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8
个二十来里,河左岸有个镇子.到了那儿,太阳就会出来了.你求人帮忙的时候,就别再说你的家人生了病,别再犯傻了,让人家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你好,你要划出二十里地再说,好孩子.在亮灯那地方靠岸没什么好—那不过是个锯木厂.嗨,孩子,如果你爸爸很穷,看样子也不会走运的.我这儿有二十块钱的金币,我把它放在这块木板上,漂到你跟前,你就把它收起来.我觉得撇下你实在不好意思,可是,上帝!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懂吗?""等等,伙计,"另一个人说,"我这儿也有二十块,一块儿搁在板子上吧.再见,小家伙,你就照我们的话去做吧,肯定错不了.""没错,孩子—再见,再见.如果你瞧见了逃跑的黑鬼,就叫人抓住他们,你可以换点儿钱花.""再见了,好心的先生,"我说,"只要我看见了,就绝不叫逃跑的黑鬼从我身边溜掉."他们总算走开了,我也回到了木排上,心里挺难受的,很不是滋味,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心里也明白,看样子要想叫我不做错事是办不到了,就是学也学不会.一个人如果从小就没学好,长大也没出息,一到紧要关头就会泄气,什么也就干不成了.再一琢磨,心里就又对自己说,倒也未必,假如我把这事做对的话,也就是把基姆交出去,难道心里就能比现在好受吗?不会,我说,我也会难受的,和现在没什么两样.那么,学会把事做对又有什么用呢?把事做对了也要惹麻烦的,做错了反而倒不麻烦,再说道理都一样的.这可把我搞糊涂了,这个问题我真回答不了.于是,我觉得不必再为这事伤脑筋了,以后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
我钻进了窝棚,基姆不在里面,我四处张望,哪儿都没他的踪影.我就叫了一声:"基姆!""我在这儿哪,哈克,他们走远了吗?别大声说话."他在河里泡着,藏在舵桨底下,只把鼻子露在外面.我说那些人已经走得没影了,他这才爬上来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一害怕就溜下水了,假如他们到木排上来,我就要游到岸上去,等他们走远我再游回来.可是,噢,你把他们哄得真逗,哈克!你这一招可真漂亮!我告诉你吧,孩子,你这可把我给救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宝贝儿."接着我们又说了说那笔钱的事.这笔钱可真不少,我们每人能得二十块哩.基姆说这下我们可以搭汽船坐头舱,手头有了这些钱,在自由州里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去.他说坐木排再走上二十里也没什么,可他还是巴不得我们这会儿就已经到了那地方.
天亮前,我们靠了岸,基姆小心翼翼地把木排藏好.后来他又忙了一天,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打了好几个捆,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就等着离开木排上岸了.
在河下游左边的一个河湾上,当天夜里十点来钟,我们望见一座小镇上的灯光.
我先坐小筏子上那儿去打听.不一会儿就见有条小船里坐着个人,正在放排钩钓丝.我划过去向他打听:"先生,那地方是索罗镇吗?""索罗?不是.你这小鬼真傻得可以."
"那是什么镇,先生?"
"要想知道,就自己去那儿打听吧.快走开吧,别再赖在这儿不走."我赶紧划到木排那儿.基姆失望极了,我说没关系,过了这个镇下一个大概就是索罗了.
天亮前,我们又走过了一个镇子,我还想先过去看一下,可是那地方地势很高,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基姆说索罗附近没有高地,刚才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我们在靠近左手岸边的一个沙洲那儿停下来,藏了一天.我心里渐渐觉得不对头.基姆也一样.我说:"没准咱已经走过了索罗,就在起了大雾的那天晚上."他说:"我们还是别谈这个的好,哈克.可怜的黑人老是没福气.我心里老在嘀咕,恐怕还是那条响尾蛇皮在作怪吧.""如果根本就没瞧见过那蛇皮该多好,基姆,如果一眼也没看就更好了.""这可不是你的过错,哈克.你当时又不知道,好了,不要埋怨自己了."天大亮了以后,我们看见靠岸这边清清亮亮的河水毫无疑问是俄亥俄河,外面仍然还是那条大河的黄泥水!原来索罗是早就甩到后面去了.
