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7
物都给了弟弟。卜式到山中牧羊十多年,羊达到一千多头,就买了田宅。而他弟弟却将家产整个倾荡了,卜式就再分给弟弟,这样已经有很多回了。那时,汉朝正屡次遣将攻击匈奴,卜式上书称:愿意卜式助边,选自《马骀画宝》。
捐输家产的半数给政府,以助边用。天子派遣使者问卜式:"你这么做是想做官吗?"卜式回答道:"我从小只知牧羊,没学过做官,所以我并不想要。"使者又问:"难道你家里有什么冤屈,想借此申诉吗?"卜式说:"我平生和别人没什么纷争;我乡里的人,贫苦的我接济他们,品行不良的我教好他们,那里住的人都跟我和睦相从,我有什么会被人冤屈的呢?我没有要申诉的事。"使者说:"果真如此,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呢?"卜式回答道"天子讨伐匈奴,我认为有才略勇力的人,应该在边疆为国尽忠效死,有财富的人应该捐输粮食,这样才能将匈奴消灭。"使者将他的话原原本本地奏上天子,天子将这事告诉丞相公孙弘,公孙弘说:"这不是人情之常,恐怕别有所图,不可以因为权变而乱了法纪,请陛下不要准许他。"因此天子很久没有答复卜式,过了几年,就把这件事罢去了。卜式回去,仍然耕种畜牧。再过一年多,刚好遇上军队屡次出征和浑邪王等来降,政府耗费无数,钱粮用尽,加上第二年贫民大举迁移,都依赖政府供养,政府无法全部供应,卜式就捐了二十万钱给河南太守,用来发给移民。河南奏上富人帮助贫民的名册,天子看到卜式的名字,记得这个人,说:"这就是从前要捐出半数家产帮助边用的。"于是将外繇四百人出的代更钱(总计十二万钱)赐给卜式,卜式又将它们全数还给了政府。在那个时候,富豪都抢着隐匿自己的钱财,只有卜式一再地要捐出来帮助国用,天子终于认为卜式到底是个有德行的人,所以尊崇他、表扬他,来讽谕百姓。
当初,卜式不愿意任郎官,天子说:"我有羊在上林中,想让你牧养它们。"于是卜式才任为郎官,穿着麻布衣和草鞋牧羊。过了一年多,羊长得肥壮又多繁殖,天子到那儿见着他畜养的羊,很赞赏他。卜式说:"不止是羊,治理人民也像这样。按时劳动休息,有不好的就赶开,别让它害了大家。"天子以为卜式的说法很奇特,就任他为缑氏令试试,果然缑氏人都觉得很是便利,不受苛扰。于是改任成皋令,主管漕运事考绩最优。天子认为卜式朴实忠厚,就任他为齐王的太傅。孔仅因为倡导天下铸作器具,三年内,官做到大农,位列九卿之一;而桑弘羊任大农丞,总管各种计算方面的事,开始试着设置均输官,负责流通货物了。
开始下令已试为吏的可以捐谷补授实官,从二百石的郎吏到六百石的郡丞、曹丞等。
自从造白金和五铢钱后,官吏和百姓因犯了盗铸金、钱而处死的有几十万人,那些没被发觉而因为争利互相攻杀的,无法计算。于是赦免自首的百余万人,但自首的还不到一半,差不多全天下大概都在盗铸白金和铜钱了。因为犯法的人多,官吏无法全部逮捕责杀,于是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路循行郡国,检举、弹劾那些以富兼贫的郡守、诸侯相等非法牟利的。那时御史大夫张汤正受尊宠当权,减宣、杜周等任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因为执法残酷严厉、苛刻深密而做到九卿,于是职司纠举治狱的"直指"夏兰这班人就产生了,而大农颜异因直谏被诛。
