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一起去，沙鱼出现就用大弓箭射杀它。"始皇梦见自己和海神战斗，海神的形状好像人，询问解梦的博士，博士回答说："海神的本来面目是无法看到的，它往往假借大沙鱼或龙作替身，现在皇帝您祷告祭拜既完善又恭谨，却出现这个凶神，应该设法除掉它，而后善神才会来临。"于是命令下海的渔人备置捕大鱼的用具，亲自拿着大弓箭等待大沙鱼出现好射杀它，从琅邪北面一直航行到劳山、成山，（从顾炎武说。）沙鱼都没有出现，到了之罘，果然出现了，射杀了一条。然后沿着海，渡河往西走，到平原渡口始皇染上疾病。他讨厌说死，群臣也就没有人敢讨论有关死的事情，始皇的病愈来愈严重，于是写了一封盖有玉玺的信赐给公子扶苏，说："回来咸阳参加我的丧礼，然后把我埋了。"这封信已经封了口，放在中车府令赵高掌理印信玉玺的办公室，还未交给送信的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死在沙丘平台，丞相李斯认为皇帝死在外地，恐怕一些公子及天下的百姓乘机造反，于是把始皇死去的消息隐藏起来，不肯办丧事，将棺木放置在辒凉车中，派亲信的宦官驾车，每到一地方，依旧照常上呈餐饭，众臣和平常一样上奏国事，而由宦官从辒凉车内批准公文，只有始皇的儿子胡亥、赵高以及五、六个亲信的宦官知道皇帝已死。赵高曾经教导胡亥学习文字和治理讼狱的法律制度，胡亥私下对他很宠幸，因此赵高便和公子胡亥、丞相李斯暗地商量，打开始皇赐给公子扶苏的书信，另外伪称丞相李斯受到皇帝在沙丘临死遗留下来的诏命，立胡亥为太子，换了一封信送给公子扶苏和蒙恬，责怪他们的罪过，命令他们一起自杀，这些事情在李斯的本传记载非常详细。胡亥等人继续前行，遂从井陉抵达九泉，刚好遇上天气热，始皇的辒凉车发出臭味，于是命令随从官员，每个人的车上装载一石鲍鱼，使人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发臭，从捷径直抵咸阳，然后才宣布始皇的丧事，太子胡亥继立，称为二世皇帝。

　　九月，把始皇埋葬在郦山。始皇刚即位不久的时候，曾经挖掘整理郦山，等到他统一天下，又派了七十多万徒隶前往该地服劳役，挖三重之泉，然后铸铜把它塞住，在里面放置棺椁，又在坟冢内修作宫殿和百官的位次，藏满稀奇珍贵的宝物，命令工人制造机关弓箭，有人盗墓一接近就会触动机关被箭射死，拿水银作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机器互相灌输，冢的上壁装饰天文，地下布置地理，取人鱼的脂肪作蜡烛，预计能燃烧很久不会熄灭，二世皇帝说："先皇帝的后宫姬妾，没有儿子的放出宫去，不是好办法，都命令她们殉葬吧！"因此被送去殉葬的人非常多。已经埋葬了，有人说："工匠制造机关埋藏宝物，对冢内的情形非常了解，如此一来机密就会泄漏。"所以葬礼完毕，已经封闭冢中的隧道，又把冢外的隧道也完全闭死，工匠没有一个逃出来，然后在坟上种满草木，作成山的模样。

　　二世皇帝元年，胡亥二十岁，赵高官居郎中令，二世宠信他，由他掌理大事。二世下诏书增加始皇陵庙中祭拜时祭品数目，以及山川等各种祭祀的礼数。命令群臣讨论推尊始皇的庙号，群臣都跪在地上磕着头劝道："从前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虽然是万世以后也不敢稍加增减，现在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都进献本地的物产来增加祭品，秦宫殿陵墓分布图一切礼数都已经完备了，不能再加。先王的陵庙有的在雍西县，有的在咸阳，依照仪节天子应当亲自奉酒祭拜始皇庙，从襄王以来依次减损，所设置的一共七庙，群臣依礼前去祭拜。就推尊始皇的陵庙为秦皇帝的始庙吧！皇帝改掉真人的称号，还是自称朕。"

　　二世和赵高商量说："我年纪轻，又刚即位不久，老百姓尚未归附，以前先皇帝巡行天下郡县来显示强大，神威震服海内，现在我静悄悄不去巡行出游，就表现得微弱，这样将无法统治国家。"春天，二世皇帝到东方巡行郡县，李斯随从着，抵达碣石，沿着海，南行到会稽，在从前始皇所刻的石碑旁，全部刻上大臣及随从者的姓名，以显示始皇的功业盛德，二世皇帝说："这些石刻都是当年始皇帝树立起来的，现在我继承皇帝的名号，而这些碑辞又不称始皇帝，以后年岁久了，后代嗣位的人将如何知道是指始皇帝呢？这样始皇的功德就无法称扬了。"丞相李斯、冯去疾、御史大夫德上奏说："臣下我们冒着死罪请求把诏书刻在石碑上，如此便可明白了。"二世回答说："可以。"然后前往辽东，准备返回都城。

