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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八十七

书名:白话史记(下)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19231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7


史记卷八十七

  

  李斯列传第二十七

  吴福助译

  李斯是楚国上蔡(今河南省上蔡县西南)人。他年轻的时候,曾在郡里当小吏,常看见办公室厕所中的老鼠在吃秽物,每逢有人或狗走近的时候,就惊慌恐惧。后来李斯走进仓库,发现仓库里的老鼠,吃的是囤积的粟米,住在大屋檐下的屋子里,却用不着忧虑人或狗的接近。于是李斯就叹息着说:"一个人的贤能或者不肖,好像老鼠一般,就看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了。"从此就跟荀卿习帝道、王道这类儒家的治术。

  等到学业完成,李斯估量如果去侍奉楚王,是不足以成就什么事业的,而当时六国的形势都很危弱,已经没有为它们建功立业的希望了,所以就决心到西方秦国去。李斯动身的时候,向荀卿辞别,说:"我听说一个人要是遇到时机,千万不可疏忽怠惰,以致把机会错过。现在各国诸侯都正在争取时机,希望成大事立大业,所以有谋略的游说之士都容易掌握实权。尤其秦王更是野心勃勃,想要并吞天下,自称皇帝,治理万方,这正是以游说为事业的布衣之士奔走四方、猎取富贵的时候了。处于卑贱地位的人,心里却总想着有所不为,以致坐失良机,这样实在未免太迂阔愚蠢了。他们就像禽兽一样,只知道看到肉就吃,不过是徒具人的面貌,只能勉强走路的家伙罢了。所以一个人最耻辱的莫过于身份卑贱,最悲哀的莫过于处境穷困。要是长久处在卑贱的地位、穷困的境遇,却还愤世嫉俗,憎恶荣名利禄,固执坚持着有所不为的原则,这就不是游说之士真正的意愿了。所以我李斯现在就要动身到西方去游说秦王了。"

  李斯来到秦国,恰巧秦庄襄王去世,秦王政即位,李斯谋求当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门下的舍人(食客中派有差使的人),吕不韦很赏识他,任命他为郎官(担任宫禁中守卫值夜的官)。李斯因此得到游说的机会。李斯游说秦王政说:"如果秦国要静坐等待诸侯的衰敝,那就会失去良机。一个成大功的人,就在他能趁着别的国家有机可乘的时候,进行颠覆性的残忍活动。以前秦穆公虽然创建霸业,却始终没法子兼并东方六国,是因为什么缘故呢?这是由于当时地方诸侯还很多,周朝的德望还没有完全衰落,所以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这五个霸王,一个接着一个兴起,相继推尊东周王室。但是自从秦孝公以来,东周王室卑贱微弱极了,诸侯各国互相兼并,函谷关以东的地方形成六国对峙的局面,秦国趁着用了商鞅变法,国势强大,逐渐征服六国,迄今已有六个世代了(自秦孝公经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共六君)。现今诸侯都被秦国征服,已经好像直接隶属于秦国的郡县一样。以秦国国势的强盛,加上大王的贤明,简直像炊妇扫除灶上的尘垢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消灭诸侯,建立帝王的绩业,完成天下的统一,这是万世难逢的唯一时机呀!现在如果疏忽怠惰而不赶快抓紧时机,等到诸侯实力渐次恢复,再度强大起来,彼此互相团结订立合纵的盟约,那时即使大王您有黄帝那样了不得的才干,也没法子吞并它们了。"于是秦王政任命李斯为长史(丞相的属官),听从他的计策,暗地派遣有谋略的游说之士,带着金玉宝物去游说诸侯。诸侯国家内的知名之土,凡可以用财货收买过来归附秦国的,就馈赠丰厚的礼物来拉拢他;至于不肯被收买的人,就用锋利的剑把他暗杀刺死:这就是李斯所献的离间诸侯君臣的手段。秦王政先用这类手段破坏诸侯各国君臣间的团结,随后就派遣善于用兵的将军前去进攻。秦王政任命李斯为客卿(用异国的人士作本国的官)。

  这时候正好有个名叫郑国的韩国水利家来秦国当间谍,教导秦国的百姓开凿河渠,灌溉田地,以便大量消耗秦国的财力和民力,使秦国无力东征(事详《河渠书》)。这个阴谋后来给发觉了,于是秦国宗室大臣们都纷纷对秦王政说:"诸侯各国的人来委身事秦的,大多是为他们的国君来游说,以离间秦国罢了!恳请大王把诸侯各国来的客卿一律驱逐出境。"李斯也在被计划要驱逐的客卿之列,于是李斯上书说:"我听说官吏们建议要驱逐客卿,我以为这是错误的。从前穆公招揽贤才,从西戎争取了由余,从东边楚国宛地赎得了百里奚,又派人到宋国迎接蹇叔,从晋国聘来丕豹、公孙支。这五位贤人,并不出自秦国,可是穆公任用他们,结果并吞了二十多个国家,遂得以称霸西戎。孝公用商鞅的新法,转移风气,改变习俗,人民因此殷实兴盛,国家因此富足强大,老百姓乐于为国效力,诸侯也亲近归服,先后击败楚国和魏国的军队,获得千里领土,直到现在,还是政治修明,国力强盛。惠王用了张仪的计策,攻下三川地区,西边并吞巴、蜀两郡,北边收得上郡;南边攻取汉中,包围东夷各部,控制鄢、郢一带,向东占据成皋险要地区,割取肥沃土地,结果拆散了六国的合纵,使诸侯争着向西侍奉秦国,功业德泽一直影响到今天。昭王得到范雎为丞相,于是罢免穰侯魏冉,斥逐华阳君芈戎,坚强王室,杜塞权贵私斗,好像蚕吃桑叶般的逐渐征伐诸侯土地,终于使秦国完成了帝业的基础。以上四位君王都是依靠客卿的功劳。从这些历史事实看来,客卿有什么对不起秦国呢?假使过去这四位君王驱逐客卿而不加采纳,疏远贤才而不加任用,那么国家就没有富足厚利的现象,而秦国也没有强大的威名了。

  "现在陛下得到了昆山所产的玉石,有了随侯的明珠和卞和的宝玉,挂着明月珠,佩着太阿剑,驾着纤离马,竖着翠凤旗,摆着灵■鼓。这几种宝物,秦国一样也不出产,而陛下却喜欢它,是为什么呢?一定要秦国生产的才可以,那么朝廷上就没有夜里放光的珠璧陈设,犀角象牙的器物就不得当珍玩,郑、卫等外国的美女不会侍奉后宫,駃騠等好马也不该养在马棚,同时江南出产的黄金白锡不该使用,西蜀出产的丹砂青臒也无法当做颜料了。所有装饰后宫,充作姬妾,赏心乐意,怡目悦耳的,一定要产自秦国才可以,那么缀着宛地出产的珠子的簪,箝着玑的耳坠,细缯白绢的衣眼,以及织锦刺绣的装饰,就不会进献于面前,而时髦幽雅、娇艳娴淑的赵国美女也不侍立于左右了。再说到敲水瓶,打瓦缶,弹竹筝,拍着大腿骨,这样呜呜地歌唱,用来快活听觉的,是地道的秦国音乐;那些《郑》、《卫》、《桑》、《间》的靡靡之音,《虞》、《舜》、《箫》、《韶》、周朝《武》、《象》的古乐,却是外国的音乐。现在舍弃了敲打水瓶瓦缶而听郑卫的歌曲,不用弹竹筝而欣赏箫韶武象的古乐,这样做,是为什么呢?还不是称心快意当前,适合观赏罢了!现在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是非,不论好坏,只要不是秦国人,就不用;做客卿的,就驱逐。那么所看重的是女色、音乐、宝珠、美玉,所轻视的是人才了。这不是统一天下,控制诸侯的办法啊!

