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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卷八十五

书名:白话史记(下) 作者:司马迁 本章字数:3280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7


史记卷八十五

  

  吕不韦列传第二十五

  董俊彦译

  吕不韦是阳翟的大商人,到各地买便宜的货品而以较贵的价钱卖出,所以家产累积有千金之多。

  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了。在昭王四十二年,以他的次子安国君立为太子。安国君有儿子二十多人。安国君有一位非常喜爱的妃子,立她为正夫人,称为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安国君排行在中间的儿子名叫子楚,子楚的母亲叫做夏姬,不受宠爱。子楚是秦子在赵做人质。秦常常攻打赵国,赵国并不很礼遇子楚。

  子楚是秦庶孽所出的孙子,在诸侯做人质,乘用的车辆、日常的财用并不富足,平居生活非常困苦,不很得意。吕不韦在赵都邯郸做生意的时候,看到子楚而怜爱他,说"子楚像一稀奇货物可囤居以伺高价卖出"。于是就去见子楚,向他游说"我能光大你的门庭。"子楚笑着说:"你姑且先光大自己的门庭,然后才来光大我的门庭!"吕不韦说:"你是不知道的,我的门庭需要等你的门庭光大之后才能光大。"子楚心里知道吕不韦所指的意思,就引见吕不韦与他座谈,谈的内容非常深入。吕不韦说:"秦王年纪已经很大了,安国君现在被立为太子。我听说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能够立为嫡嗣的人只有华阳夫人而已。现在你们兄弟有二十多人,你又排行在中间,并不受到宠幸,长久地在诸侯作人质。即使大王死后,安国君继立为王,那么你也没有机会与长子或其他日日在王前的兄弟争立为太子啊!"子楚说:"是的,如此将要怎么办呢?"吕不韦说:"你很穷,在此作客,没有什么可以奉献给亲戚及结交宾客。不韦虽然贫穷,愿拿出千金替你到西边去游说,侍奉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你为嫡嗣。"子楚就叩头说:"必定像你的计策而成功,愿意分秦国的土地与你共享。"

  吕不韦到秦宫游说华阳夫人,选自明刊本《新镌绣像列国志》。

  吕不韦就拿五百金给子楚,作为日常的财用,结交宾客之用;而又拿五百金去买珍奇玩物,自己拿这些东西到西边秦国去游说,先去求见华阳夫人的姊姊,而把所有带来的东西全部献给华阳夫人。顺便提到子楚是一个有才能而又聪明的人,结交诸侯宾客遍布天下,常常说"我子楚是把夫人看成像天一样,日夜伤心思念太子及夫人"。华阳夫人大为高兴。吕不韦就借这个机会要华阳夫人姊姊向华阳夫人游说,说:"我听说用美色来侍奉人的人,一旦美色衰尽,宠爱也跟着松弛。现在夫人你侍奉太子,甚被宠爱,却无儿子,不如在这个时候早一点在众儿子中结交有才能而孝顺的人,推举他立为嫡嗣,而又以儿子的身份养待他。如此丈夫在的时候,受到尊重,即使百年之后,所养待的儿子已继立为王,终生不会失势,这就是所谓一言而能得到万世之利的事情。不在繁华时树立根本,就在美色衰尽,宠爱松弛之后,虽想再讲一句话,还有可能吗?现在子楚是有才能的人,而自己知道是排行在中间的男孙,依次不得立为嫡嗣,他的母亲又得不到宠幸,自己依附于夫人,夫人真的能在这个时候提拔他为嫡嗣,如此夫人终其一生必在秦国受到宠幸了。"华阳夫人认为此话讲得非常有道理,所以在承奉太子的时候,适时地提到作为赵国人质的子楚是非常有才干,来来往往的人都称赞他。就借机流泪说:"妾有幸得以充塞后宫,不幸没有儿子,希望能得子楚以为嫡嗣,来寄托妾的一生。"安国君答应了,就与夫人刻在玉符上,决定立子楚为嫡嗣。安国君及夫人因此送了很多的东西给子楚,而请吕不韦来辅助他,因此子楚的名声在诸侯间更加的盛大起来。

  吕不韦娶了邯郸女子中最漂亮而又善舞的人,与她同居,知道她有了身孕。子楚与吕不韦饮酒,看到此女,甚为喜欢,因此站起来向吕不韦敬酒祝寿,请求割爱。吕不韦很生气,但继而一想已经为了子楚破费家财,想要钓到奇货,于是就献上他的姬妾。赵姬自己隐匿他有身孕的事,到了生产期限,产下了一个儿子名政。子楚于是立赵姬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派王■围攻邯郸,围得非常紧急的时候,赵国想要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商量,送了黄金六百斤给守城的官吏,得以逃脱,逃到秦军的军营,于是才能顺利回到秦国。赵国想要杀子楚的太太与儿子,子楚