　　这时二世遵用赵高的谋划，申张法令，于是二世私下和赵高商议说："大臣不服从，官吏的权威还很大，还有那些公子们必然会与我争权，怎么办呢？"赵高说："我本来就想说了，只是不敢说罢了，先皇帝的大臣都是国内经历好几代有名的贵人，积累了大功劳，世代相传很久了，今天赵高我原是微小卑贱，侥幸得到陛下的抬举，使我居处高位，掌管朝廷大事，大臣们很不高兴，只是表面上顺从我，心里实在不服气，现在陛下何不利用巡行的机会，把郡县守尉犯罪的都杀掉呢？这样就大处说，可以威震天下，就小处说，也可以除去一些陛下平生讨厌的人，现今的大势不能师法文治，而是决定于武力，陛下就顺时势做去，不要犹豫，即使群臣未必有造反的阴谋，圣明的君王也可以收举余民，低贱的尊贵他，困苦的富裕他，疏远的接近他，那么上下归附，国家便安定了。"二世说"好极了。"于是杀戮大臣以及诸公子，又假借罪名牵连逮捕近侍之臣、中郎、外郞、散郎，（从《索隐》说。）没有一个能免罪，把六个公子在杜地杀了。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里，另外审判，所以未死。二世派遣使者命令将闾说："你身为公子，却为臣子不像臣子，论罪当死，官吏就要执行判决了。"将闾说："宫廷内的礼仪，我从来就不敢不顺从宾赞者的训示去做，朝廷上的位次，我从来就不敢失掉礼节，承受君命言语应答我也未尝错用措辞，如何说我为臣子不像臣子呢？我希望知道自己真正的罪名而后死去。"使者说："臣不能参预其谋，只知道奉诏书行事吧！"将闾于是仰天大叫三声，说："老天啊！我实在没有罪。"兄弟三人都痛哭流涕，然后拔剑自杀。从此宗室震惊恐慌，群臣劝谏的认为是诽谤朝廷，大臣只好谄媚奉承，以保存俸禄，全国人民无不震动畏惧。

　　四月，二世皇帝回到咸阳，说道："先皇帝因为咸阳宫太小，所以营建阿房宫。室堂还未完成，遇到始皇死了，停止工程，把泥土运去作郦山冢墓，郦山冢墓已经修好了，如今放下阿房宫不完成，就是在表明先皇帝举措有差误，所以应该立刻恢复阿房宫的工事，同时派兵安抚四方的夷狄，一切仍然依照始皇的原计划做。"征召材官五万人屯卫咸阳，命令教习射御，这批材官加上狗马禽兽，每天耗费许多粮食，预计存粮不足支应，就向郡县调敛，命令运输粮食刍草的人员都要自己携带食物，咸阳三百里内，百姓不可以吃自己种的稻谷，法律的施行更加严厉苛刻。

　　七月，屯戍的士卒陈胜等人在荆楚旧地起兵作乱，为了张大楚国的声势，陈胜自立为楚王，居守在陈，派遣部将攻掠各地。山东郡县因为年年收成不好，再加上秦官吏的逼迫，于是杀掉他们的县守、丞尉、令丞，造起反来和陈胜相呼应，彼此推立为诸侯王，联合兵力向西进军，打着伐秦的旗号，多到无法计算。谒者从东方来，把作乱的事报告给二世听，二世皇帝非常生气，将他关入监牢，后面的使者又到，二世问他，使者便回答说"只是一群土匪而已，郡县的太守丞尉正在捕捉，如今全部抓到了，不必忧愁。"二世很高兴。那时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自立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义于沛县，项梁起兵会稽郡。

　　二年冬天，陈胜所派出的将军周章等人西进到戏水，兵众有数十万，二世大吃一惊，和群臣商量说："怎么办呢？"少府章邯说："盗贼已经接近了，人数多，实力强，现在陈胜、吴广农民起义军进攻经过示意图发动邻近几县的军队也来不及，郦山的徒役很多，请您免去他们的罪，发给兵器，让他们去杀敌。"于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为将领，打败周章的军队，杀了章曹阳，二世又加派长史司马欣、董翳辅助章邯，在城父杀了陈胜，在定陶攻破项梁，在临济灭了魏咎，楚地的一些盗贼名将都已经死了，章邯于是渡河北行，到巨鹿去攻打赵王歇等人。

