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所以输往赠遗匈奴的财物非常的厚。现在匈奴的古贤王离开他的国家，率领大众停止在北河以南的地方，无其他的原故，往往来来侵入边塞，搜捕杀害汉朝的官吏和士卒，驱除了保护边塞的蛮夷，使不得居住在原来的地方，凌辱边塞的官吏，侵入为盗贼，甚倨傲无道，不合约定。动员边塞的官吏以骑兵八万五千人到陕西高奴，派遣丞相颍阴侯灌婴攻击匈奴。"匈奴退去，派中尉材官，隶属于卫将军，驻军于长安。辛卯日，文帝自甘泉往高奴，因而巡幸太原，朝见以前为代王时的旧臣，都有赏赐，举其功劳而行奖赏，所有的民众以里为单位赐给牛和酒，免除了晋阳中都一带民众三年的租税，停留游行在太原有十余天。济北王刘兴居闻文帝往代，欲伐匈奴，乃反叛，起兵欲偷袭荥阳。于是文帝下诏停止丞相伐匈奴的军事行动，派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率领十万兵前往攻击叛军，派祁侯缯贺为将军驻防荥阳。

　　七月，辛亥日，文帝由太原到长安，乃下诏书道："济北王违背德义，反叛皇上，连带误陷济北的官吏民众为大逆不道。济北的官吏民众，如果在我的军队未到以前，先自安定其地，以及以军队和地方都邑投降的，都赦免其罪，恢复以前的官爵，与济北王刘兴居有来往的，也予赦免。"

　　八月，攻破济北王的部队，俘虏济北王，赦免济北官吏民众与济北王造反诸人的罪。

　　六年，群臣之中有人报告："淮南王刘长，废除先帝的法律，不听从天子的诏命，生活无节度，出入的仪仗比照天子，擅自制作法律命令，而且与棘蒲侯陈武和太子刘奇谋反，并派遣人到闽、越和匈奴，征发部队，意图危害宗庙社稷。"众臣计议的结果道："刘长当弃尸于市。"文帝不忍按法来处罚淮南王，赦免他造反之罪，废去王位。群臣请求处置淮南王至四川的严道、卬都，文帝准许了。刘长未到被处置的地方，便病死路上。文帝很怜惜，以后十六年，追尊淮南王刘长，谥号为厉王，立他的三个儿子为王，刘安为准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十三年夏天，文帝道"我听说天之道，是祸自怨恨而起，福由行德而生。百官的不对，应当由我亲身负责。现在，掌秘密祷祝的官吏，把过失推到下面的群臣，以显扬我的不合道德，我极为不愿，宜加废除。"

　　五月，齐国太仓县令淳于意有罪当受刑罚。逮捕拘系在长安的诏狱，太仓公无儿子，有五个女儿，当他被捕送走时，骂他的女儿道："生女孩不生儿子，有缓急事情的时候，不会有益处的。"他的小女儿名缇萦，听了伤心而哭泣，乃跟随她的父亲到长安，上书给官府道："臣妾的父亲为官，齐中一带的人，都称道他的廉洁和公平，今犯法当受刑罚。臣妾很悲伤于已死的人不可复生，受刑的人，残损的肢体不可再加以连接。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想要改过自新，但已没有办法了。臣妾愿意入官府为官婢，来抵赎我父亲的刑罪，使父亲能改过自新。"这封书陈奏到天子的面前，文帝怜悯悲伤孝女缇萦的心意，于是下诏书道："听说有虞氏、大舜的时代，有罪的人，把所犯的罪画在衣服冠帽上，使衣服有差异而以表示刑戮，而民众不犯法，这是何等至治的境界！现在的法有黥面、劓鼻、刖足趾的三种肉刑，而不能禁止奸邪，过失何在？岂不是我的德薄，而教化不明白的原故吗？我十分惭愧，所以训导百姓不纯厚，而愚笨的民众于是陷于罪刑。《诗经》说：’和乐简易之德的君子，是保护民众的父母。‘现在民众有过，教化未施行，却加以刑罚，或许想要改变行为向善，而已无途径可行，我十分怜惜这件事。刑法而至于砍断四肢身体，刻刺肌肤，处罚终生不止，是何等的痛苦而不合道德，哪会合于为民父母的心意呢！应废除肉刑。"