  "我听说土地广的粮食多,国家大的人口众,军队强盛的士卒勇敢。所以泰山不排斥土壤,才能成就它的高大;河海不拣择小水,才能成就它的深广;王天下者不抛弃小民,才能显扬盛德。所以土地不分东西南北,人民不分本国外国,终年求充实求美好,鬼神就会降给他福泽,这就是没有人能够凌驾五帝三王的原因啊!现在大王却要抛弃人民来帮助敌国,排斥宾客让他们侍奉诸侯,使得天下的人才,退缩不敢西来,住脚不再踏入秦国,这就叫做借兵器给敌人,送粮食给盗贼啊!

  "不是秦国出产的物品,值得珍贵的还很多;不是出自秦国的人才,愿意忠心侍秦的也不少。现在却要驱逐客卿来资助敌国,减损人民来增强仇敌,使得国内空虚而外面又和诸侯结怨,而希望国家不遭致危险,是绝不可能的。"

  秦王政于是废除驱逐客卿的命令,恢复李斯的官职,继续使用他的计谋,后来又调升他当廷尉(秦廷最高司法官员)。从李斯初佐秦以来,前后二十多年,秦王政终于吞并天下。于是秦王政采用"皇帝"的尊号,任命李斯为丞相。接着又摧毁诸侯各国郡县的城垣,并销熔天下的兵器,表示再也不必使用了。又不立宗室子弟为王,不封功臣为诸侯,使秦国没有一尺土地的封赏,是希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战争攻伐的祸患了。

  秦始皇三十四年,有一天,在咸阳宫摆设酒宴,博士仆射(博士,秦官,掌通古今。博士仆射,即领导博士的官)周青臣等人在席间纷纷颂扬称赞始皇的武威盛德。于是齐人淳于越就进谏说:"我听说殷代、周代的王位继承了一千多年,他们都会把领土分封给自己的子弟和功臣,因此自然形成了多方面的辅翼力量。现在陛下虽然统一中国,但秦国的宗族子弟却没有爵位,只是平民的身份。如此王室没有树立屏藩的力量,一旦国内出了像篡乱齐国的田常,或是瓜分晋国的六卿(范氏、中行氏、智氏、韩氏、魏氏、赵氏)这类的危险分子,要拿什么来拯救危亡呢?做事情不取法于古代而能持续长久的,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周青臣等人居然还当着大王的面胡乱献媚,尽说些好听的话,助长您的过失,他们哪里是忠心可靠的大臣呢?"秦始皇把这个建议交给丞相李斯处理。李斯认为淳于越的言论荒谬,不足以采纳,就上书说:"古时候天下分散败乱,彼此不能统一。因此各地诸侯纷纷兴起,一般的论调都是称引古事来否定当前的局面,装点一些虚夸的言辞来扰乱实际的工作。

  人人都认为他自己的一套学问最好,并且还用这一套东西来否定他们的君王所订定的法令。现在陛下已经统一天下,建立了一套是非善恶的标准,而且海内已经共同拥戴陛下一人而已。可是当今诸子各家的流派,他们却是一起在任意批评朝廷所颁布的法律和教育制度—听说朝廷的法令一颁布,这些人就各自根据他们自己所学到的一套来批评、议论它。有些人看到朝廷的命令,回家去便独自在心里嘀咕不满,出门来就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人们每以批评国君来炫耀自己的学识,借以博求虚名,认为只有以自己的意见来同朝廷的政令对立才算高明,并率领着很多下层的人来制造对朝廷的诽谤。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设法加以禁止,在上层的社会里,君主的威权就会衰落,在下层的社会里,私人的党羽也将要形成。所以把这些私人的言论著作都设法严加禁毁,对朝廷是有好处的。臣请求陛下颁布命令,凡是民间有收藏《诗经》、《尚书》、诸子百家等书籍著作的,一律都要烧毁净尽。命令到达以后,满了三十天,如有人仍不把藏书毁弃,就处以黥刑(在罪犯面上刺字,然后用墨涂黑,使不脱去),并罚他徒刑四年,服建筑长城的劳役。至于不必加以烧毁的,只限于有关医药、占卜和园艺之类的书籍。若是有想学习法令的人,应该以在职的官吏为师,不得私相授受。"(此奏书又见《秦始皇本纪》,文字略有不同。)

  始皇批准了李斯的奏议,没收烧毁了《诗经》、《尚书》、诸子百家的书籍,让天下百姓变得愚昧无知,不使他们再用古代的制度来否定当前朝廷的措施。关于修订典章制度,制定具体法令,都是从始皇开始做起的。又统一了全国的文字。普天下各地都修盖了供皇帝巡行时居住的宫室。始皇三十五年,又巡行天下,南征闽越,北逐匈奴,攘除了四方的夷狄—以上种种措施,李斯都参与其事,为始皇出了力。

  李斯的长男李由官拜三川郡(秦郡名,在今河南省境内)的郡守。其他的几个儿子都同秦国的公主结了婚,几个女儿也都嫁给秦国皇族的子弟。有一次,三川郡守李由请假回咸阳家里,李斯在家摆设酒宴,文武百官都前来给李斯敬酒祝贺,来往于李斯家门前的车马竟有好几千。李斯不禁长叹说:"唉!我曾听荀卿说过:‘富贵权势不宜享受得太过分’,我李斯原不过是上蔡布衣,民间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皇帝实在不知道我是一个没有才能的人,竟把我提拔到这样高的地位。现在朝廷中群臣的地位,没有一个人是在我上头的,我可以说是富贵达到极点了。事物发展到了尽头,就必然要衰微下来,真不知道我将来的结局是福还是祸呢!"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始皇巡行天下,出游会稽山(在今浙江省绍兴市东南十三里),经过吴地,从江乘(今江苏省句容县)渡海,往北到达琅琊山(在今山东省藏马县)。丞相李斯,以及中车府令(太常属官,专管皇帝出行时的车舆)兼符玺令(掌管皇帝符玺的官)赵高,也都跟着去。始皇有二十几个儿子,长子扶苏因为屡次劝谏始皇,触怒了始皇,始皇便有意疏远他,叫他去上郡(秦郡名,在今陕西省北部及内蒙古鄂尔多斯左翼一带)监督军队,防御匈奴,又任命蒙恬当将军。始皇最小的儿子胡亥,最得始皇的欢心,请求跟随一同出游,始皇答应了。其他的儿子都没能跟着去。