我们把这事谈了又谈.上岸是不行的,当然也没法划着木排往上游走.
没办法,只好等天黑下来,再试试划小船往上走行不行.整整一个白天,我们就在杨树丛里睡大觉,等养足精神再好好干一番.不料我们等天黑跑到木排那儿一看,小船不见了!
我们在那儿愣了半晌,谁也没说话,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心里都明白,这还是那条蛇皮在作祟.如果老这样谈它也没用,没准又惹些晦气出来—没完没了的晦气,能叫你尝个够,直到你受够了教训默不作声为止.
随后,我们开始商量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商量不出个办法来,只好再坐木排往下漂,以后再买只小船往回走就是了.如果趁没人的时候去借人家的小船,这种爸爸常用的办法我们是不打算用的.因为那样一来,事情会更糟糕的.
于是天一黑,我们又坐木排漂走了.
那块蛇皮叫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如果有人还不相信玩蛇皮会倒霉,那么他再把这本书看下去,看看为这个我们还吃多少苦头,就自然会相信了.
能买到小船的地方是在靠岸停木排的河边.可我们一路上没看见停着什么木排,就一直往前漂了三个多小时.唉,这天夜里真黑,伸手不见五指,差点儿就和起大雾一样糟糕.河里是什么样儿,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多远多近一概都看不清楚.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过来一条朝上游开的汽船.我们连忙把马灯点着,估计从汽船上能看得见.往上游开的船一般都不会靠近我们走,总是找靠近礁石的静水顺着沙洲走.可是在这种黑夜,它们就专跟大河对着干,逆流而进.
不一会儿,我们听见它轰隆轰隆地开过来了,可直到跟前才把它看清楚.它正对着我们冲过来,那些船就爱这么开,只要不撞上木排,总想试试到底能靠得有多近.
有时候汽船上的大水轮会一口啃掉木排上的一条桨,领航员就会伸出脑袋来乐得哈哈大笑,觉得他自己干得漂亮.嘿,这回它就这么笔直地开过来了,我们说它又想来给我们"刮胡子".可它好像没有一点儿要躲开的意思.那条汽船个头挺大,来势挺猛,像团黑云压了过来,周围好像还有一排排萤火虫.
可是猛然间,它就清清楚楚地蹦到我们面前了,大得吓人,前面有长长一排敞开的锅炉门,活像烧红的牙齿在闪光,巨大的船头和保险档一直压到我们头顶上来了.船上有人冲我们喊了一声,还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停机铃,还有人高声叫骂,接着响起了汽笛的声音—就在我和基姆分别从木排两边跳进水里的一刹那,汽船一头撞了上去,把木排撞了个稀烂.
我憋住气潜到水下,打算一直潜到河底,因为船上那个三丈长的大水轮要从我头上滚过去,我总得给它腾开地方呀.我一般能在水底下呆上个一分钟,这回我估摸足足呆了有一分半钟.接着我就猛往水面上窜,因为我简直快要憋死了.
我先露出头来,一下连胳肢窝也露出了水面,又把鼻子里的水擤出来,嘴里也吐了几口水.不用说,河水流得又急又猛,汽船只停了十来秒钟就又开动机器,轰隆轰隆往上游走了,他们根本就不把撑木排的放在眼里,没事一样顶着急流上去了,声音还听得见,转眼间,它就在黑漆漆的夜里溜得无影无踪了.
我大声叫基姆,接连叫了十几声也没反应,就一面踩水,一面抓住了一块碰在我身上的木板,抱住木板往岸上游.后来我总算弄清了河水是朝左岸上流的,就是说我恰好处在一股横流当中,就赶紧改变方向,朝那头游去.
那是一股足足有两里长的横流,所以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游过去,终于平平安安地游到了岸边,爬到了岸上.我只能看清眼前不远的地方,可还是摸索着往前走了好几百米,不知不觉,我就走到了一座用双排圆木盖起来的老房子跟前.我正打算从旁边绕过去,不料突然从里面跳出一大群狗来,冲着我汪汪大叫,我知道这时候是不可以动的,于是,我就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