　　赵高游说二世说："先皇帝统治天下的时间长，所以群臣不敢胡作妄为，进说谗言，现今陛下正值年少，又初即位，怎么可以和公卿在朝廷之上决议大事呢？事情若有差错，是向群臣暴露自己的短处，何况天子自称朕，本来就不容易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二世经常居处在禁门之中，和赵高决议各种事情，自此以后公卿很少看到皇帝。盗贼愈来愈多，征调关中士卒东击盗贼也就无法停止，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劝谏道："关东成群的盗贼同时兴起，我秦政府发动军队讨伐，杀死贼人非常多，然而还是不能把他们消灭，盗贼如此众多的原因，乃是因为屯戍、漕运、建筑各种劳役太多太苦，赋税太重，请求皇帝停止修建阿房宫，服劳役的人便可以减少，同时让戍守边疆的人回转故里。"二世说："我听韩非子说过：’尧舜的时候，用山中采来的木头作椽，不加雕琢，用茅草盖房子不加剪裁，用土作的簋吃饭，土作的甄喝水，即使是看门的养卒也不曾如此简陋。大禹凿通龙门，通畅了大夏，放出聚集壅塞的河水，引导它们流到大海里去，亲自拿着铲泥的鍪，整天泡在水里，辛苦得小腿都没有毛了，即使是奴隶的劳苦也不比这更酷烈。‘我认为凡是贵有天下的人，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为，在上的君主重在修明刑法，在下的臣民就不敢乱来，用这个方法，可以统治天下了。像那虞夏的帝王，贵为天子，还亲自担负起穷苦之事，用以安抚百姓，那还有什么法好说呢？我虽然尊称万乘之主，却没有万乘之实，所以我想造千乘的车驾，设万乘的徒众，来符合我的名号。而且先皇帝出身诸侯，兼有天下，天下已经安定，对外抵御四方夷狄，使边境安宁，建筑宫室以显示他深得民心，而你们是亲眼看到先皇帝的功业大有规模。现在我即位，二年之间，成群盗贼并起，你们既无办法禁止，又想停止先皇帝所做之事，这是对上无以报答先皇帝，其次不为我尽忠竭力，哪里够资格居处高位。"把去疾、李斯、冯劫囚入监狱，审判他们的罪，去疾以及冯劫说："将相是不能受侮辱的。"于是自杀。李斯被禁锢，最后受五刑而死。

　　三年，章邯等人率领军队围住巨鹿，楚国的上将军项羽领着楚军前往援救。冬天，赵高升任丞相，终于审决李斯的案件，把他杀了。这年夏季，章邯等人屡次战败后撤，二世派使者责备他，章邯心里害怕，让长史司马欣请求垂示计策，赵高不肯接见，又不信任他，司马欣害怕便逃走了，赵高派人追捕，没有追到，司马欣见章邯说"赵高在朝廷里总揽大权，将军您有功劳也是要被杀掉，没有功劳也是要被杀掉的。"项羽的军队进击秦军非常急迫，俘虏了王离，章邯等人于是率领部将投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高想造反，害怕群臣不听使唤，因此先设法试验，拿着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二世笑着说："丞相你错了，怎么把鹿当做马？"赵高就问左右大臣，大臣们有的不回答，有的说是马以阿谀赵高，秦末各路起义军进军图有的就说是鹿，赵高便把说是鹿的人暗记下来，假借名义送法严办，从此以后大臣们非常畏惧他。

　　赵高以前屡次说关东的贼兵不会有大作为，到了这个时候项羽在巨鹿附近俘虏了秦将王离等人，而且章邯的军队一再败退，上书请求加派援军，而燕赵齐楚韩魏都自己推立君王，从函谷关以东大抵都反叛秦的官吏，附应诸侯。诸侯们率领自己的军队向西推进，沛公带着数万人已经攻灭了武开，派人暗地里招降赵高，赵高害怕二世生气，遭到杀身之祸，于是推说生病，不肯朝见。二世梦见一只白色的老虎咬死他车驾上的左骖马，心里非常不高兴，觉得奇怪，便去问解梦的人，解梦的人说："泾水的水神作怪。"二世于是在望夷宫斋戒沐浴，想拜祭泾水的水神，把四匹白马当祭品丢到水里去，派遣使者责备赵高有关盗贼的事，赵高心里畏惧，就暗地里和女婿咸阳令阎乐以及弟弟赵成谋划说："君上不听劝谏，现在事情紧急，就将罪过推到我们家来。我想把皇帝废了，另立公子婴作皇帝，公子婴仁慈俭约，百姓都信任他的话。"于是叫郎中合作内应，诈称有大批盗贼来到，命令阎乐召集官吏发兵追讨，又怕阎乐有二心，便劫持他的母亲拘禁在赵高府内作人质。派他率领吏卒一千多人到望夷宫的殿门去，绑起卫令仆射说："盗贼进到宫里去了，为何不阻止呢？"衙令回答说："周垣内区庐设有卫士，防守十分严谨，哪里有盗贼敢跑到宫里去。"阎乐斩死衙令，领着吏卒直冲进去，边走边射箭，一些郎宦大惊失色，有的逃走，有的抵抗，抵抗的都被杀死，死了数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一起进入二世的房间，用箭射二世的帷幄，二世大怒，命令左右的人拿下叛贼，左右的人都惶恐畏惧不敢出手。旁边有一个宦官陪侍着二世不敢离开，二世逃入内房，对他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才会落得这地步。"这个宦官回答说："臣下我不敢说，才能保全性命，假如我早说了，就已经被您杀掉了，哪里能活到今天。"阎乐上前当着二世的面骂说："你这个人骄狂放肆，杀人不眨眼，无道极了，天下共同背叛你，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二世说"我可以见丞相的面吗？"阎乐说："不可以。"二世说："我愿得到一个郡，降身作该郡的王。"阎乐不答应。又说："那么我愿意作个万户侯。"阎乐还是不答应。二世说："希望能和妻子儿女做一个平常百姓，待遇像诸公子一般。"阎乐说："我接受丞相的命令，替天下人杀死你，你的请求虽然多，我也不敢替你回报。"指挥他的兵士上前，二世只好自杀。