  那年(三十七年,秦以十月为岁首)七月,始皇来到沙丘(今河北省平乡县东北),病得很严重,便叫赵高写遗诏赐给公子扶苏说:"把兵权交给蒙恬,赶快来参与丧事,到咸阳会齐,然后再行葬礼。"遗诏已封好,还没来得及交给使者送去,始皇就去世了。遗诏和玺印都在赵高那儿,只有儿子胡亥、丞相李斯、赵高以及为始皇所宠幸的五六个宦官知道始皇去世,其余群臣都没有人知道。李斯以为皇上在外头去世,朝廷又没有事先立定太子,唯恐始皇的那几个公子以及天下人叛乱,所以隐瞒消息,不发布丧事。就把始皇的尸体安放在辒辌车中(辒辌车,一种供人卧息的车,既通风而又十分隐蔽,故可以用来藏死尸),百官像平常一样,向着车子奏事并进呈食物,宦官们就假托始皇的命令,从辒辌车里批准百官所奏的公事。

  赵高因此扣留了赐给扶苏的玺印和遗诏,就对公子胡亥说:"皇上去世,没有遗命封立诸子为王,而只赐给了长子扶苏遗诏。等长子一来到,就会立为皇帝,而你却连一点儿土地也没有分封到,该怎么办呢?"胡亥说:"可不是吗!我听人家说,贤明的君王最了解他的属臣,聪睿的父亲最清楚他的儿子。我父亲他当然知道哪个儿子应该嗣位,哪个儿子不应受封。现在我父亲既然不下命令封赐诸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赵高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现在天下的大权,都在你、我和丞相李斯手中,我们要谁生存谁就生存,要谁灭亡谁就灭亡,你何不多加考虑计划看看?而且让别人向自己称臣和自己向别人称臣,以及控制别人和接受别人控制,这两样哪里是可以相提并论呢?"胡亥说:"废弃长兄而拥立幼弟,是不合乎道义的;不遵从父亲的遗诏,妄想嗣位为帝,或者惟恐长兄嗣位以后,自己失去宠恃,可能被杀,因而阴谋篡位,这都是不孝的;自己才能薄弱陋劣,勉强依靠别人出力帮忙,并不算是能干;这三件都是违背道德,不为天下人所心服的。我要是妄想这样做,就怕自己身遭不测,说不定弄得国亡宗灭,再也没有人祭祀呢!"赵高说:"我听说商汤、周武王杀了他们的君王,全天下人都称赞他们行为符合道义,不算是不忠诚。卫出公杀了他的父亲,卫国人因而推重他的德望,孔子还在《春秋经》上特加记载,不算是不孝顺。做大事的人不可拘泥细端,隆盛的德行不必计较琐屑的礼节。乡里间日常的琐事,和朝廷百官所担负的工作,性质各不相同,如果百官办事套用处理乡里琐事的办法,那必定会导致失败。因此凡事只顾细节而遗忘大体,必生祸患犹疑不决,必招灾害。要是能勇敢果断,放手去做,连鬼神也会畏惧逃避,后来必能成功。但愿你依照我的意见去做。"胡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现在皇上刚去世,还没有发丧,丧礼还没结束,怎么方便拿这件事来要求丞相呢?"赵高说:"时机是很要紧的啊!稍一迟缓,就不允许你再做任何打算了。就像携带干粮骑着快马赶路一样,最怕的是耽误时机了!"(赵高所以竭力怂恿胡亥篡位,据《蒙恬列传》,是由于赵高与蒙毅有仇,可参看。)

  胡亥既然同意了赵高的话,赵高就说:"如果不跟丞相谋划,恐怕事情不会成功,臣请求为你来和丞相一起谋划吧!"赵高因此对丞相李斯说:"皇上去世,赐遗诏给长子,叫他赶来参与丧事,到咸阳会齐,准备嗣位为帝。可是遗诏还没来得及送出,皇上就先去世了。如今还没有人知道皇上去世的消息,所赐给长子的遗诏和符令玺印都在胡亥那儿(符玺及遗书本都在赵高那儿,这里却说是在胡亥那儿,这是要挟李斯的话)。现在要决定谁是太子,就看你我两人的嘴巴怎么说的了。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办?"李斯说:"怎么可以说这种亡灭国家的话呢?这种立定太子的事,不是我们做人臣的人所应该讨论的。"赵高说:"你自己估量一下你的才能比蒙恬怎样?你对国家的功劳可比蒙恬高?你可曾比蒙恬更能深谋远虑而不致失算?你果真比蒙恬更不会结怨于天下人?你比蒙恬更和长子扶苏有旧交情而又深得信任?"李斯说:"这五样我都比不上蒙恬,但你为什么对我如此苛求责备呢?"赵高说:"我原不过是宫禁里一个供人驱使的奴役,侥幸因为娴熟狱法,得以有机会进入秦朝宫廷,掌管事务,到今天已有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看到为秦王所罢免的丞相或功臣,是曾经连封两代相继为官的,这些大臣最后都是被诛戮而死。皇帝的二十几个儿子,他们的为人都是你所知道的。长子扶苏刚强果断,威武勇敢,肯信任人,又善于鼓舞别人,让他们替自己出力(下文说扶苏为人仁弱,一看到始皇诏书就自杀,可见此处赵高所说也是欺骗李斯的话)。扶苏即皇帝位后,必定任命蒙恬当丞相,这样一来,你是不可能带着通侯(秦于官城外,置武功爵二十级,最尊的一级叫彻侯,因避汉武帝刘彻的讳,汉人改称通侯)的印绶回家享福,这是很明确的了。我接受皇上的命令,教胡亥学习,我让他学习法令诸事已好几年了,却从没看过他有过失。胡亥慈祥仁爱,敦厚笃实,轻视财物,看重士人,心里非常聪明但口不善于言辞,对于士人都非常礼貌尊敬,秦国的那些公子都没有能比得上他的,所以他可以继承皇位。你最好计划一下,确定他为太子。"李斯说:"你趁早回到你的本位去管自己的事吧!我李斯遵照皇帝的遗嘱,自己的命运听从上天的安排,还有什么拿不定的主意吗?"

