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7
即位,释之心里很惧怕,托称生病。想罢官求去,又怕被诛;想向景帝谢过,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后来释之听采了王生的计谋,终于向景帝谢过,景帝没有责备他。
王生是个擅长谈论黄老之学的处士。曾经被召到朝廷里面,三公九卿全都站在那里,王生老人说:"我的鞋子松了。"回过头来对张廷尉说:"替我把鞋子绑好!"释之跪着为他绑好鞋子。事后,有人对王生说:"您为什么偏要在朝廷上羞辱张廷尉,叫他跪着为您绑鞋子?"王生说:"我年纪又老,又没有什么地位,自问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张廷尉有所帮助。张廷尉是当今天下名臣,因此我姑且羞辱他,让他跪着为我绑鞋子,希望借此使天下人敬重他。"公卿们听到后,都称赞王生的贤哲而敬重张廷尉。
张廷尉侍奉景帝一年多,改任淮南王的相—还是由于从前的过节。过了许久,释之死了。他的儿子叫做张挚,字长公,做官做到大夫,后来罢官。因为不能迎合当时的人,所以终身不仕。
冯唐的祖父是赵人。他的父亲迁到代。入汉,又迁到安陵。冯唐以至孝著闻,为中郎署之长,侍奉文帝。文帝的座驾经过,问他说:"老人家,您是如何成为郎的?您的家在哪里?"唐皆据实回答。文帝说:"我在代的时候,我的尚食监高祛屡次向我提及赵将李齐的贤能,以及他在巨鹿作战时的事迹。现在我每次吃饭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李齐在巨鹿作战时的雄风呀!您老人家知道他吗?"冯唐回答说:"他还比不上廉颇与李牧的将才呢!"皇帝说:"什么缘故呢?"唐说:"家祖父在赵的时候,做官而统御将士,跟李牧交情很好。而家父以前做过代相,与赵将李齐相熟,所以臣了解他们的为人。"文帝听说了廉颇、李牧的事迹以后,高兴得拍着大腿说:"唉!我为何得不到像廉颇、李牧的人才来做我的将军呢?如果得到了,我又何必担忧匈奴为患呢!"冯唐说"臣诚惶诚恐,昧死以陈!陛下纵使得到像廉颇、李牧的将才,也不懂得任用啊!"文帝很生气,站起来,返入禁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召见冯唐,责备他说:"您为何当众羞辱我呢?难道不能私下告诉我吗?"唐谢罪说:"臣是个乡鄙之人,不懂得避忌。"
那个时候,正当匈奴刚刚大举入侵朝那县,杀死了北地郡的都尉孙卬,文帝正以匈奴入寇为忧,于是终于再问冯唐说"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得任用廉颇、李牧那样的人才呢?"唐回答说:"臣听说古代君王派遣将军的时候,跪下来推着车毂,说:’朝廷内的事,由寡人作主;朝廷外的事情,则交由将军裁断。一切论功行赏以及封爵之事,都由您在外决定,回来再报告一声就是了。‘这并非是无根之谈。臣的祖父说,李牧为赵将,屯驻在边境,军市的租税都自行用来犒飨士卒,赏赐都在外决定,不必受朝廷的牵制。君主既然一切委托他,而但求他成功,因此李牧可以竭尽他的智能,派遣精选的兵车一千三百辆,能射的骑兵一万三千,价值百金之良士十万人,所以他能够在北方驱逐单于,大破东胡,歼灭澹林,在西方抑制强秦,在南方支援韩、魏。那个时候,赵国几乎称霸。后来,刚好赵王迁即位—他的母亲是个倡家女。他即位后,竟然听信郭开的谗言,终于杀了李牧,而派颜聚代替他。因此军队被击败,士兵溃散奔逃,被秦兵所虏杀。现在臣听说魏尚做云中郡的郡守,他军市的租税全用来犒飨士卒,更拿出私有的钱财,每几天就宰一次牛,以飨宾客、军吏及舍人,所以匈奴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云中郡的关塞。有一次,匈奴曾经入侵,魏尚率领车骑出击,杀敌甚多。这些士卒都是一般乡下人家的子弟,由田野间出来从军,他们哪里了解尺籍和伍符之事呢?终日只知拼命作战,斩敌首,掳敌人,到幕府记录战功,可是稍有不合,文吏就以法律来制裁他。该赏的不赏,但犯了法,文吏却绝对按律处分。臣认为陛下的法令太严明,赏赐太轻,刑罚太重。而云中郡守魏尚犯了记录斩敌首的战功差了六级之罪,陛下把他交给执法之吏治罪,削除他的官爵,并判他一年徒刑。由此说来,陛下纵使得到像廉颇、李牧的将才,也不懂得任用的。臣实在很愚昧,触犯了禁忌,该得死罪!该得死罪!"文帝很高兴。当天就令冯唐拿着符节去赦免了魏尚的罪,再度任命他为云中郡守,又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统领中尉和郡国的车战之士。
过了十年(十原作七,误),景帝即位,任命冯唐为楚相,唐罢官。武帝即位,访求贤良之士,乡里推举冯唐。当时唐已九十多岁,不能再做官了,于是任用他的儿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也是一个不凡的人,跟我很要好。
太史公说:"张释之他论说长者,守法而不迎合人主的心意;冯唐他议论将帅,真有意思呀!真有意思呀!俗语说:’不了解这个人,只要看看他的朋友就差不多知道了。‘他们两位的言论,实在值得标著于朝廷之上。《书经》说:’不要有所偏私,不要袒护同党,王的道路才会平坦;不要袒护同党,不要有所偏私,王的道路才会明辨。‘张释之和冯唐差不多可以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