　　阎乐便回去报告赵高，于是赵高把所有的大臣、公子召集起来，向他们宣布杀死二世的事，说道："秦本来只是诸侯国，到了始皇才君临天下，所以他称为皇帝，现在六国的后人再度自己封立疆土，秦国地方更狭小了，竟然用虚有的名号称帝，不可以，应该依旧称王像以前一样。"因此立二世皇帝的兄子公子婴作秦王，用平民的礼在杜南宜春苑中埋葬了二世，命令子婴斋戒，要在祖庙里接受玉玺。斋戒了五天，子婴和他的两个儿子商量说："丞相赵高在望夷宫杀死二世皇帝，害怕群臣诛戮他，才假装申张大义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和楚约定好，灭掉秦的宗室称王关中，现在要我斋戒拜祭祖庙，这是想在祖庙里把我杀了，我诈称生病不去，丞相必然亲自来探望，来了就杀掉他。"赵高派了好几个人去请子婴，子婴不去，赵高果然自己来了，说道"国家大事君王为什么不去呢？"子婴就在斋戒的宫殿里刺杀了赵高，诛赵高家三族。子婴当了四十六天的秦王，楚将沛公攻破秦军，进入武关，接着抵达霸上，派人去招降子婴。子婴脖子上绑着冠缨，领着白马素车，捧着天子的印信，在轵道旁投降。沛公于是进入咸阳，封闭宫室府库，退出军队，驻扎在霸上。过一个多月，诸侯的大军来到，项羽为诸侯的首领，杀掉子婴以及秦的公子宗室，接着屠杀咸阳，烧毁宫室，俘虏儿童妇女，没收珍宝财物，由诸侯们平分。灭了秦以后，把秦地分成三份，曰雍王、塞王、翟王，号称三秦。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自己作主下令封诸侯王，秦国就此灭亡了。又过了五年，天下便由汉朝统一了。

　　太史公说秦的祖先伯翳，曾在虞舜时建立功勋，虞舜分给他土地，赐给他姓氏，到夏、商之间，没落分散，到周朝末年，秦兴起于西方边疆地带，从缪公以来，慢慢地并吞诸侯，终于由始皇统一天下，始皇自认为功劳比五帝还大，领土比三王还广，和三王五帝相等是可耻之事。贾谊说得好："秦兼并诸侯以后，太行山以东三十多郡，修备津渡关口，据守险塞，训练军队，勤加戒备，然而陈胜只不过领导数百个散乱的戍卒，奋起手臂大声一喊，不必用弓戟利器，只拿着锄头、锄柄、木棍，不必携带粮食就可以蚕食国内，横行天下，秦国险要之地守不住了，关口桥梁保不得了，长戟无法攻刺，强弩无法发射，楚国的大军便深入秦地，攻入鸿门，没有遭到防备上的反击。于是山东大乱，诸侯纷纷起来，豪杰之士彼此自立为王。秦派章邯将兵东征，章邯却凭恃武力，在外威胁朝廷，图谋他的君王，秦群臣的不能信任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了。子婴继立，仍然不知醒悟，如果他具备有一般君主的才能，只要仅仅得到中等资质的臣佐，山东虽然混乱，秦的国土仍然可以保全，宗庙祭祀也不会断绝。