  赵高说:"你自以为现在的处境很安定,但说不定会很危险呢!如果你参加我们的计划,也许你以为很危险,但说不定却会平安无事。一个人要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怎能算是出类拔萃的聪明人呢?"李斯说:"我李斯原不过是上蔡民间的布衣,皇上侥幸提拔我为丞相,封我为通侯。皇上所以要把我的子孙都封了尊位,赐给厚禄的目的,原本是要把国家存亡安危的重担交托给我的。我怎么能辜负皇帝对我的恩义呢?肝胆相酬的忠臣,不因怕死而存侥幸于万一的心理,谨身侍亲的孝子,也不宜过于勤劳而使自己的生命遭受危险,做人臣的只要各守本分的职责就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的话,可就要陷我李斯于罪了!"赵高说:"我听说聪明人处世,凡事灵活变化,不会固执不通。他能够抓紧局势变化的关键,顺应潮流;看到事物发展的苗头,就能知道它原本的方向;看到事物发展的动向,就能知道它最后的结果。事物的发展本来是有这种情况的,怎么能固执着永恒不变的准则呢?现在天下的权威和命运都掌握在胡亥手中,我有办法揣摩出胡亥的意志来(赵高意谓自己可因胡亥而得志,任所欲为)。而且现在扶苏在外,胡亥在内,始皇为上,扶苏为下,如由内部控制外部,由上面控制下面,自较方便。一旦错过机会,上下内外的形势变化,再想反对扶苏,就不免变成乱臣贼子了。所以秋天天寒霜降,草木自然零落凋谢,春天天暖冰解,万物自然成长,这是必然的结果,客观的形势,是足以决定人的行为和取舍的呀!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理解这种道理呢?"李斯说:"我听说晋献公废申生立奚齐,结果换来三代政局的不安;齐桓公和他的弟弟公子纠争夺王位,后来公子纠给杀了;殷纣杀了叔父比干,不听人家的劝谏,因此都城变成废墟,国家危亡:这三件都是违背天理的例子,弄得宗庙没人祭祀。我和他们这几个一样也是人,他们既然因违背天理而遭过灾祸,我还干吗参与篡位的阴谋!"赵高说:"在上位的(指胡亥)和在下位的(指李斯)如果同心协力,就可以保有长久的富贵;宫里的人(指赵高)和宫外的百官大臣(指李斯)如果互相应和,事情自然顺手,不致有差错。你要是听我的计策,你就可以长久享有侯爵,还可以传给子孙万代。而且你也可以有像王子乔和赤松子两位仙人那般的长寿,像孔子和墨子两位圣贤那般的聪明智慧。现在你却舍弃这个好计策不肯听从,那么连你的子孙都不免要遭殃,我实在很替你担心害怕。一个善于自处的人是能因祸而得福的,你打算把自己如何来安置呢?"

  李斯于是抬头望着天,掉眼泪叹息着说:"唉!我偏偏不幸生长在乱世里,既然不能自杀来报答皇帝,要向哪儿去寄托我的生命呢?"(李斯诈立胡亥,虽然是出自赵高的奸邪胁迫,实际上李斯内心里却也是想这么做的。因此以上李斯所说责难赵高的话,是故加掩饰用来欺骗赵高和天下人的。下文说扶苏死了,李斯大喜,可以证明。)于是李斯就听从了赵高的计谋。赵高就回复胡亥说:"我是得了你的允许,奉了你的公开命令去通知李斯的,李斯敢不听从吗?"

  李斯于是和赵高一起谋划。李斯假装接受了始皇的遗诏—命令丞相立胡亥为太子。就另外伪造了一封遗诏赐给长子扶苏说:"我巡行天下,祈祷祭祀各地名山的神明,以便降福延长寿命。现在扶苏和将军蒙恬带领着几十万大兵,驻扎在边疆,已有十多年了,不能向前伸展国家的领土,士兵死亡损失又很惨重,一点儿功劳也没有,却反而屡次上书直言诽谤我的所作所为。只因为不能被解除监兵的职务,以便回朝来做太子,就整天地怨恨不平。扶苏做人儿子的,实在太不懂得孝顺,现在赐剑给你,让你自杀!将军蒙恬跟随扶苏在外头,既不能改正扶苏的错误,显然是有意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扶苏心里的打算。做人臣的却不知道忠心国家,现在也赐你自杀,把军队交给副将军王离。"就在诏书的封口处盖上了皇帝的玺印,派遣胡亥手下的亲信送去上郡给扶苏。

  使者来到上郡,扶苏拆开诏书一看,就哭泣着走入内宅,准备自杀。蒙恬阻止扶苏说"陛下如今在外头,还没有立太子,派我率领三十万大军把守边疆,叫公子你来监督,这是关系天下安危的重大任务呀!如今只因一个使臣到来,你就想自杀,你哪里知道这不是奸诈的诡计呢?我请求你重新去请示一下,等请示之后再死也不迟!"使者在旁边一再催促逼迫。扶苏为人仁弱,对蒙恬说"父亲如果命令儿子自杀,那还再请示些什么呢?"就自杀了。蒙恬不肯自杀,使者于是把蒙恬交给手下的小吏,囚禁在阳周县(今陕西省安定县北)。

  使者回来报告,胡亥、李斯、赵高大喜过望。来到咸阳,发布丧事,太子胡亥立为二世皇帝。胡亥任命赵高为郎中令(皇帝近臣)。赵高经常在宫中侍奉皇帝,掌握大权。

  有一天,二世皇帝退朝休息的时候,叫赵高来商讨事情,就对赵高说"人生在世间上,简直像从裂开的墙缝中看快马飞奔过去一样,实在太短暂了。我既然已经当了天下的皇帝,想要享尽一切声色的娱乐,受用一切心里所喜爱的物质,而又要使宗庙安定,百姓生活愉快,永久享有天下,直到我寿终命尽为止,照道理讲,这样是可能的吗?"赵高说"这是贤明的君主所能做到的,但昏乱的君主就不该这么做。臣不敢回避斧钺的罪诛,且让臣说给陛下听听,但愿陛下稍加留意考虑。说到沙丘篡位的密谋,诸位公子以及朝廷中的大臣大家都在怀疑,而公子们都是陛下的哥哥,几位大臣又都是先帝所委任的。现在陛下刚刚即位,他们这班人心中总是别别扭扭地不服气,只怕他们就要造反了。而且蒙恬已经死了,蒙毅带兵在外头(《蒙恬列传》说蒙毅先死,蒙恬自杀在后,且在外带兵的是蒙恬而非蒙毅,与此所述不合,疑原文传写有误),臣可真是心惊胆寒,就怕没得好下场,陛下又哪里能尽情享受这种快乐呢?"二世皇帝说:"那该怎么办呢?"赵高说:"让法令变得严峻,刑罚变得苛酷。让犯法有罪的,互相牵连而受诛,甚至于逮捕他们整个家族的人。诛灭大臣,同本皇族的人疏远,而让贫贱没有地位的人得到尊宠。把先帝所委任的旧臣一概除去,另外任用你所亲信的人,并同他们接近,他们就暗中感念陛下的恩惠,自然归附陛下。如此对你有害的人都被消灭,那些人的奸计也就无法实现了。朝廷中的百官大臣,没有一个不蒙受你的隆恩厚德的,陛下自可高枕无忧,任所欲为,纵情享受,充分娱乐。没有比这更好的计策了!"二世皇帝同意了赵高的话,就把从前的法律都改动了。于是凡群臣和宗族有罪,二世皇帝随即把犯人交给赵高,命令他穷究审问。结果诛杀了大臣蒙毅等人。十二个公子给在咸阳砍头杀了,陈尸市面让众人看。十个公主也给在杜县(今陕西省西安市东)断裂肢体杀了,也陈尸在市面上。(《秦始皇本纪》说六公子被戮死于杜县,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后来拔剑自杀,与此处记载有出入,可参看。)这些宗族的财物都充公,没收在天子内库里。牵连被治罪的人多得数不清。

  公子高想要亡命出奔,深怕家族的

人被逮捕处死,就上书说:"从前先帝健在的时候,每逢臣入宫,先帝就赐给臣吃的,出宫的时候,也赐臣乘坐他的车子。先帝内府里的衣服,臣能得到赏赐;先帝宫中马房里珍贵难得的马匹,臣也能得到赏赐。臣应该跟随先帝一同死去,可是当时却没能做到。做人子没有尽到孝顺,做人臣没有尽到忠诚。不忠不孝的人,声名已经败坏,是没有立足在世上的必要了。臣请求准许跟随先帝一同死去,但愿能安葬在骊山(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南,始皇即葬于此山)脚下。请陛下哀怜臣,让臣侥幸达成这个愿望吧!"