起初,颜异做济南亭长,因为廉明正直慢慢升到九卿之一的大农。天子与张汤造了白鹿皮币以后,问颜异的意见。颜异说:"现在王侯向天子朝贺,用的是苍璧,价值不过数千,而垫着的皮币反倒要四十万,璧是主要的礼物,皮币不过是陪衬,这样太不相称了。"天子不太高兴。张汤又和颜异有过节,恰好有人因别的事情告发颜异,此案交给张汤审治。颜异和门客谈话,门客提到诏令刚颁布的时候,有些不便民的地方。颜异不敢回答他,只是略微动了动嘴唇。于是张汤上奏,称颜异身居九卿,见到法令不便,不肯上奏,却在肚子里暗中非议,罪当论死。从此以后,有"腹诽"的刑法,就是从这件事来的,而公卿大夫大多谄媚阿谀以求容身了。
天子既颁布"缗钱令"(商贾自行估计本钱以征税),并且尊扬卜式的输财报国,但是百姓还是不能分财以助政府,于是检举商贾匿报本钱的事就盛行了。
郡国铸钱常常使诈巧,杂以铅锡,因此钱就轻了,于是,公卿请下令京城依仿钟官所铸的"赤侧钱"来铸造,一个"赤侧钱"等于五个旧铜钱,交赋税和给官用非用"赤侧钱"不可。白金价值较贱,人民并不重视、使用,政府订了法令强制他们,却无所助益。过了一年多,白金终于废止不用了。
这一年,张汤自杀而死,但人民对他无所感念。
过了两年,"赤侧钱"贬值,人民想尽种种方法来使用,还是不方便,所以又废止了。于是全面禁止郡国,不得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造,所铸的钱多了,就下令天下非三官所铸的钱不能通用,各郡国以前所铸的钱都废止并销毁,将所熔的铜送给三官。而人民铸钱的更少了,因为计算成本与所得不相当,所以只有真正善于铸钱的大奸盗才会偷铸。
卜式做齐相的时候,杨可据法令告匿缗,于是天下风从,中等产业以上的人家,大部分都被告及。由杜周审理,这些案件很少有得到平反的。于是又派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批前往,在各郡国治匿缗案,没官所得的人民财物数以亿计,奴婢几千万,田产大县有数百顷,小县也有百余顷,房舍大抵也有这么多。于是中产以上的商贾大多破产,人民只是苟安于吃穿的讲究,不从事于置买田产,而政府有专营的盐铁和缗钱等收入的缘故,所以就更富饶了。
迁函谷关于新安东界,更扩大关中的范围,并设置左右辅。
原本大农主管盐铁,官钱很多,就设置水衡,想用来专管盐铁;后来杨可告缗钱以后,上林所积的财物多了,就命水衡主持上林,上林后来积得更满,就加以扩充。这时越正要和汉朝用船战斗争逐,于是就大修昆明池,周围建了一排排的台观。又建造楼船,高十多丈,旗帜悬挂在上头,甚为壮观。于是天子动了心,就建柏梁台,高数十丈。宫室的修建,从此一天天地华丽了。又将缗钱所入分给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另外各设置农官,往往就郡县以前所没入的田垦殖;所没官的奴婢,分派到各苑饲养狗马鸟兽,或者分给各官府,而各官府更杂设许多官职。京师徙来各郡国没入的奴婢很多,而粮食由黄河运送估计要增加到四百万石,因此要加上各官府自行籴入的才够。
所忠奏言世家子弟和富人们,有的斗鸡、跑马跑狗,有的打猎赌博,扰乱了平民。于是就证以所犯的相当法令,牵连数千人,称为"株送徒",当受徒刑,但捐入财物的,可以补授郎,而郎的选举就败坏了。
这时,山东受到黄河的灾害,而且好几年没有收成,有的甚至人食人,范围广达一两千里。天子很怜悯,就下诏说:"江南地方烧野草为肥,引水灌溉,耕作较易,让饥民们迁徙到江淮间,在那里就近取食吧。如果到了那儿,想留下来的就让他留着。"于是派遣使者官吏沿途不断地照顾迁徙的贫民,并运来巴蜀的粮食赈济他们。