　　"秦国的地方四周环绕着山水，十分坚固，是一个四面皆有天然屏障的国家，从缪公以来二十多位君王，大多是诸侯的雄长，这难道个个都是贤智？而是地势的使然。再说天下曾经同心协力联合起来攻打秦国，当时贤能的人会聚一起，良将率领他们的军队，贤相沟通彼此的谋略，结果被险要的地势所困扰，无法前进，秦国于是深诱诸侯进入秦地，替他们打开关塞，而六国百万雄师却败北逃亡，合纵也因此瓦解了，这难道是力量和智慧不够吗？是地形不便啊！秦国以小都邑并吞大城市，军队驻守着险要的关塞，将堡垒筑得高高的，不肯作战，闭起关门，据着险厄，拿着武器，只要守备就够了，诸侯是由匹夫兴起，为了利益才联合在一起，并非有素王的美德操守，他们的交往并不亲密，属下还未亲附，名义上喊着亡秦，其实是在谋个人的福利，他们看到秦国坚固难以侵犯，必然撤退军队，保守自己的领土，休养人民，以等待秦国的衰微，到时收拾残弱，扶助疲困，以命令大国的君王，如此不怕不能在海内称心如意了。他们贵为天子，拥有天下的财富，最后身不免于被人擒捉，那都是因为挽救危败作得不对呀！

　　"始皇自我陶醉，对六国败亡的原因不加审察，因循过失，不知改正，到了二世依旧如此，又残暴凶虐加重了祸端，公子婴则势单力薄没有亲附，危险衰弱没有援助。这三个君主迷惑了一辈子，到死都不觉悟，身死国灭不是很恰当吗？在这时候，世间并非没有深思熟虑知权通化的人士，然而所以不竭尽忠诚劝谏过失，是因为秦国的习俗有太多忌讳，忠言还未说完，却已经被杀戮了。所以在下的士人必须倾着耳朵而听，站稳脚步而立，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所以这三个君王行为背离大道，忠贞的臣子不敢向他劝谏，智慧的士人不敢为他谋划，天下已经大乱，皇帝还不知道，实在太悲哀了。先王知道壅塞蒙蔽会损害国基，因此设置公卿大夫，来整饬法制，设立刑律，而后天下太平。国势强的时候，可以禁止残暴诛伐乱贼，威服天下，国势微弱的时候，也有五伯之长尊王攘夷代君征讨，而诸侯无不顺从。虽然削弱，内自守卫，外不失亲附，国家便存而不亡。秦不分封子弟功臣，是故强盛时律令繁重，刑法严厉，天下大振；到了衰微，老百姓怨恨忿怒，海内群起背叛。所以周朝公侯伯子男各依常序，合乎大道，（从《考证》说。）传国千余年，统绪不断。秦则本末皆失，无法长久。从这里看来，安定和危乱的统绪彼此相差实在太远了。俗语说：’从前的错事不忘记，即是以后行事的老师。‘所以有德的君子治理国家，详观远古的得失，考察当今的举措，再参酌士人的谋划，研究兴盛衰亡的原因，忖度权利威势的合宜，使得黜陟赏罚有先后，变化改革合时宜，所以历时长久而国家安定。

　　"秦孝公据守二殽、函谷的完固，拥有雍州之地，君臣固守，偷窥周朝的王室，有收卷天下，攻取宇内，囊掠四海的野心，并吞八荒的心意。这时候，商鞅辅佐他，对内树立起法度，专心致力于农桑耕织，修治攻战守备，向外主张连横，引发诸侯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于是秦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西河以外一片土地。

　　"孝公死后，惠王、武王继承祖宗的产业，依照先王遗留下来的计划，向南兼吞汉中，向西攻举巴蜀，向东割并肥沃的地方，收取险要的州郡。诸侯害怕了，会合约誓，共同谋划削弱秦国的势力，不吝惜珍贵的财物，肥美的土地，来招致天下的才智之士，联合武力，缔结盟约，结合为一体，这时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这四个人都是睿明智慧而又忠诚信实，宽大厚重而又爱护他人，他们尊敬贤人礼遇勇士，共同约结抗秦来离散秦的连横策略，集合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的兵众。这时六国的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一班人，为他们谋划，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等人沟通意见，吴起、孙膑、带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等人领兵作战。常常用十倍的土地，百万的徒众，攻击秦国的关隘。秦人打开关口，延纳敌军，九国的军队犹豫畏惧，逃散而不敢前进。秦国不花费一箭一镞，天下诸侯已经疲困不堪。因此军队分散，盟约解除，互相争着割裂国土去奉献秦国。秦国也就绰绰然有余力来控制诸侯的弊病了，追逐败亡，杀敌百万，流血多到可以漂浮起橹楯。趁着战胜的方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的国家请求称臣，弱的国家入朝进贡。延至孝文王、庄襄王，在位时间短，国家平安无事。

