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39
我的小猪崽;潘申回来了:屋里顿时坐满了人,变得十分热闹.
拉夫烈茨基不喜欢这么多人;特别惹他生气的是别列尼岑娜,她不时拿着长柄眼镜望着他.
要不是为了莉莎,他立刻就走了:他想和她单独说两句话,可是好久他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满足于心中怀着暗暗的喜悦注视着她;她的面容还从来没让他觉得像现在这么美,这么可爱.
因为她坐在别列尼岑娜身旁,于是就显得更美了.
别列尼岑娜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着,耸耸她那窄小的双肩,不时娇声娇气地笑笑,而且一会儿眯缝起眼来,一会儿又突然把眼睁得老大.
莉莎安详地坐着,眼睛望着前面,根本不笑.
女主人坐下来和玛尔法·
季莫菲耶芙娜、别列尼岑娜、格杰昂诺夫斯基一起玩牌,格杰昂诺夫斯基出牌很慢,不断出错牌,眨巴着眼睛,用手帕擦擦脸.
潘申装出一副忧郁的样子,说话简短,意味深长而又有点儿悲伤,——完全像一个不得志的艺术家,——然而尽管毫不掩饰地在对他卖弄风情的别列尼岑娜提出请求,他却不肯答应唱他那首抒情歌曲:拉夫烈茨基在场,使他感到拘束.
费奥多尔·伊万内奇也很少说话;他一进屋来,脸上的特殊表情就让莉莎感到惊讶:她立刻感觉到,他有什么事要告诉她,可是,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不敢问他.
最后,她去大厅里倒茶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头朝他那边望了一眼.
他立刻跟着她过去了.
"您怎么了?"
她把茶壶坐到茶炊上,低声问.
"难道您发觉什么了吗?"
他说.
"今天您的神情不像我在这以前看到的那个样子."126贵族之家拉夫烈茨基对着桌子低下了头.
"我想,"他开始说,"转告您一个消息,可是现在不行.不过,请您看看这里,看看这篇小品文上用铅笔画出来的这一段,"他把随身带来的那期报纸递给她,又加上一句,"请您对此保守秘密,我明天早晨来."莉莎吃了一惊…潘申在门口出现了:她把报纸装进了自己的衣袋里.
①
"您看过(奥伯曼)吗,莉扎薇塔·米哈伊洛芙娜?"潘申若有所思地问.
莉莎含含糊糊回答了他一句什么,就从大厅里上楼去了.
拉夫烈茨基回到客厅,凑近牌桌.
玛尔法·季莫菲耶芙娜松开包发帽上的带子,涨红了脸,开始向他抱怨自己的对手格杰昂诺夫斯基,用她的说法,就是他不会打牌.
"看来,"她说,"打牌可不像造谣那么容易."
那一位仍然眨巴着眼,不时擦一擦脸.
莉莎回到客厅,坐到一个角落里;拉夫烈茨基望了望她,她也望了望他——两人都几乎是感到可怕.
他看出她脸上有困惑不解和某种暗暗责备的神情.
他多想和她谈谈,可是他没能与她交谈;作为其他客人中的一个客人和她一同待在同一个房间里,——让他感到难过:他决定走了.
向她告辞的时候,他又说了一遍,他明天来,还加上了一句,说他信赖她的友谊.
"请来,"她回答,脸上仍然流露出同样困惑不解的神情.
①《奥伯曼》是法国作家埃·塞南古(一七七○—一八四六)的一部带有感伤情调的小说.
贵族之家127
拉夫烈茨基一走,潘申立刻活跃起来;他开始给格杰昂诺夫斯基出主意,含讥带讽地对别列尼岑娜说恭维话,最后还唱了自己那首抒情歌曲.
可是他与莉莎说话和看她的时候,仍然是那个样子:意味深长,神情有点儿悲伤.
拉夫烈茨基又是一夜未睡.
他并不觉得难过,也不感到激动,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可是他不能入睡.
他甚至没有回想已经过去的那段时间;他只不过是在回顾自己的生活:他的心有力而均匀地跳动着,时间一小时一小时飞也似地逝去,他却没有睡意.
只是他的脑子里会偶尔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可这不是真的,这全是胡说八道"——于是他不再想了,低下头,又重新开始回顾自己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