  这封书呈递上去,胡亥真是太高兴了,即刻把赵高找来,指示给赵高看,又告诉赵高说"这是不是公子高原想叛乱,只因大势已去,情急无奈,才只好这样做呢?"赵高说:"在严刑峻法之下,做人臣的连担心生命不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计划叛乱呢?"胡亥就批准了公子高的请求,赏赐十万钱作为安葬的费用。

  法令诛罚一天比一天严厉残酷,群臣们人人都自觉生命不保,想要叛乱的人愈来愈多了。二世皇帝又建造了阿房宫(阿房,地名。因宫室建于阿房地方,故以地名作为宫殿的名称。此宫自惠文王,历始皇、二世,迄未完成。故址在今西安市西北),修筑供一般人行走的长途公路,以及专供天子用的马路。租税愈加重了,守边城,服劳役,接续的征调逼迫,没个完了的时候。于是准备被征调到渔阳守边城的楚地士兵陈胜、吴广等人率先进行叛乱,从太行山以东开始,英雄豪杰群起响应,各自立为侯王,反叛秦国,大军来到鸿门(坂名,在今陕西省临潼县东,今名项王营),才被秦兵击退。李斯屡次想要找机会请求进谏,二世皇帝都没答应。二世皇帝却反而责问李斯说:"我有我个人的看法,我曾听韩非这么说:‘古时候帝尧有了天下,殿堂不过三尺高;从山上采来作屋椽的木条,都不加以雕镂;用茅草做屋盖,而且没有修剪整齐:即使是旅舍中寄宿的行人的生活,也没有像尧这样刻苦的呀!冬天穿鹿皮衣,夏天穿麻布衣;吃的是粗米稻饼,只用蔬菜做羹汤;用陶土制的簋吃饭,用陶土制的酒杯喝酒;即使是看守里门的人的生活,也没有像尧这么简陋的呀!夏禹开凿龙门山(在今山西省河津县西北,陕西省韩城县东北,分跨黄河两岸,形如门阙),使得河水畅通,大夏(今山西省境内诸地)地方不再泛滥成灾。又疏通了九条河流,曲折地筑起九河的堤防。把淤塞壅积的水道加以开导疏浚,引导河水到海里去。夏禹劳累得腿上的毛都秃了,手掌足心长出厚茧,经年的风吹日晒,面容一片漆黑。夏禹就是这样死在外头,安葬在会稽山上。一般奴隶的劳苦,也没有像他这样酷烈的呀!"(以上见《韩非子·五蠹》篇)做了享有天下的皇帝,他的可贵,难道就是要身心交瘁,身体还像旅客那样住在客栈里,口里吃着像守里门的人吃的那种饮食,手里拿着像奴隶所做的那样的活儿吗?这些刻苦的劳作,只是一般的百姓应当勉力去做的事,不是贤人所急于要做的。贤人的享有天下,只求全天下都顺适他一个人的心意就够了,这就是他有天下可贵的地方呀!

  所谓的贤人,必定要能安定天下,而又能治理万民,如果像尧和禹那样,连对自己的身体都没有好处,那还治什么天下呢?所以我打算随心所欲,放纵享乐,而又希望能永久保有天下,不致有任何祸患,你说该怎么办呢?"(案:以上二世所言,又见《秦始皇本纪》,意大同而辞则全异,可参看。)李斯的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的郡守,群起的盗寇像吴广等人,向西攻占土地,无论来到李由所管辖的地区,或从这地区离开,李由都无法禁止。等到章邯击败驱逐了吴广等人的军队以后,使者接二连三,来到三川郡调查,责问李斯身居三公(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为当时政府最高执政官)的地位,为什么竟纵容叛乱的盗寇如此胡闹?李斯又怕死,又贪恋富贵,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为了企图博得二世皇帝的欢心,就迎合二世的心意,上书回答说:"所谓贤明的君主,必定是要能够全盘掌握治理天下国家的道理,而又能利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属臣和全国百姓的。能利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那么属臣就不敢不竭尽才能来为君主奉献牺牲了。如此一来,君主和属臣的职责确定,在上位和在下位的名义彰明,那么全天下不管是贤能或是不肖的人,就没有敢不竭力尽责来为君主奉献牺牲的了。因此君主虽然对天下实施专制独裁,事实上却好像没什么事可让他去费心制裁似的,他也就能够穷奢极欲,享尽人间最大的乐趣了。这样才真是贤明的君主啊!对于这番道理,难道不应该仔细研究吗?

  "所以申不害曾说:’拥有天下的人,要是还不懂得肆情纵态,那就是所谓拿天下当做自身的桎梏(束缚手足的刑具)了。‘这种君主,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不懂得利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而却很愚蠢的拿自身来为天下人民劳苦卖命,就像尧和禹那样,所以才说是拿天下当做自身的桎梏啊!作为一个君主,要是不能讲求申不害、韩非的高明的治术,推行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别人,并且专让天下人来顺适自己的心意,而却偏要苦形劳神,拿自身来为百姓奉献牺牲,这就是逾越本身的职责,做了百姓分内卑贱的差事了。这种卑贱的差事,原不是养育天下的君主所该做的呀!不然,作为一个君主,又有什么可贵的呢?而且让别人来为自己奉献牺牲,自己当然会显得尊贵,别人当然也就低贱了。要是叫自己来为别人奉献牺牲,那么别人就会显得尊贵,而自己却变成低贱了。所以拿自己来为别人奉献牺牲的,必定地位低贱,而大家所共同为他奉献牺牲的人,必定地位尊贵,从远古到现在,没有不是这样的呀!凡是古代所以尊重贤能的人,为的是他们地位尊贵;所以厌恶不肖的人,为的是他们地位低贱啊!像尧和禹那样,拿自身来为天下奉献牺牲的,要是随着世俗的看法,也来对他们这种行为赞美佩服一番,那就失去尊重贤人的用心,可以说是绝大的错误了。所以说尧和禹是反而把天下当做自身的桎梏,不是很恰当吗?这是由于不能利用严刑峻罚来督察责求的过失啊!