　　"等到秦王政，继承六代先王的威烈，挥动长鞭统御海内，吞灭二周而消灭诸侯，登上天子之位而控制六合，拿起马鞭驱策天下，神威震动了四海。他向南取得百越的土地，设置桂林、象郡，百越的君长低着头、绑上脖子，把自己的生命交给秦官吏，一点不敢反抗。又派遣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屯戍守卫，把匈奴赶得后退七百多里，胡人不敢南来放牧牛马，胡兵不敢拉起弓箭企图报仇。于是秦始皇废掉先王的大道，焚烧诸子百家的典籍，来愚弄百姓，坠毁城池，杀戮豪杰，没收天下的兵器，把它们聚集在咸阳，熔化掉，铸造成钟鐻以及十二座铜人，借此灭去人民的反抗力量。然后践登华山，在上面建造都城，依靠着黄河，在岸边修治渡口，据守着亿丈高的城池，面临深不可测的深谷，作为固守之地。派遣优良的将领、强劲的弓弩手，守卫险阻，亲信臣子，精练军队，陈列坚锐的武器，这些都为了什么呢？天下已经安定，始皇自以为关中的坚固就好像千里长的铜城，子孙代代为帝王，万世的功业已经巩固了。

　　"始皇死后他的余威还振动四夷，陈胜只不过是贫穷人家的子弟，平民奴隶，一个流徙不定的人，才能不及中等，并不是具有仲尼、墨翟的贤智，陶朱、猗顿的财富，出身于行阵卒伍之间，崛起于什长伯长之中，带着疲惫的士卒，领着数百个徒众，转身攻打秦国。砍下木材当做兵器，举起竹竿当做旗帜，天下就像云朵一般聚集起来响应，携带着粮食追随他，好比影子跟着形体，山东豪俊之士因此同时兴起，而后把秦灭亡了。

　　"这时秦的领土威势并非削小微弱，雍州的土地，二殽、函谷的完固还是和以前一样。陈涉的地位也不曾尊贵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的君王，锄头、锄柄、用棘作的矛，并不比钩戟长矛锐利，奴徒戍卒并不胜过九国大军，深谋远虑、行军用兵的方法一点也比不上从前六国的谋士，然而成败完全不同，功业完全相反，假如让山东的诸侯和陈胜较量长短大小，比较权势力量，实在无法和当年诸侯相提并论。然而秦能仅仅靠着小小的一国之地以及千辆兵车的诸侯之力，招揽八州的诸侯，让他们同列秦庭称臣一百多年，然后以六合为国土，二殽、函谷为宫殿，却因一个平常人起兵发难，就七庙毁堕，死在他人手中，被全天下笑话，这是为什么呢？实在因为他不施行仁义，而且攻战和守备的情势不同啊！"（贾谊之言止于此，从《考证》说。）秦并有四海，兼有诸侯，南面而坐自立为帝王，修养天下百姓，全国人斐然向风，像这样是什么原因呢？那是因为近古以来很久就没有帝王了，周室衰微，五霸又已经死了，天子的威令无法下达，所以诸侯们仰赖武力，从事于征战，国势强的侵凌弱的，人口多的残暴少的，战乱不止，老百姓疲病凋敝。现在秦南面称王而统有天下，是在上有一个天子，老百姓希望得到安定的生活，保全性命，所以没有不虚其心而瞻仰君王，这个时候重在守住神威，奠定基业，安定和危亡的根本全在这里了。

　　秦王却怀着贪婪卑鄙的心，肆行自己的小聪明，不信任功臣，不亲近士民，废灭王者的大道，树立私人的权威，禁止文书，酷烈刑法，凡事先存诈伪暴力，把仁义丢在后头，以暴虐作为治理天下的基础。要知道兼并天下虽然崇尚武力，安定百姓则贵在顺时权变，此即是说取与守的方法不同，秦朝已经脱离了战国诸侯纷争的局面，步入全面统一的时代，然而治道不变，政令不改，那么他所用以取天下与守天下的方法并没有什么不同。（异上脱"无"字，当补，从《志疑》引《杂志》说。）秦又不分封子弟功臣，自己孤孤单单统治一片大江山，所以他的灭亡可以站着等待了。假使秦王能斟酌一下上古的行事，以及殷周的治迹，来确立行政方针，以后虽然出现淫虐骄狂的君王，也还不至于有倾覆亡国的危险，所以三代的君王建立天下，名位号令显著完美，功业长久不灭。

