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07
阿里?铁贝林,土耳其人一看见他就要发抖。"这几句话的语气简直骄傲和庄严得无法形容,阿尔培听了不知为什么竟吓了一跳;他好象觉得在海蒂那一对明亮的眼睛里,有某种非常阴森可怖的表情;阿里?铁贝林那次惨死曾在欧洲轰动一时,她这时象是一个招亡灵的女巫,把那个鲜血淋淋的鬼魂又呼唤了出来。
“不久,"海蒂说,“我们停止前进,发觉已走到一个湖边。我的母亲把我紧紧地搂在她那气息喘喘的胸怀里。在几步以外,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正在焦急地向四周环顾。湖岸上有四阶大理石的踏级通到水边,踏级下面有一只小船浮在水面上。从我们所站的地方望出去,我可以看到湖中央有一大堆黑色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要去的那座水寨。这座水寨在我看来似乎相当远,或许是因为晚上天黑,什么东西都不十分看得清楚。我们踏进那只小船。我们记得很清楚,桨打在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当我侧身去探究原因的时候,我才看到桨上裹着我们卫兵的腰带。除了船夫以外,船上只有女人、我的父亲、母亲、西立姆和我。卫兵依旧留在湖边,准备掩护我们撤退。他们跪在大理石踏级最底的那一级上,以便遇到追击的时候,可以把其余那三级当作防御工事。我们的船顺风飞航。’船为什么走得这样快呢?‘我问我的母亲。’嘘!别出声,孩子!我们是在逃命哪。‘我不懂。我的父亲为什么要逃呢?--他是万能的,以前总是旁人逃避他,他常常说:’他们恨我,可是他们怕我!‘"但这次的确是我的父亲在逃亡了。我听说,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说到这里,海蒂向基度山投去一个意义深长的眼光。在她作这一段叙述的期间,基度山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那青年女郎于是又继续讲下去,但讲话很慢,象一个讲历史的人想捏造或讳饰一部分事实似的。
"夫人,“阿尔培说,他对于这一篇追述非常注意,"您刚才讲到,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已有意和土耳其皇帝派来捉我父亲的那位高乞特将军讲条件。那时,阿里?铁贝林派了一个他极其信任的法国军官去见苏丹,然后决定退避到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那个避难寨里去。“"而这位法国军官,“阿尔培问道,"您可记得他的名字吗,夫人?“基度山急速地和那青年女郎交换了一次眼色,那个动作阿尔培完全没有觉察到。
"不,“她说,"我这个时候记不得了,但假如想到的话,我就告诉您。“阿尔培简直要把他父亲的名字讲出来了,但基度山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指,做出责备的表示;那青年想起自己的诺言,就不出声了。
"我们当时就向这座水寨划过去。我们的眼光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座二层楼的建筑,墙上刻着阿拉伯式的花纹,露台半浸在湖水里。但在地面底下,还有一个很深很大的地窟,我的母亲、我以及女仆们都被领到那儿。这个地方藏着六万只布袋和两百只木桶,布袋里有二千五百万金洋,木桶里装着三万磅火药。
“在这些木桶旁边,站着我父亲的宠臣西立姆,就是我刚才向您提及过的那个人。他的责任是日夜看守一支枪,枪尖上绑着一支点燃着的火绳,他已接到命令,只要我的父亲发出一个信号,他就把一切都炸毁--水寨、卫兵、女人、金洋和阿里?铁贝林本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些奴隶们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朝不保夕,所以整天整夜不住地祈祷、哀号和呻吟。至于我,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个青年军人的那种苍白的肤色和阴沉的眼光。不论将来死神在什么时候召我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我相信他的神态一定就象西立姆一样。我无法告诉您我们这种状态继续了多久,在那个时期,我甚至还不知道时间是什么意义。有的时候,但这种机会极少,我的父亲会来召我的母亲和我到露台上去,那时我很高兴,因为在那个阴气沉沉的洞窟里,除了奴隶们的哭丧脸和西立姆的火枪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父亲坐在一个大洞前面,用严肃的目光搜索遥远的地平线,聚精会神地详察湖面上的每一个黑点,我的母亲靠在他的身边,头枕着他的肩胛,而我则在他的脚边玩耍,带着稚气的好奇心眺望那巍然站立在地平线上的宾特斯山,那白皑皑、棱角毕露、从蔚蓝的湖水上高耸起来的亚尼纳堡,以及那一大片黯黑青翠的、远看以为是依附在岩石上的苔藓而实际上却是高大的枞树和桃金娘。