  "所以韩非说:’慈祥的母亲,会有败家的子弟,而严厉的家庭,却没有扞格的奴婢。‘(《韩非子·显学》篇)这是什么缘故呢?这只是由于能不能用严厉的惩罚的分别啊!所以商鞅所订定的法令,连把灰烬(灰烬容易引起火灾)丢弃在道路上也要处刑。丢弃灰烬只不过是微小的罪过,而却要受刑,那就是推行严刑峻法了。只有贤明的君主才懂得怎样严厉地督察轻微的罪过。连轻微的罪过都要受到严厉的督察,何况有了重罪呢?所以这样一来,人民就不敢贸然再触犯法令了。因此韩非说:’虽然才不过几尺长的布帛,一般人见了却都想要偷盗,可是百镒(二十四两为一镒)的美好黄金,连盗跖(古时大盗之名)那样的匪徒也不敢攫取。‘(《韩非子·五蠹》篇)这并不是一般人好利心重,几尺长的布帛价值高,而盗跖的欲望浅少,也不是因为盗跖那样的横行抢劫,根本没把百镒黄金看在眼里。事实上是因为只要攫取人家的财物,随手就会受到刑罚,所以盗跖当然不敢攫取百镒黄金。可是一旦刑罚不必认真执行的时候,一般人即使是看到几尺布帛,也是想偷盗的了。因此才不过是五丈高的城墙,只因为峭峻难登,楼季(魏文侯之弟,善跳跃登高)就不敢轻易冒犯;可是虽然是百仞高的泰山,只因为坑谷平坦易走,即使是跛脚的母羊也可给放牧到山顶上。楼季对五丈高的城墙都感到为难了,难道跛脚的母羊对百仞高峰会感到容易吗?这只是峭峻难登和平坦易走的分别啊!明主圣王所以能够长久处在尊贵的地位,把握重大的权势,而且独自擅有天下的利益,并没有别的特殊办法,只是由于能专断独行,切实利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别人,处罚务求深重,所以天下人就不敢犯法了呀!现在不讲求如何让天下人不再贸然触犯法令,而却力行慈母因溺爱而败坏子弟的办法,这就是没有考察圣人的言论了。既然不能实施圣人用严行峻法来督察责求的治术,那还劳身苦心,反而为天下人所驱役,是干什么呢?这不是很可悲吗?

  "而且节俭仁义的人立在朝廷上,荒诞放肆的乐趣就要中止了;谏说论理的臣子在身边非议,流荡泛漫的心意就要穷屈了;烈士死节的行为彰显在世间,淫逸康安的娱乐就要废弃了。所以贤明的君主能够远离这三种人,而独自操纵驾驭部属的手段,来制裁听从他的臣子,而且修明图籍告令的赏罚条文,所以他的自身才会地位尊贵权威盛大。凡是贤明的君主,必将能够拂逆世俗的人情,磨砺民间的风俗,使它们顺适自己。他又能够废弃他所厌恶的一切,从而树立他所喜爱的。因此他在世的时候,有很尊贵的威势,死后也有贤明的谥号。因此贤明的君主能够专断独裁,权力不落在属臣手里。然后他就能够毁灭仁义道德的途径,堵塞信口胡诌的非议,困厄烈士死节的行为,掩没属臣和天下百姓的聪明智慧,一切国事,都只听信自己独断独行了。如此一来,仁义烈士的英勇行动颠覆不了他的地位,忿愤慷慨的争辩谏说也抢夺不了他的威势。因此他也就能够巍然独尊,畅行穷奢极欲的志愿,而再也没有人敢跟他作对的了。像这样然后才可以说是明了申不害、韩非的心术,而且讲求商鞅的法令了。法令讲求,心术明了,而天下还会叛乱,这是从未听说过的呀!所以说’三王之道,简约而容易把握‘,只有贤明的君主,才有能力实践这番道理。因此可以说只要督察责求认真,属臣就没有邪恶的;属臣没有邪恶,天下自然安定;天下安定,君主就显得尊严;君主显得尊严,督察责求必然确实;督察责求确实,事事便能如愿以偿;事事如愿以偿,那么国家一定富强;一等国家富强,君主就会拥有丰盛的快乐了。所以只要建立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的办法,那就没有不事事如愿的了。这样一来,群臣百姓想要拯救自己的过失都来不及,哪儿还会有心思图谋叛乱呢?这样具备了五帝的治道,可以说是能明了君主驾驭臣属的手段了。即使是申不害、韩非再生,他们对我所说的这番道理,也没法子想再添加或修改些什么啊!"

  (此书多本韩非的言论,读来令人气喘神乱,尤其心口相逆、牵强苟且的意态,充分呈现在字句音节之间,可知是李斯的一番违心之论。)

  这封答书上奏后,二世皇帝非常高兴。因此对人民所实施的严刑峻法,比以前又更苛酷了。只有向人民抽税最重的,才能算是贤明的官吏。二世皇帝于是说:"像这样真可以说是懂得怎样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百姓了!"路上行走的人,竟有半数是受到刑事处分的,死人的尸体每天成堆地陈列在市面上,杀人多的才能算是尽忠的臣子。二世皇帝于是又说:"像这样真可以说是懂得怎样用严刑峻法来督察责求百姓了!"

  赵高起先当郎中令的时候,所杀的人,和为了报私怨而陷害的人,实在太多了。赵高恐怕大臣们在入朝奏事时,向二世皇帝揭露自己的短处,就劝谏二世皇帝说:"天子所以尊贵的原因,只是由于群臣见不到天子的面而仅能听到他的声音,这就是天子自称为’朕‘的缘故(先秦人无论贵贱,皆得自称为"朕",至秦始皇始以"朕"为天子自称。赵高此说,自是穿凿附会来愚弄二世的)。而且陛下年纪还轻,未必什么事情都懂,现在坐在朝廷上,如果对惩罚或奖赏有处理不妥当的地方,就会给大臣们瞧不起,那就不能让天下人都公认你是最神圣、最明智的人了。所以陛下不妨深居在宫禁之中,不必过问外事,陛下和我以及在宫中侍奉陛下的几个娴习法令的人,等待着大臣们把公事呈奏上来,等公事来了,我们就可以充分权衡考虑,然后再批示办理。如此一来,大臣们就不敢再上奏那些惑乱视听、混淆是非的事情,天下的人都不禁要齐声颂赞陛下是神圣的人主了。"二世皇帝采用了这个计策,从此不坐在朝廷上接见大臣,而只深居在宫禁之中。赵高常常在宫中侍候办事,一切公事都由赵高决定。