　　如今二世即位，天下无不伸长脖子，想看看新皇帝的政令，要知道寒冷的人只要有小襦穿就觉得幸福了，饥饿的人只要有糟糠吃就觉得甜美了，天下百姓的愁苦，正是新皇帝最好的资本，这是因为对劳苦的人民，只要施予小恩惠，很容易被视作大仁大德。那时如果二世皇帝具备平凡君王所有的德行，任用忠臣贤人，君臣一条心，共同为国内的百姓忧虑，不待始皇三年丧毕，先改正先皇帝的过失，割土分民，封给功臣的后代，替他们建国立君，用礼义来治理天下，使监狱里没有被囚禁的人，而且免去刑戮，除去贪赃污秽的罪名，使罪人返回自己的乡里，打开仓库，散发钱财，来赈济穷困的人，减轻赋税省去徒役，帮助百姓解决困急，减省刑法，使他们存有后退之路，人人都能重新做人，改变恶行，修养美德，各自谨慎于洁身自爱，这样便能满足全国老百姓的期望，而且以仁德威震天下，天下人全会亲附了。四海之内欢欢喜喜各自安居乐业，惟恐再有任何变化，虽然有几个顽民，也没有背离君上的意思，那么图谋不轨的臣下就无法伪饰他的诡诈，暴乱奸邪就可以消灭了。二世不如此作，却更加无道，残害宗室和人民，再度修筑阿房宫，增加刑罚，严厉诛杀，吏治苛刻艰深，赏罚不适宜，赋税聚敛没有限度，天下事情多到官吏都无法计数，百姓十分困穷而君王一点也不怜恤，于是奸诈群起，上下互相包庇，蒙罪的人非常多，受刑被杀的罪犯充塞道路，天下痛苦到极点。从君卿以下至于百姓，人人怀着自危的心情，亲身处在穷苦的境地，对于自己的处境都有不安全的感觉，所以很容易动摇。是故陈胜不必具备武王、商汤的贤才，不必凭借公侯的尊位，在大泽之畔奋臂而呼，天下竟然群起响应，这就是因为秦国的民众危殆不安，因此先王洞察始终的变化，知道存亡的先兆，所以治养人民专求使他们安定而已。如此一来，天下虽有背逆的臣手，必然没有人民附应他、帮助他，所以说安定的老百姓可以和他共行仁义，而危殆不安的民众却容易为非作歹，就是这个道理。贵为天子而且拥有天下的财富，自身却不免遭到杀戮，这是正义颠覆邪恶的证明，实是二世皇帝的过错。

　　（以下一段后人附益，《志疑》言乃班固时所得《秦记》，《会注考证》低一字以别于正文，兹循《考证》以示非史迁原文。）秦襄公嗣立，在位十二年，开始建筑西方祭祀天地五帝的庙宇，死后便葬在西方的边境；襄公生文公，文公即位，居住在西方边境的宫殿达五十年之久，死了也葬在西方；文公生静公，静公还未即位就死了，静公生宪公，宪公继文公而即位，在位十二年，居住在西边的新邑，死后葬在衙县；（从《集解》说。）宪公生武公、德公、出子，出子嗣立，在位六年，居住在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个人带领着盗贼在鄙衍把出子害了，埋葬在衙县；武公继立，在位二十年，居住平阳封宫，死后葬在宣阳聚的东南，庶长弗忌等三人伏法被诛；德公继立，在位两年，居住雍地大郑宫，生宣公、成公、缪公，死后葬在阳，初次规定夏至后第三庚日为初伏，在城郭四门杀狗拜祭以减除热毒之气；德公之后，宣公即位，在位十二年，居住阳宫，葬在阳，首次记载闰月；其后成公在位四年，居住雍地宫里，死后也葬在阳，这时齐国北伐山戎、孤竹国；其后缪公在位三十九年，周天子封他为伯，死后葬在雍，缪公向宁门之人问学，生有康公；缪公之后，康公在位十二年，居住雍地高寝，葬在竘社康公生共公，共公在位五年，仍然居住雍地高寝，葬在康公的南方，生有桓公；桓公在位二十七年，居住雍地太寝，葬在义里丘北方，生有景公；景公在位四十年，居住雍地高寝，葬在丘里南方，生有毕公；毕公在位三十六年，葬在车里北方，生有夷公；夷公还未即位就死了，葬在左宫，他生有惠公，因此惠公继立，在位十年，葬在车里，车里这个地方是在库公和景公二坟之间，（《评林》疑阙字，《考证》言"间"字阙，从二家说。）惠公生有悼公；悼公在位十五年，葬在景公西边的城雍，（从《志疑》、《考证》说，改僖公为景公。）生有厉共公厉共公在位三十四年，葬在人里，（从《集解》引徐广、《志疑》说，改入里为人里。），生有躁公、怀公，厉共公十年彗星出现其后躁公在位十四年，居住受寝，死后葬在悼公南方，躁公元年，彗星出现躁公死，怀公从晋国回秦即位，在位四年，葬在梁圉，生昭子，（从《志疑》、《考证》、《秦本纪》，改灵公为昭子。）

　　怀公之死是因大臣造反围攻怀公，怀公只好自杀；其后灵公即位，灵公即是昭子的儿子，居住泾阳，在位十年，葬在悼公西方，生有简公；简公是从晋国回来即位的，在位十五年，葬在景公西方，（见上。）生有惠公，简公七年初次准许老百姓佩戴刀剑惠公继立，在位十三年，葬在陵圉，生有出公出公在位二年，自杀而死，葬在雍其后献公在位二十三年，葬在嚣圉，生有孝公孝公在位二十四年，葬在弟圉，生惠文王，孝公十三年开始建都咸阳；其后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葬在公陵，生有悼武王；悼武王在位四年，葬在永陵；其后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葬在苣阳，生孝文王；孝文王在位只有一年，葬在寿陵，生庄襄王；庄襄王在位三年，也葬在苣阳，生始皇帝，这时吕不韦为丞相。