第二年,天子开始巡行郡国。东行渡过黄河,河东太守没想到天子车驾来到,一切供应准备不及,就自杀了。天子车徒向西越过陇山,陇西太守因为车驾来得仓促,天子的随行官吏没有得吃的,也自杀了。于是天子向北出了萧关,随从数万人,狩猎于新秦中,以慰劳守边的士兵,而后才回京师。新秦中有的地方千里之内没有告警的候亭和御寇的徼塞,于是杀了北地太守以下各官吏,增设之后,让人民得以在靠边疆的地方畜牧,由公家借给母马,养三年后就归饲主所有,等到繁殖以后,生十匹还一匹,用来充足新秦中的财富,就因而废了当地的告缗令。
获得宝鼎之后,建后土和太一祠,公卿商议封禅的事,因此天下郡国都预先修筑道路桥梁,整建旧有的宫殿,刚好遇到驰道经过的县份,就设置供奉天子的用具,盼望地等待天子的来到。
第二年,南越反叛,西羌也侵犯边疆为害。那时,天子因为山东受灾缺粮,就大赦天下,并借着南方楼船军队二十多万人攻击南越,动员数万人从三河以西用骑兵攻打西羌,又派遣数万人渡过黄河筑令居城。这年,设置张掖、酒泉二郡,而令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各郡的开田官和拓广边塞的军队六十万人在那里驻守垦田。
汉朝本部修治驰道所需运送的粮食,远的三千里,近的干余里,都仰赖大农的供给。边疆的武器不够,就拿出武库所藏外郡"工官"所制而运到京师的武器来补充。驾车和乘用的马极为欠缺,政府钱少,很难买到马,于是就订了法令,命令从封君以下到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官阶的高低出雌马,于是天下各地的驿亭都养着有母马,如果私人畜养,就得按年征税。
齐相卜式上书说:"做臣下的我听说君王的忧患是为臣的耻辱,现在南越造反,我希望父子一同和齐国善于驾船的前往死战。"天子下诏称:"卜式虽然亲自耕种畜牧,但并不以此牟利,一有盈余就捐助政府的用度。现在天下不幸有了急难,而卜式奋起希望父子同往死战,虽然还没有实际参战,但内心可说是充满了忠义。因此赐他关内侯的爵位,黄金六十斤,田十顷。"通告天下,但天下没有响应的,封侯的数以百计,却没有请求随军队出击羌、越的。到了皇帝祭祀宗庙的时候,少府考量诸侯献以助祭的"酎金",而诸侯因为酎金不合被取消爵位的有一百多人,于是,就任用卜式为御史大夫。
卜式做了御史大夫以后,见到郡国大多以政府专营盐铁为不便,因为铁器粗陋而价钱又贵,甚至有的强迫人民买卖。而船要征税,但商人有船的少,物价又高,于是就托孔仅上奏船税的问题。天子因此就不喜欢卜式了。
汉朝接连三岁用兵,讨伐羌,灭了南越,从番禺以西到蜀的南方设置新郡十七处,并因循当地原有的风俗习惯来治理,无须征税。从南阳、汉中以南诸郡,各就地方相近的,供给新郡官吏部卒所需的粮食财物,以及邮传车马的配件用具等。但那些新郡常有局部的反叛,杀害官吏,汉朝就动员南方的官兵去讨伐,一两年内调用一万多人,费用都仰赖大农供给。大农因为有均输法配合盐铁的收入来弥补税收,所以还能充分供应。但军队所经过的各县,只求能依所需的量供给交差,不使匮乏就是,再也不敢侈言遵守赋税的常规了。