  赵高听说李斯对二世不见大臣这一举动有不满意的话,就对李斯说:"函谷关以东地方盗贼纷起,而现在皇上却在加紧派遣服劳役的人民修建阿房宫,而且在赏玩并收集名狗骏马这类没有用处的东西。臣想要谏止,但臣的地位太低贱了。这真是你做丞相的人的事,你怎么不进谏呢?"李斯说:"当然了,我老早就想说话了。可是现在皇上不坐在朝廷上接见大臣,远住在深宫里头,我有很多要说的话,无法传达给他。想要面见他,又没有机会。"赵高就告诉李斯说:"你果真能进谏的话,请允许我替你打听,只要一等皇帝有空闲,我就通知你。"赵高就趁着二世皇帝闲居娱乐,宫中美女在面前侍候的时候,派人告诉丞相说:"皇上刚刚有空,你可以来上奏。"李斯于是就来到宫门求见。像这种情况,一连有三次。二世皇帝因此大怒说:"我常常有闲暇的日子,丞相不来。我正在闲居独处的时候,丞相却偏偏常来请示事情。丞相是瞧不起我呢?还是存心让我出丑?"赵高就趁机说:"这样子太危险了!当时沙丘的密谋,丞相曾经参与在内,现在陛下已经立为皇帝,可是丞相地位却没有提高,显然他的心意也是希望割地封王呀!而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说,丞相的长男李由担任三川郡守,楚地盗寇陈胜等人都是丞相邻县同乡的居民,所以丞相纵容他们造反,那些盗寇公开横行,经过三川郡,李由只是守城,却不肯出击。我听说李由同那些盗寇有公文往来,还没有调查清楚底细详情,所以不敢向陛下报告。而且丞相在外头的声威权势,还超过陛下呢!"二世皇帝认为赵高所说的没错,想要法办李斯,又恐怕赵高所说的不够确切,于是就派人调查三川郡守李由和盗寇暗中勾结的具体情况。李斯听到了消息,这时二世皇帝正在甘泉宫里观赏角力和杂戏的表演,李斯没法子进见,就上书诉说赵高的短处:"我听说大臣如果想同国君看齐,处处要求势均力敌,那就没有不危乱国家的;小妾如果想同丈夫看齐,处处要求同等待遇,那就没有不危乱家庭的。现在有个大臣在你身边,无论好事坏事,他都专断独行,同你的权势没有两样,这就非常碍事了。以前司城子罕当宋国的丞相,包揽承办朝廷一切刑罚的事务,又用种种威逼手段,迫使大臣亲近他、人民畏惧他,结果才一年的时间,子罕就篡夺了王位。又像田常当齐简公的臣子,爵位高到国人没有能和他匹敌的,私人财富多到和公家的相等。田常就拿爵禄和财物来赏赐给大家,于是百姓和群臣都归附了田常,田常也就暗中利用机会盗取了齐国的政权。结果在庭院里把宰予给杀了,接着又在朝廷上把齐简公给杀了,终于篡有齐国。这都是家喻户晓的例子。现在赵高有邪淫的心意,叛逆的行为,就像以前子罕辅佐宋国一般。赵高私人的财富,也像当年田常在齐国那样多。赵高一并使用田常和子罕两人叛逆的方式,因而篡夺了陛下的威严诚信。赵高的志向就像韩玘辅佐韩王安一样,想要亡灭国家。陛下要是不早做打算,臣就怕他迟早会叛乱呀!"

  二世皇帝说:"这是什么话呢?赵高虽然原本是个宦官,可是他不因为处境安适就任所欲为,也不因为处境艰危就改变忠诚。他能忠心耿耿,才得到提拔。他又最讲信义,才保有禄位。我确实认为他是个了不得的人才,而你却怀疑他,这是为什么缘故呢?而且我还这么年轻,先父就去世了,自己什么见识都没有,不懂得治理百姓的道理,而你年纪又大了,要是没有他,恐怕就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掌握天下政权了。所以我不把国家大事交给赵高,那要交给谁呢?而且赵君精明强悍,年富力壮,能洞悉民间的隐情,又能顺适我的心意,你可千万不能怀疑他呀!"李斯说:"事实并不像陛下所说的。赵高只不过是个卑贱的人,并不懂得什么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而且他贪夺无厌,追逐利益,没个终了的时候。他的地位权势,简直和陛下不相上下,嗜好欲望没个穷尽的边缘。所以臣说这太危险了!"("这太危险了!"这句话,和上面赵高所说"这样子太危险了!"的话,前后相呼应,于此可见李斯、赵高两人彼此攻讦的情形。)二世皇帝先前已经对赵高深信不疑,如今就深怕李斯把赵高给杀了,因此私下把这些话告诉赵高,赵高说:"现在丞相所忧虑的只有我赵高了。等我一死,丞相就将要做田常所做的事了(赵高意谓李斯将要篡弑胡亥)。"于是二世皇帝就说:"那就把李斯交给你治罪吧!"

  赵高审讯李斯。李斯被拘捕,而且上了刑具。李斯在监狱里,抬头仰望天空,不禁叹息着说:"唉!真是悲痛啊!无道的君王,怎么能为他出谋献策呢?以前夏桀杀了关龙逢,商纣杀了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了伍子胥,这三个臣子,难道不曾对国家赤胆忠心吗?可是最后却都逃避不掉被诛杀的厄运,这是由于他们看错了对象,尽忠于无道的君王啊!如今我的聪明智慧不如他们三位,而二世皇帝的昏庸荒淫,却又远过桀、纣和夫差,我因尽忠于二世而被杀,也是应该的了。而且二世治天下的办法,岂不是胡来乱搞吗?不久以前,他屠杀了他的兄弟,自立为皇帝,又屠杀了忠臣,而重用哪些身份低贱的人,并且大量奴役人民修建阿房宫,课征天下繁重的赋税。我对他这些暴虐无道的行为,并不是没有进谏,只是他却不肯听我的话呀!凡是古代圣贤的君王,他们的饮食都有节制,车驾器用都有一定的数量,宫殿屋室也都有一定的制度,无论是颁布什么命令或兴办什么事业,只要是徒增浪费,对人民利益无补的,都在禁止之列,所以他们都能够维持长久的治安啊!现在二世对自己的兄弟施以违反常理的野蛮手段,根本没有顾虑到后患;对忠臣滥加诛杀,根本没有预想到灾殃;大规模地建造宫室,对天下抽索重税,根本不爱惜钱财这三件事已经做出来了,天下的人民自然不会信服。现在起义叛秦的人民,已经占据了秦国一半的疆土,可是二世心里不知道觉悟,居然还要赵高辅佐他。不久的将来,我必定会亲眼看到盗寇攻打咸阳城,朝廷转眼间变成一片废墟荒野,只剩几只麋鹿在那儿来来往往啊!"二世皇帝于是叫赵高判决丞相李斯的罪状,责问李斯和他的儿子李由谋反的情形,逮捕了李斯所有的宗族和宾客。

