真是罪该万死,不过那时实在是有病。"

  皇上赐他一把剑,他说"先皇帝赐给臣的剑已有六把,臣不敢再接受陛下的赏赐。"皇上说"剑是每个人都喜好的,往往拿来交易他物,难道惟独你保存至今吗?"卫绾说:"都还在。"皇上派人去取那六把剑,剑都还在剑鞘之中,不曾配用过。中郎将所属的郎官犯了过错,卫绾常常隐蔽他们的罪责他又不和其他的中郎将争执,有了功劳,也往往让给他们。皇上认为他廉洁忠诚,其实没有害人的歹心肠,于是任命他为河间王的太傅。吴楚七国造反的时候,皇上任命卫绾为将军,率领河间国的军队去讨伐叛军,他颇有功劳,被任命为中尉。过了三年,卫绾又因军功,在孝景前六年中,被封为建陵侯。

  次年,即孝景前七年,皇上废太子荣为临江王,诛杀太子之舅栗卿等外家亲属。皇上因为卫绾是位年高有德的长者,不忍命他按治这桩大狱,于是赐他告假返乡,而命郅都搜捕治理栗氏之狱。后来,皇上立胶东王为太子,召回卫绾,任命他为太子太傅。过了许久,升任他为御史大夫。过了五年,代替桃侯刘舍为丞相。他在朝廷上奏事,但举职分内例行之事上奏,不别有所议论。但是自从他开始做官以至于位居丞相,终究无所建树,亦无过错。天子认为他敦厚老成,可以辅佐少主,对他很尊重和宠信,赏赐甚多。

  他做了三年的丞相,景帝崩逝,武帝即位。却因在景帝卧病时,官府中的囚犯大多是无罪受冤屈的,而他官居丞相未能负起责任,所以免去他的官职。后来卫绾去世,他的儿子卫信继承侯爵,因犯上酎金不足而被除国。

  塞侯直不疑,南阳人。他为郎官侍奉文帝。他的室友有人告假返乡,误取同室郎官的金子回去,不久金子的主人发觉遗失金子,却胡乱猜疑,认为是直不疑偷走的。直不疑向他道歉,并承认偷窃,买了金子偿还他。而等到告假返乡的人回来归还了金子,那位遗失金子的郎官感到很惭愧。也因此直不疑被称为长者。他逐渐升迁至太中大夫。某天上朝廷见时,有人毁谤他说:"直不疑身材面貌非常美丽,然而惟独对于他那喜欢私通嫂嫂的德性无可奈何啊!"不疑听了,说:"我根本没有兄长。"可是始终不自我表白。

  吴楚七国造反时,直不疑以二千石的官职率军讨伐。景帝后元年,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天子奖赏平定吴楚七国有功的人,于是封不疑为塞侯。武帝建元中,他和丞相卫绾都因过失被免职。

  直不疑学习老子的思想言论,所以对于所担当的官职,皆如前任者所为,不轻易改变唯恐人家知道他在任上所留下的种种事迹。他不喜好树立名声,而被人称为长者。直不疑死后,他的儿子相如继位,孙子望因犯酎金不足,被免去侯爵。

  郎中令周文,名仁,他的祖先原是任城人,以医术见天子。景帝为太子时,任命他为太子舍人。累积功劳,逐渐升迁,孝文帝时,官至太中大夫。景帝即位之初,任命他为郎中令。

  周仁为人阴沉密重,不泄露别人的话语,常常穿着破旧补绽的衣服和用以藉尿的小裤,他故意去做不清洁的事,使得容服丑陋,妃嫔不近,免去嫌疑因此受到景帝的宠信,可以出入景帝的寝宫,景帝在后宫与妃嫔淫亵时,他常常在旁而不避忌。到了景帝崩逝,周仁尚且官居郎中令。他始终无所进言,皇上时常问他别人的善恶,他回答说:"皇上亲自去考察。"他对人亦无所毁谤。因此景帝一再亲自驾临他的家。他把家搬到阳陵,皇上给他的赏赐很多,但他时常推让,不敢接受。诸侯同僚对他的贿赂和馈赠,他始终没有接受。

  武帝即位,把他看做先帝之臣,很是尊重他。他因病辞职,朝廷给他每年二千石的俸禄返乡养老。他的子孙都做了大官。

  御史大夫张叔名欧,是安丘侯张说的庶子。孝文帝时,以研究法家学说为太子服务。但是张欧虽然是研究法家的刑名之学,他的为人却颇具长者风度。景帝时很尊重他,他常官居九卿之职。到了武帝元光四年,韩安国免职,皇帝任命他为御史大夫。自从张欧做官以来,从来没说过要案治人,他专门用那些诚实厚重的人做他的属官,所以他的属官都以为他是位长者,也不敢过分蒙骗他。皇上把狱事交他治理,他认为可以退回更审的就退回更审,以期平反或减轻;不能退回更审的,在不得已不能对罪犯有所帮助时,他为他们哭泣,将脸背着他们而把文书封上。他爱护别人的情形如此。

  他在年老而病重时,请辞官职,于是天子也下诏允许,并以上大夫的俸禄命他归乡养老,他住在阳陵,他的子孙都做了大官。

  太史公说:"孔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君子要言语谨慎,而行事却要积极。‘这样的话可以说是指石奋、卫绾、张欧等人而说的吧!因此他们的教化虽不雷厉而自然有成,虽不苛严而自然得治。塞侯直不疑略伤巧诈,而郎中令周文过于卑恭,所以君子讥讽他们,因为他们是近于谄佞的缘故。但他们这些人都算得上是身体力行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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