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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一百二

书名:白话史记(下)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386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7


史记卷一百二

  

  张释之冯唐列传第四十二

  黄沛荣译

  张廷尉释之,是南阳郡堵阳县人,他的字叫做季。和他的哥哥仲住在一起。因为家中财多而被任命为骑郎,侍奉孝文帝,十年都没有被选任其他职位,一直默默无闻。释之说"做了这么久的官,花了兄长这么多财产,结果一点成就都没有!"就想辞官回去。中郎将袁盎知道他极有才干,对他的罢官觉得很惋惜,于是请求文帝让他调补为谒者。释之朝见文帝后,就上前论述利国安民的措施。文帝说:"平实一点,不必唱高调,只要讲些实际可行的。"于是释之论述秦汉间的事—秦为什么会灭亡,汉为什么会兴盛的道理,说了很久。文帝甚为赞赏,就任命他为谒者仆射。

  有一次释之随侍文帝出行,到虎圈去。文帝问上林尉各种禽兽簿录的数目,问了十几个问题,上林尉们面面相觑,都回答不出来。虎圈啬夫在旁代替上林尉回答这些问题,答复得很详细,借此显示他答问题有如声响相应,好像问不倒似的。文帝说:"难道作为一个官吏不该像他这样吗?这些上林尉都不可靠!"就下命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释之停了半晌,才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怎么样的人呢?"文帝说:"是个长者。"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么样的人呢?"文帝又回答说:"是长者。"释之说:"绛侯与东阳侯被称为长者,但他们在论事时尚且不善表达,哪里像这个啬夫多言而善辩呢?况且秦代因为重用执法的官吏,所以官吏们争相以细刻苛求为高,但是它的弊病乃在于空具文书,而没有恻隐的实质。因此秦君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国势日衰,到了二世,国家便覆亡了。现在陛下由于这个啬夫的口舌便给而让他越级擢用,我只怕天下的人都随风披靡,争逞口舌之能而不务实际。况且,在下位的人受到在上位者的感化,比影之随形、响之应声还来得快,所以一切的举动措施都不能不审慎啊!"文帝说:"对的。"于是打消了念头,不任命啬夫为上林令了。

  文帝上了车,叫释之陪乘,车子慢慢地行驶,文帝就问释之秦政的弊端,释之都据实回答。到了宫里,文帝任命释之为公车令。

  过了不久,太子与梁王一同坐车入朝,到了宫殿外的司马门,却不下车,释之追着阻止二人,不让他们进入殿门。于是举奏他们不在公门下车,不恭敬。薄太后听到了,文帝摘下帽子谢罪说:"我教导儿子不够用心。"薄太后于是派使者拿着诏书赦免太子和梁王之罪,然后他们才能进殿。文帝从此对释之另眼相看,任命他为中大夫。

  不久,升到中郎将,跟从文帝到霸陵,在北边面临霸陵之厓。当时慎夫人也随行,文帝指着新丰道给慎夫人看,说:"这是通往邯郸的路。"便叫慎夫人鼓瑟,文帝亲自随着瑟声而歌,心里很凄惨悲哀,回过头来对群臣说:"唉!用北山的石头为椁,再切开纻絮来塞住缝隙,用漆涂黏其上,哪能动它分毫呢!"左右都说:"很对。"释之上前奏说:"假若陵墓中有些使人动心的宝物,纵使把整座南山都铸塞起来,还是有人能够进去;如果里面没有使人动心的东西,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文帝很赞赏他的意见。后来又任命他为廷尉。

  不久,文帝出巡到长安城北的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跑出来,惊吓到天子座车的马儿,于是派骑兵去追捕,交给廷尉治罪。释之问他口供,那人说:"我是长安县人,来到这里,听说清道禁止人行,便躲在桥下。过了很久,以为队伍已经通过了,就走出来,却撞见皇上的车驾,于是逃跑罢了。"廷尉奏上他应得之罪:单独一人触犯了清道的禁令,判他罚金。文帝发怒说:"这个人惊吓到我的马儿,幸好我的马儿驯服和顺,要是换了别的马,岂能不让我受伤呢?但是廷尉居然只割他罚金!"释之说:"法律是天子与天下人所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规定如此,而再加重判刑,则是法律不能取信于百姓了。而且在当时,皇上您立刻下令杀了他,也就罢了。现在既交下来由廷尉治罪,廷尉是天下最公正的执法者,若稍有偏失,则天下用法皆可轻可重,而没有一定的标准了。这样人民岂不是手足失措了吗?愿陛下明察。"过了许久,文帝才说:"廷尉的判决是对的。"

  后来,有人偷了高祖庙中座前的玉环,被抓到了,文帝很生气,交给廷尉治罪。释之按照法律规定偷盗宗庙所用的器物之罪来奏上,判他死刑。文帝大怒,说:"这种人无法无天,竟敢偷盗先帝宗庙的器物,我交付廷尉治罪的意思,本来是想使他灭族,而你却按照法律来奏上,这与我恭敬奉承宗庙的本意完全不合!"释之摘下帽子,磕头谢罪说"按照法律,这样处断就已经足够了。况且即使其罪相等,也要视其顺逆程度的不同而分别量刑。若盗取宗庙器物就割族诛,万一将来有愚民挖取长陵一杯土,陛下又如何加添其罪刑呢?"过了许久,文帝和太后商谈过,才同意廷尉的判决。当时,中尉条侯周亚夫和梁相山都侯王恬开见释之的议论公正不阿,于是与他结交为好友。张廷尉从此被天下人所称道。