　　献公在位的第七年，开始设置市场供给人民买卖，十年，编立户籍，五家一比相为连坐；孝公即位十六年，桃李在冬天里开花；惠文王十九岁即位，第二年开始铸造钱币，有一个刚生下不久的婴儿居然开口说话，说道："秦国将王有天下。"悼武王也是十九岁即位，即位第二年渭水变成红色前后三天，昭襄王也是十九岁即位，即位第二年替老百姓的田地开辟阡陌，孝文王五十三岁才即位，庄襄王三十二岁即位，即位第二年攻取太原一带的土地，第一年大赦天下，推崇先王的功臣，广施仁德，亲厚骨肉，对人民散布惠泽，这时东周和诸侯联合起来攻打秦国，秦派相国吕不韦诛讨他，整个占领周室，但是不断绝他的祭祀，将阳人地方赐给周天子，让他在那里继续周的祭祀。

　　始皇在位三十七年，葬在郦山，生二世皇帝，始皇是十三岁即位的；二世在位三年，死后葬在宜春，二世在位时赵高为丞相，封武安侯，二世是十二岁即位的。（十二或当作二十，盖《本纪》言二世元年年二十）以是从秦襄公到二世皇帝共计六百一十年。

　　（以下一段是汉明帝永平十七年班固评贾、马赞中论秦二世亡天下之得失，《史记》、《考证》俱低一字以别原文）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说：周朝的历数已经过了，虽然汉为火德，由周的木德而生，但是仁恩之情，子不代母而王，所以秦便刚好补上这个位置，实在无关于帝王的正统，始皇凶暴残虐，然而却能以一个十三岁的诸侯王而兼并了整个天下，（依《集解》说。《考证》以为十三下必有夺文。）他放纵情欲任所欲为，却又能养育宗室亲族，在位三十七年间军队无所不伐，制作法律政令垂示给后王，这或许是得到圣人的神威，有河神授予图录吧？据守着狼狐星的气魄，脚踏着参伐星的威怒，帮助他驱除天下的诸侯，终于统一全国，号称始皇。

　　始皇死后，胡亥愚蠢到了极点，郦山的陵墓尚未修筑好，就下令再度修建阿房宫，既是完成始皇遗留下的计划，又说凡是贵有天下的人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为，大臣劝阻的便是想废掉先王的功业，谋杀了李斯、冯去疾，专门委任赵高，二世的话实在叫人听了痛心，就好像长着人的头，却发出畜生的叫声一样，他不是借着帝王的权威就无法如此残暴，不是如此深积凶残就不会轻易身亡国灭，到最后君位无法保存，这是残暴加速他的灭亡。即使据守着地形险阻的王国，也是无法长存。

　　子婴接着二世嗣立，头戴玉做的皇冠，身佩华美的组绶，乘坐着以黄缯作盖的帝王之车，后面随从着百官去谒拜先王的祖庙，如果是小人登上不合自己身份的位子，没有不恍恍惚惚心里失去主宰，整天苟且偷安，而子婴却能够深思远虑，父子三人策划谋略，竟然在房室之内杀掉赵高这个狡猾的奸臣，替已死的皇帝诛讨贼人。赵高死后，没想到宾客姻亲都还未完全慰劳，饭还来不及吞下咽喉，酒还来不及沾到嘴唇，楚国的大军已经攻破关中，大汉皇帝已经登临霸上，只得领着素车，绑上脖子，捧着天子信印投降高祖，像当年郑伯左手拿茅旌，右手拿鸾刀，肉袒迎接楚庄王，庄王后退舍七里一般。秦的灭亡就如同已经泛滥的河水不能再堵塞，腐烂掉的鱼无法再保全，贾谊和司马迁说："如果当时子婴具备一点平庸君主的才能，只要仅仅得到中等资质的臣佐，山东虽然混乱，秦的国土仍然可以保存，宗庙的祭祀就不会断绝。"其实秦的衰败是一代代积累而成，天下早已崩颓解散不可收拾了，虽然具备周公的大材，也无法再施展计巧，却要责备这个即位才几天的子婴，真是大错特错，世俗的人说秦始皇第一个造下罪戾，到胡亥达至顶点，这话很有道理，贾谊、司马迁又骂子婴说："秦地本来可以保全，却投降敌人，把它丢了。"这真是不通达时变的人说的话，齐国将灭掉纪国，纪季把邻邑送给齐作附庸，来保存宗庙社稷，《春秋》赞美他不书写他的名，就是这个道理。我读《史记·始皇本纪》，读到子婴车裂赵高，没有不嘉美他的决断，而哀怜他的心志，子婴可以说是恩报君父，死生大义都已经完备了。（《始皇本纪》未载车裂赵高，或指《秦记》，未知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