第二年,也就是元封元年,卜式贬官为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任用为治粟都尉,主持大农事务,整个取代孔仅管理天下的盐铁。桑弘羊因为诸官府各自囤积待价,互相争利,物价因之上涨,而天下转输货物所得,有的还不够雇工运载的费用,所以奏请设置大农部丞数十个人,分别负责郡国的均输,各郡国大多每县设有均输盐铁官,令远地将所要贡献的土产,依照最贵时商贾所转运贩卖的价钱折算贡赋,而货物由各地均输官互相转运到价高的地方出售。并设置平准令于京师,总领天下郡国所积聚而送往京师的财物。召令工官制造车子和各种器具,所需要的费用都由大农供应。大农所属的各官,可以完全掌握天下的货物,价钱高就卖出,价钱低就买进。这么一来,富商大贾没有牟取暴利的机会,天下就会回到立国的根本——重农;而一切物价,也就不会高涨了。因此平抑天下的物价,称之为"平准"。天子以为桑弘羊的建议可行,就准许了他。当时天子巡行天下,北到朔方,东到泰山,并巡游海边和北方的边疆而后回京,所经之地的赏赐,用去帛一百余万匹,钱、金以万万计,都由大农充分供应。
桑弘羊又奏请让试用为吏的可以捐粮而补授实官,以及罪人捐粮赎罪等。下令人民能捐粮到甘泉的,各以多少等差,得终身免役,毋须缴本钱税。各郡可以输粮的,就各输到急需的地方,而各农户也都捐粮,山东漕运每年增加六百万石,一年之内,太仓和甘泉各谷仓都装满了,边疆也有余粮。各地贡物,都经由均输,而京师存帛五百万匹。人民不用增加赋税但天下却得富饶,于是赏赐桑弘羊左庶长爵,再赐黄金百斤。
这年略为干旱,天子命令有关官员求雨。卜式说道:"政府应该靠租税维持用度罢了,而现在桑弘羊却教官吏厕身于市井商贾之中,买卖货物以求利。只有烹杀桑弘羊,老天才会下雨!"
太史公论道:"农工商务以产品互换的方式打开了之后,龟、贝、金、钱、刀、布等各种货币就产生了,这事情开始以来已经很久了,自高辛氏以前因为太久而没有资料可供记载。但是《尚书》称道唐尧虞舜的时候,《诗》叙述殷周的世代,天下安宁,则注重学校的教育,以根本的礼义为先而排斥末节的财利,用礼义防范人民入于利路;若天下变故多而不得平靖,那么也就反此道而行了。因此凡事极兴盛就要转衰,衰微极了又转兴盛,时而尚朴质,时而多节文,总是互为终始地循环转变着。《禹贡》里记载的九州,各因当地土宜所出产的和人民收入的多少纳贡赋。商汤和周武王都是承着末世的衰敝而改变,勤于治民,他们谨慎小心地为了要治好天下,但已经略略败坏衰微了。齐桓公用管仲的策划,平衡货物的余欠和物价的高低,开采山海的资源,以会于诸侯,只靠着那么一个齐国,成就了霸主的名声。魏用李悝(原作李克,据《孟荀列传》、《汉书·食货志》、王应麟说改),完全发挥土地的功能,成为强有力的国君。从那以后,天下各国在战乱中竞争,崇尚阴谋武力而看轻仁义,以富有为急务而以谦让为末节。因此平民富有的或积蓄千万,而贫穷的有些连糠屑都无法吃饱;国君强的或并吞各小国以臣服诸侯,而弱国有的甚至断了祖宗的祭祀而灭亡。这样一直到秦,终于兼并了天下。虞舜和夏朝的货币,金分为三等黄金、白银、赤铜,有的用钱币,有的用布币,有的用刀币,有的用龟甲贝壳。到了秦朝,折中全国的货币为二等(原作三,据《食货志》及下文改):黄金以镒为单位,作为上币;铜钱上标明’半两‘,重量和钱面所标的一样,作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类作为装饰品和宝藏,不当做货币。但各种货币却随着时代改变,没有一定的重量。那时对外攘平夷狄,在内兴筑各种建设,天下的男子勤苦耕作,粮食仍然不够,女子尽力纺纱织布,衣服依旧不足。古时候曾经耗尽天下的物资财货以供奉政府,也还是不够呢,这没有别的因素,只个过是由于世事的发展和时势的变迁,互相影响所导致的罢了,又有什么值得诧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