  后来文帝崩殂,景帝

即位,释之心里很惧怕,托称生病。想罢官求去,又怕被诛;想向景帝谢过,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后来释之听采了王生的计谋,终于向景帝谢过,景帝没有责备他。

  王生是个擅长谈论黄老之学的处士。曾经被召到朝廷里面,三公九卿全都站在那里,王生老人说:"我的鞋子松了。"回过头来对张廷尉说:"替我把鞋子绑好!"释之跪着为他绑好鞋子。事后,有人对王生说:"您为什么偏要在朝廷上羞辱张廷尉,叫他跪着为您绑鞋子?"王生说:"我年纪又老,又没有什么地位,自问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张廷尉有所帮助。张廷尉是当今天下名臣,因此我姑且羞辱他,让他跪着为我绑鞋子,希望借此使天下人敬重他。"公卿们听到后,都称赞王生的贤哲而敬重张廷尉。

  张廷尉侍奉景帝一年多,改任淮南王的相—还是由于从前的过节。过了许久,释之死了。他的儿子叫做张挚,字长公,做官做到大夫,后来罢官。因为不能迎合当时的人,所以终身不仕。

  冯唐的祖父是赵人。他的父亲迁到代。入汉,又迁到安陵。冯唐以至孝著闻,为中郎署之长,侍奉文帝。文帝的座驾经过,问他说:"老人家,您是如何成为郎的?您的家在哪里?"唐皆据实回答。文帝说:"我在代的时候,我的尚食监高祛屡次向我提及赵将李齐的贤能,以及他在巨鹿作战时的事迹。现在我每次吃饭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李齐在巨鹿作战时的雄风呀!您老人家知道他吗?"冯唐回答说:"他还比不上廉颇与李牧的将才呢!"皇帝说:"什么缘故呢?"唐说:"家祖父在赵的时候,做官而统御将士,跟李牧交情很好。而家父以前做过代相,与赵将李齐相熟,所以臣了解他们的为人。"文帝听说了廉颇、李牧的事迹以后,高兴得拍着大腿说:"唉!我为何得不到像廉颇、李牧的人才来做我的将军呢?如果得到了,我又何必担忧匈奴为患呢!"冯唐说"臣诚惶诚恐,昧死以陈!陛下纵使得到像廉颇、李牧的将才,也不懂得任用啊!"文帝很生气,站起来,返入禁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召见冯唐,责备他说:"您为何当众羞辱我呢?难道不能私下告诉我吗?"唐谢罪说:"臣是个乡鄙之人,不懂得避忌。"

  那个时候,正当匈奴刚刚大举入侵朝那县,杀死了北地郡的都尉孙卬,文帝正以匈奴入寇为忧,于是终于再问冯唐说"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得任用廉颇、李牧那样的人才呢?"唐回答说:"臣听说古代君王派遣将军的时候,跪下来推着车毂,说:’朝廷内的事,由寡人作主;朝廷外的事情,则交由将军裁断。一切论功行赏以及封爵之事,都由您在外决定,回来再报告一声就是了。‘这并非是无根之谈。臣的祖父说,李牧为赵将,屯驻在边境,军市的租税都自行用来犒飨士卒,赏赐都在外决定,不必受朝廷的牵制。君主既然一切委托他,而但求他成功,因此李牧可以竭尽他的智能,派遣精选的兵车一千三百辆,能射的骑兵一万三千,价值百金之良士十万人,所以他能够在北方驱逐单于,大破东胡,歼灭澹林,在西方抑制强秦,在南方支援韩、魏。那个时候,赵国几乎称霸。后来,刚好赵王迁即位—他的母亲是个倡家女。他即位后,竟然听信郭开的谗言,终于杀了李牧,而派颜聚代替他。因此军队被击败,士兵溃散奔逃,被秦兵所虏杀。现在臣听说魏尚做云中郡的郡守,他军市的租税全用来犒飨士卒,更拿出私有的钱财,每几天就宰一次牛,以飨宾客、军吏及舍人,所以匈奴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云中郡的关塞。有一次,匈奴曾经入侵,魏尚率领车骑出击,杀敌甚多。这些士卒都是一般乡下人家的子弟,由田野间出来从军,他们哪里了解尺籍和伍符之事呢?终日只知拼命作战,斩敌首,掳敌人,到幕府记录战功,可是稍有不合,文吏就以法律来制裁他。该赏的不赏,但犯了法,文吏却绝对按律处分。臣认为陛下的法令太严明,赏赐太轻,刑罚太重。而云中郡守魏尚犯了记录斩敌首的战功差了六级之罪,陛下把他交给执法之吏治罪,削除他的官爵,并判他一年徒刑。由此说来,陛下纵使得到像廉颇、李牧的将才,也不懂得任用的。臣实在很愚昧,触犯了禁忌,该得死罪!该得死罪!"文帝很高兴。当天就令冯唐拿着符节去赦免了魏尚的罪,再度任命他为云中郡守,又任命冯唐为车骑都尉,统领中尉和郡国的车战之士。

  过了十年(十原作七,误),景帝即位,任命冯唐为楚相,唐罢官。武帝即位,访求贤良之士,乡里推举冯唐。当时唐已九十多岁,不能再做官了,于是任用他的儿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也是一个不凡的人,跟我很要好。

  太史公说:"张释之他论说长者,守法而不迎合人主的心意;冯唐他议论将帅,真有意思呀!真有意思呀!俗语说:’不了解这个人,只要看看他的朋友就差不多知道了。‘他们两位的言论,实在值得标著于朝廷之上。《书经》说:’不要有所偏私,不要袒护同党,王的道路才会平坦;不要袒护同党,不要有所偏私,王的道路才会明辨。‘张释之和冯唐差不多可以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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