　　文帝又道："耕农是国家的根本，事情莫大于此，现在勤劳其身从事农耕的人，反而抽田租田税。农居本，商贾居末，这样收租，是本末没有分别。对于劝奖农耕的方法尚未完备，应废除田的租税。"

　　十四年冬天，匈奴计划入边为寇盗，攻打朝■县的萧关，杀了北地都尉孙卬。文帝乃派三位将军驻军在陇西、北地、上郡。任用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驻军渭水的北岸，车千辆，骑兵十万。文帝亲自慰劳军队和训练军队，申明军中的教令，厚赐军中的官兵。文帝想自己统领大军打匈奴，群臣劝谏，皆不听从，皇太后坚决要求文帝，文帝才停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作内史，栾布为将军，攻打匈奴，匈奴逃走了。

　　春天，文帝道"我获得执掌牺牲、玉珪和钱币，以侍奉上帝和宗庙，到现在已十四年了。经过的时间很长久，因为自己不聪明不明白，而能长久安抚面临天下的民众，我自己极惭愧，应扩大各种祭祀的坛场，增加祭祀时玉珪和钱币。昔日先王远施恩泽而不求报答，举行望祭而不求神的降福。尊贤人而卑亲戚，先民众而后及自己，英明达于极点。现在我听说祭祀的官吏向神祈福，都将福归之于我，不为百姓祈求，我甚惭惶，以我这不德之人，而自身享受独美的赐福，百姓不在内，是加重我的不德。令祭祀的官吏，致敬礼于神，不要有所祈求。"这时候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方修明音律历术，鲁地人公孙臣上书奏陈金木水火土五德的终始相传的事情，说是现在正当土德的时候，与土德相应的是黄龙当出现，当改变历术的正朔，朝廷官服的色彩和制度。文帝把这件事交付群臣，与丞相相议论，丞相推算以为现正是五行的水德开始显明的时候，正月在十月，以黑色服为上，认为公孙臣的意见不对，请求不用它。

　　十五年，黄龙在甘肃成纪出现，文帝乃召鲁人公孙臣用为博士，让他申叙阐明土德的事情，于是文帝下诏书道："有怪异的神物，发现于成纪，无害于百姓，年岁丰收。我于郊外亲自祭祀上帝和诸神，礼官们去讨论细节，不要怕劳动我而有所隐讳。"礼官都道"古时候天子在夏季亲自祭祀上帝于郊外，所以才称’郊‘。"于是文帝开始巡幸至雍，以郊祀的礼见上帝，以夏季的四月答礼。

　　赵地人新垣平以望气之术见文帝，因而劝说文帝设立了渭阳的五帝庙。欲得到周鼎，当有玉的精英出现。

　　十六年，文帝亲自以郊祀礼谒见渭阳五帝庙，也以夏季答礼而以赤色为首。

　　十七年，得到玉杯，上刻"人主延寿"的字。于是文帝始更改年号为后元元年。下令天下民众大举聚钱饮酒，就在这一年，发觉新垣平的欺骗，诛灭他的三族。

　　后元二年，文帝道："我不英明，不能施德及远，以致使远方的国家，不得宁息。四方以外的人，不能安其生，国境以内的人，勤劳不能安居，这两种过失，都是由于我的德薄，不能达到远方。近来连年，匈奴为害边境，杀了很多的官吏民众，守边的大臣军官，又不能知晓我的内在的心意，常引起战争，以加重我的不德。日久结下兵战灾难，中国外国，将如何能安宁呢？今我早起晚睡，为国家的事情而勤劳，为万民而忧苦，为这些而心痛不安，未曾有一日忘记这些，故派遣使者，冬至前后使者的车盖衣冠可以望见，路上车辙连结，以告白我的心意于匈奴的单于。现在单于能返回至以前相处之道，计及国家的安定，便利于千万的民众，亲自与我共同抛弃小的过失，共同迈向和平大道，两国结成兄弟的情谊，以保全天下善良众多百姓的生命。已完成了和亲，由今年开始。"