的太太是赵国富豪家的女儿,得以匿藏,因此母子竟得活命。秦昭王在位五十六年死,太子安国君立为君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赵国也护送子楚的太太与儿子政回到秦国。

  秦王即位一年死,谥号为孝文王。太子子楚继立为王,就是庄襄王。庄襄王视之为母的华阳后则为华阳太后,生母夏姬尊崇她为夏太后。庄襄王元年,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他为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

  庄襄王即位三年就死了,太子政继立为秦王,尊奉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仅次于父亲的"仲父",秦王年纪很小,太后(子楚夫人,秦王政母)时常与吕不韦私通。吕不韦的家僮有万人之多。

  在那个时候,魏国有信陵君,楚国有春申君,赵国有平原君,齐国有孟尝君,都礼贤下士,结交宾客,而互相倾轧。吕不韦认为秦国强大,感到不如他们而羞耻,也招来了文人学士,对待他们很优厚,因而食客有三千人之多。当时诸侯中有很多辩才之士,像荀卿这一般人,著书立说遍布天下。吕不韦就要他的门下食客每人记下他们所闻知的,综合他们的言论而完成八种览、六种论、十二种纪,一共有二十多万言。认为可以具备天地万物古今的情事,称它为《吕氏春秋》。刊布在咸阳的城门上,在上面悬挂千金,请各诸侯的游士宾客中若有能够增加或减少一字的人就给他千金。

  始皇帝愈来愈大,太后的淫行仍然不止。吕不韦怕事情被发觉,灾祸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就私下寻求一位阴茎特别粗大的人叫嫪毐,作为他的门客,时常放纵淫乐,要嫪毐用他的阳具贯入桐木所做的车轮行走,让太后知道这件事,来引诱太后。太后听到了,果然想要私下拥有他。吕不韦就进献嫪毐,假装派人以须论腐刑之罪的罪名告发他。吕不韦又暗中对太后说:"可以假装来行腐刑,就可以在陪侍人当中得到。"太后就偷偷地送了很多东西给主持腐刑的官吏,假装来治嫪毐的罪,拔去他的胡须变成宦官的模样,于是可以侍奉太后。太后就偷偷与嫪毐通奸,非常喜爱他。有了身孕,太后担心别人知道,就假装卜卦结果,需要回避一段时间,就搬移她的住处到雍这个地方来。嫪毐时常跟从她,所受的赏赐非常优厚,凡事皆取决于嫪毐。嫪毐家僮有数千人之多,那些求为嫪毐门客的宦官也有千余人之多。

  始皇七年,庄襄王的母亲夏太后死了。孝文王后叫华阳太后,与孝文王共同葬于寿陵。夏太后的儿子庄襄王埋葬在芷阳,所以夏太后另外单独埋葬在杜原的东边,说:"向东可看到我的儿子,向西可看到我的丈夫。在百年之后,旁边必定会有万户的城邑。"

  始皇九年,有人告发嫪毐根本不是宦官,常常与太后私通,生下两个儿子,都把他们匿藏起来。并与太后谋议说"王若是死了,以我们的儿子继立为王"。于是秦王就交给法吏去严办,完全得知事情的真相,这件事牵连到相国吕不韦。九月,杀戮嫪毐的三族,又杀太后所生的两个儿子,而把太后迁移到雍去。所有嫪毐的门客都抄没他们的家产,而把他们迁徙到蜀地去。秦王想要诛杀相国,但因他侍奉先王的功劳很大,还有宾客辩士为他说情的人很多,所以秦王不忍心处罚他。

  秦王十年十月,免去吕不韦相国的职位。等到齐人茅焦来游说秦王,秦王就迎接太后从雍又回到咸阳,而要文信侯到他所封的河南食邑去。

  一年多之后,诸侯宾客使者络绎不绝来拜见文信侯。秦王怕他叛变,就赐给文信侯书信说:"你对秦有什么功劳?秦封你在河南,食邑有十万户。你与秦有什么关系?号称仲父。将把你与家属迁徙到蜀地去。"吕不韦自己认为已稍稍受到逼迫,害怕被诛杀,就喝鸩酒而死。秦王所怨恨的吕不韦、嫪毐都已经死了,就把迁到蜀地的嫪毐门客全部迁回。

  始皇十九年,太后死了,谥号为帝太后,与庄襄王同葬于茝阳。

  太史公说:"吕不韦与嫪毐显贵时,封号文信侯。有人告发嫪毐,嫪毐也听到此事。秦王向左右验问此事,但未把此事发布出去。秦王到雍地去祭天,嫪毐害怕引起灾祸,就与他的同党筹谋,矫改太后的玉玺兴发兵卒在蕲年宫造反。秦王发动兵吏攻打嫪毐,嫪毐战败逃走,被追赶到好畤而被杀,于是夷灭他的宗族。而吕不韦从此就被贬黜了。孔子所谓的‘闻’者,大概是指吕不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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