  赵高审讯李斯,拷打李斯一千多下,李斯忍受不了痛苦,只好冤屈地承认自己有罪。李斯所以始终不肯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自负口才很好,对国家有大功劳,而又确实未曾有过谋反的心意,因此总希望有一天万一有机会上书陈述自己的冤情,说不定能使二世皇帝翻然省悟过来,从而赦免了他的罪。李斯于是在监狱中上书说:"臣担任丞相,治理人民,已经三十多年了。当初臣来到秦国,国家的领土还很狭窄—先王(始皇)初年,秦国版图不过千里,士兵也只有几十万—臣竭尽了自己微薄的才能,小心谨慎地执行国家的法令;暗中派遣谋臣,带着金银珠宝去游说诸侯;又默默地整备武装,加强政令的效力,任命敢死的人做官吏;同时特别尊重功臣,把他们的爵禄格外提高。通过以上这种种措施,终于逼迫韩国,弄垮魏国,打败燕国、赵国,消灭齐国、楚国,先后吞并了这六个国家,俘虏了他们的国君,而立秦王为天子,这是臣的第一件罪状啊!秦国的土地已经很广阔了,可是臣却还主使北伐匈奴,南定百越,用来夸耀秦国势力的强大,这是臣的第二件罪状啊!尊重大臣,给予较高的爵禄,借以巩固君臣间亲密的联系,这是臣的第三件罪状啊!立定掌管土地的社神和掌管五谷的稷神,修明宗庙的祭祀,以便彰明君王的贤能,这是臣的第四件罪状啊!更改器物上所刻的徽饰花纹,统一度(尺、寸)、量(斗、升)、衡(斤、两)的标准,颁布天下各种制度的明文规定,使秦国树立不朽的名声,这是臣的第五件罪状啊!修筑天子专用的马路,建造供游览的名胜地区,来显示君王的志得意满,这是臣的第六件罪状啊!放宽刑罚,减轻租税,来满足君王获得民心的意图,让万民拥戴他们的君王,至死不能忘怀,这是臣的第七件罪状啊!像臣这样的人,所触犯的罪状,早就该叫臣死了,幸而皇上准许臣在朝廷尽力服务,这才直到今天。但愿陛下对这一切能仔细明察!"

  (以上李斯自数他的罪状,其实是句句自扬他的功劳和忠诚,是故用反言来激动二世的。第七件罪状是虚饰,并非事实。)

  这封书呈递上去,赵高叫官吏把它丢弃,不上奏给二世皇帝,赵高说:"囚犯凭什么可以上书呢?"

  赵高命令他的私党十余人,假扮作御史(掌内廷图籍秘书,兼司纠察)、谒者(掌皇帝行礼时傧相赞礼等事)、侍中(负责往来殿中至东厢奏事)等官员,轮换着一次又一次地去审讯李斯。李斯更改口供,把实情向这些人陈述,赵高却经常派人再严加拷打。后来二世皇帝派人调查李斯,对证口供,李斯以为又同前几次一样,只要一说实话就受刑,所以终于不敢再改口供,而用书面承认自己犯罪属实。赵高把判决书呈献给二世皇帝,二世皇帝很高兴地说:"这回要是没有赵高,险些就给丞相出卖了!"等到二世皇帝派遣去调查三川郡守李由的罪状的使臣到达三川时,李由已经给项梁杀死了。使者回来时,又碰巧李斯已给交付狱吏看管,无法对证。赵高于是把使者所调查的实况都篡改了,假造了一些李由叛变的报告。

  二世皇帝二年(公元前二○八年)七月,李斯被判处五刑(黥劓、斩左右趾、笞杀、枭首、菹其骨肉于市),在咸阳市上腰斩(案:此处似用腰斩代替笞杀)。李斯走出监狱,跟他的中子一齐被押解的时候,对他的中子说:"我还想象以前那样,和你一同牵着黄狗,到家乡上蔡东门去猎捕狡兔,可是现在哪儿还有这种日子呢?"于是父子两人相对痛哭。所有李斯的父母、兄弟、妻子三家族的人,都给诛杀了。

  李斯死后,二世皇帝拜赵高为中丞相,朝廷上的事情,无论大小,经常都由赵高决定。赵高自知他的权势很重大,于是呈献了一匹鹿,故意说是马。二世皇帝问左右说"这是鹿吗?"左右都说:"是马。"二世皇帝大为惊讶,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于是把太卜(掌占卜筮卦的官)找来,叫他占卜。太卜说:"这是由于陛下春秋两季祭祀上天,供奉宗庙鬼神的时候,斋戒不够彻底,才会落得今天的地步。陛下可以遵照古代圣贤的规矩,严肃而彻底地执行斋戒的礼节。"二世皇帝于是住进上林苑斋戒,天天在苑里游玩射猎。有个行人走入上林苑中,二世皇帝亲自给射杀了。于是赵高就叫他的女婿咸阳令阎乐弹劾不知道谁害死了人,把尸首搬到上林苑来。赵高就劝谏二世皇帝说:"天子无缘无故杀害了没有罪的人,这是上天所不允许的,鬼神会不接受祭祀供养,上天也将要降下灾祸,所以陛下应该远离皇宫,以便祈福除灾免祸。"二世皇帝因此离开皇宫,到望夷宫(故址在今陕西省泾阳县东南)去住。

  二世皇帝在望夷宫里住了三天,赵高假托二世的命令,叫卫士穿着白色的衣服,倒拿着戈向内,赵高入宫告诉二世说:"太行山以东群盗叛乱的军队大批拥到了!"二世登指鹿为马,清周慕桥绘。

  楼望见卫士拿着兵器杀进来,惊慌失色,赵高便趁机逼迫二世自杀。赵高拿过皇帝的玉玺,佩在自己身上,左右和百官,没有一个跟着他上殿的。赵高一连三次想走上殿去,但每一次都好像殿要坍毁似的,只好中止了。赵高自知上天不同意他做皇帝,群臣也没有容许他的,因此就把始皇的侄儿子婴找来,将玉玺交给子婴。

  子婴即秦王位后,害怕赵高,就假托生病,不理朝政,跟宦官韩谈父子密谋诛杀赵高。子婴趁着赵高进见问病请安的时候,叫韩谈把赵高刺杀死了。诛杀了赵高父母、兄弟、妻子三族的人。(以上叙述赵高献马、逼令二世自杀、立子婴及子婴杀赵高等事,颇似小说家言,与《秦始皇本纪》所载出入甚大,当是由于传闻不一的缘故。史公于此并存不废,亦疑以传疑之意。)

  子婴立位三个月,沛公刘邦的军队从武关(今陕西省商县东)攻入,来到咸阳,群臣百官都背叛秦国,不到子婴那儿去。子婴和他的太太、儿子们,自己用系玺印的丝带系了脖子,在轵道(驿亭名,在今陕西省咸阳县东北十六里)旁边等候刘邦,向刘邦投降。刘邦把子婴交给负责的官吏。后来项王来到咸阳,就杀了子婴。秦国就这样丧失了天下。

  太史公说:"李斯出身布衣,行踪遍历诸侯各国,后来到了秦国,趁六国有机可乘的时候,辅佐始皇,终于成就了帝王的大事业,李斯也做了三公,可算能得到始皇的尊宠任用了。李斯知道儒家《六经》的宗旨(此指本传开头所说跟荀卿学习的帝道、王道这类治术),却不力求政治修明,来纠正补救始皇的过失,而只是贪恋爵禄,一味地曲意顺从逢迎,而且用严厉的威势和苛酷的刑法来治理百姓,又听从了赵高的邪说,废弃嫡子扶苏,立了庶子胡亥。等到诸侯已经叛变了,李斯才想进谏,这不是最愚蠢的做法吗?一般人都以为李斯为秦竭忠尽诚,其结果却是受五刑而死,未免太冤屈了,但我仔细考察事实的真相,却和世俗的看法不同。不然的话,要是依照一般俗人的看法,那李斯的功劳岂不是可以和西周的周公旦和召公奭相比吗?"(史公言外之意是说李斯咎由自取,他对秦国实际上是罪大而功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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