　　后元六年冬天，匈奴三万人侵入上郡（今陕西延安），三万人侵入云中（山西归化），文帝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军于飞狐（直隶广昌县）；以前楚国宰相苏意为将军，驻军于句注（山西代州）；将军张武屯兵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驻于细柳（陕西咸阳），宗正刘礼为将军，屯居霸上（陕西咸宁），祝兹侯（应为松兹侯）徐悍为将军，驻军棘门（陕西长安），以防备胡人的入侵，过了数月，胡人去了，也随着罢兵。

　　天下有旱灾和蝗虫为害，文帝加恩惠于天下，命令诸侯不要入贡，废弛山林川泽的禁令，以利百姓，减少文帝自己的衣服、车驾、狗马，缩小郎官、官吏、官员的员额，发散仓库的粮食以救赈贫民，富人可以用钱买爵。孝文帝从代王来为天子，即位二十三年，他的宫室、园囿、狗马、衣服、车驾，没有增加，有不方便的，每每废止这些不便以利民众。曾经想作露台，召工匠计算，所花费的要值百斤黄金，文帝道："百斤黄金，是中等人家十家的产业。我奉守先帝的宫室，常常恐怕有所羞辱，筑这露台做什么？"文帝常穿着很差很厚的绨衣，所宠幸的慎夫人，命令她衣服不得拖至地面，用的帏帐不得用文绣，以表示敦厚朴素，为天下先导，为自己在霸陵起墓园，殉葬都用瓦器，禁用金、银、铜、锡为装饰，不修高大的坟冢，欲节省，不烦扰民众。南越王尉佗，自立称为武帝，文帝召尉佗的兄弟，使他们显贵，以德来回报尉佗，尉佗受感动，就去掉帝号向汉朝称臣。文帝与匈奴和亲，匈奴违背盟约入边为寇盗，然而文帝令边塞预备防守，不发兵深入作战，文帝怕因此烦扰劳苦百姓。吴王刘濞假称有病不入朝，文帝就此机会赐给几杖；群臣如袁盎等人，称引论说的事情很急切，文帝非常注意，常常假借采用。群臣如张武等人，接受金钱贿赂，事情被发觉了，文帝乃拨御府的金钱赐给他们，使其内心惭愧，不交执法的官吏议罪；专门以道德感化民众，所以海外殷富，注重礼义。

　　后元七年六月己亥日，文帝崩逝于未央宫内，寿年四十七。文帝遗诏道："我听说天下万物的生长萌芽，没有不死的，死这件事是天地的道理所在，生物的自然结果，哪可以过分的哀痛呢？现在一般人都喜欢生存着而讨厌死亡，厚葬死者以致破产，长久服孝以伤害生理，这样做法我极不以为然。况且我已不德，没有辅佐百姓，现在死后，又使百姓长久服丧痛哭，经过寒暑变化那么久。民众父子为我而哀伤，年长年幼的心志受到伤损，减少饮食，断绝鬼神的祭祀，以增加我的不德，如何对得起天下人。我获得保护宗庙的机会，以这微眇的身体，托身在天下君王的上面，二十多年了！依赖天地的神灵、社稷的福祉，四方之内都很安宁，没有战争。我虽不聪敏，常常畏惧有过当的行为，使先帝的遗德蒙受羞耻。想到年岁长久了，恐怕不能终保我的地位，现在乃幸而能以享尽天年以后，能够供养祭祀于高祖的庙里，以我的不明，而得到这样好的结果，哪有什么可哀痛悲伤的。你们下令给天下的官吏和民众，令到以后，民众出临我的丧事三天，皆除丧服，不要禁止民众娶妇嫁女和祭祀、饮酒、食肉等事。亲戚中应当参加丧事穿孝服的也不要光着脚（一解作不要穿斩衰的丧服），带孝的絰带，不要长过三寸，不要以表示丧服的布加在车上及兵器上，不要命令男女民众到宫中来哀哭，应当来的，皆在早晚来，各十五举声哭泣，行礼完毕即可。不是早晚来吊丧，禁止人擅自哭泣。已下葬，服丧以’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禫‘七日，即除丧服。其他不在此遗命中的事，都比照这一命令去做，布告天下官吏民众，使大家明白我的心意。我葬在霸陵，要依着原来山陵河川的原状，不要有所改变。把宫中自夫人以下至少使七个等级的宫女，都放回家。"命令中尉周亚夫为车骑将军，典属国徐悼（字形近似而误作悍）为将屯将军，郎中舍张武为复土将军，负责丧事，调都城附近各县服役的士兵一万六千人，内史所指挥的都城内的官吏和士兵一万五千人，去做护送棺椁、穿穴、复土的工作，属将军张武指挥。

　　乙巳日，文帝葬于霸陵。群臣都叩首至地，共上文帝的尊号为"孝文皇帝"。

　　太子在高祖太庙即位，丁未年，承袭帝号为皇帝。

　　孝景帝元年十月，下诏给御史道："听说古时以始得天下有功的人为祖，以治理天下有德的为宗。制作礼仪乐曲，各有原因，歌是用以发扬祖先的道德，舞是显明祖先的事功，祭高祖的庙用’酎‘——醇酒，进《武德》、《文始》、《五行》的舞祭孝惠帝庙用’酎‘酒，进《文始》、《五行》的舞。孝文皇帝在位的时候，使关卡河梁通行无阻，远近没有差别，除去诽谤的命令，免除肉刑，赏赐东西给年长年老的人，收养抚恤孤独的人，以养育大众。减少自己的嗜好和欲望，不接受臣子的献贡，不私自享受这种利益。犯罪的人，不连累到妻子，不诛罚无罪的人。废除肉刑，放出宫女，看重使人断绝后代的事。我虽不聪敏，不能认识文帝的伟大，但这些都是上古时的君主所做不到的，而孝文皇帝能亲身实行，这种厚德上齐天地，利益恩泽广施于四海，没有不得到他的福泽的。他的光明如同日月一样，而祭祀文帝的庙，所用的乐舞还不相称！我甚为惧怕。应为孝文皇帝庙作昭明他德行的舞，以显明他的美德。然后祖先的功德，著明在竹帛上，传于万世，永远永远无穷尽。如此做，我认为极好，与丞相、列侯，合于二千石以上的官员、礼官，共同作成祭祀文帝的礼仪来陈奏。"丞相申屠嘉等报告道："皇帝长思孝亲之道，建立昭明祖德的舞，用以显明孝文皇帝的大德，都是臣子申屠嘉等愚昧而想不到的。臣子等谨慎地建议：功没有比高祖更大的了，德没有超过孝文皇帝的了。高祖皇帝的庙，应作汉朝皇帝太祖的庙，孝文皇帝应作汉朝皇帝太宗的庙，天子应当世世代代献祭于祖宗的庙，各郡各国诸侯，应当分别在各地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的庙。诸侯王、列侯、使者来祭祀，天子每年献祭于祖宗的庙，请求写在法典上，宣布于天下。"景皇帝批示"可"。

　　太史公道：孔子说："治理国家的帝王，必三十年然后仁政乃成；善人的治理国家，百年以后才可以化除残暴的人使不为恶，不用杀人的刑罚。"这话诚然是有道理呀！汉朝建立，到孝文帝，四十余年，德治极盛，戒惧而达于改正朔、服色、封禅了。可是谦让的德治到现在（武帝）都没有完成。唉！文帝难道不是仁爱的君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