"有一天早晨,我的父亲派人来叫我们去,我们发觉他很平静,但脸色却比往常更苍白。’勇敢一点,凡瑟丽姬,‘他说,’皇帝的御书今天到,我的命运就要决定了。假如我能完全获赦,我们就可以神气地回亚尼纳去,假如消息不利,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逃走。‘’但假如我们的敌人不允许我们那样做呢?‘我的母亲说。’噢!那一点你放心好了,‘阿里?铁贝林微笑着说,’西立姆和他的火枪会回答他们的。他们很乐于看见我死,但他们却不喜欢和我一同死。‘“这些安慰的话不是从我父亲的心底里发出来的,母亲听了只是叹气。她为他调配他常饮的冰水,因为自从来到水寨里以后,他就连发最猛烈的高热。她用香油涂抹他的白胡须,为他点燃长烟筒,他有时会接连几小时拿着烟筒抽个不停,静静地注视着烟圈冉冉上升,变成螺旋形的云雾,渐渐和周围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忽然间,他做出一个非常突兀的动作,吓了我一跳。然后,他一面仍用眼睛盯住最初吸引他注意的那个目标,一面叫人拿望远镜给他。我母亲把望远镜递给他,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她的脸色看来比她所靠的大理石柱更白。我看见我父亲的手在发抖。’一只船!--两只!三只!‘父亲低声地说,’四只!‘于是他站起身来,抓起他的武器,准备好他的手枪。’凡瑟丽姬,‘他对我的母亲说,’决定一切的时候快要到了。在半小时内,我们就可以知道皇帝的答复了。带海蒂到洞里去。‘’我不愿意离开您,老爷,‘凡瑟丽姬说,’假如您死,我就和您一同死。‘’到西立姆那儿去!‘父亲喊道。’别了,老爷!‘母亲顺从地轻声说,她向他鞠躬告别,象是看见死神已经接近一样。’把凡瑟丽姬拉开!‘我的父亲对他的卫兵说。
"至于我,大家在混乱中把我忘记了。我向阿里?铁贝林跑过去。他看见我向他张着两臂,就伏下身来,用他的嘴巴在我的前额上印了一下。噢,那一吻我记得多么清楚呀!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吻,我觉得到现在我的额头上似乎还是温暖的。下洞的时候,我们从栅栏的花格子里辨别出有几只船愈来愈清晰地闯入我们的视界。最初它们看来象是小黑点,现在它们却象是在水面上飞掠的鸟儿一样了。在这期间,在水寨里,在我父亲的脚下,已布置好二十个卫兵,躲在一个墙角里,用焦急的眼光注视着那些船的到来。他们武装着嵌珠母镶银的长枪,还有大量的弹药盒散堆在地面上。我的父亲望一望他的表,然后脸上带着极度痛苦的表情踱上踱下。在最后的一吻以后我离开父亲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情景。我的母亲和我穿过通到地窟去的那条阴暗的甬道。西立姆依旧把守着他的岗位,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向我们忧郁地笑了一下。我们从洞窟里把我们的坐垫拿来,坐在西立姆的身边。大难临头的时候,忠实的朋友们总是紧紧地互相依靠在一起的。我那时年龄虽小,却很懂得大祸已迫在眉睫。“关于亚尼纳总督临终时的情形,阿尔培常常听人谈起--不是从他父亲那儿听来的,因为他父亲从来不谈这件事。关于他的死,他曾读过几篇不同的记载,但那青年女郎的声音和表情给这一段历史赋予了新的生命;那种生动的语气和抑郁的表情使他同时感到又可爱又可怕。至于海蒂,这些可怕的回忆似乎已暂时把她压倒了,因为她已停止叙述,她的头斜靠在手上,象一朵美丽的花在狂风暴雨的打击下垂下了头一样。她的眼睛凝视着虚空,表示她的脑子里正在幻想宾特斯山葱绿的山巅和亚尼纳湖蔚蓝的湖水,在她的幻想中,亚尼纳湖犹如一面魔镜,她刚才所描绘的那一幅阴森的画面似乎清清楚楚地在那里面反映了出来。基度山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关切和怜悯的表情望着她。
"讲下去吧,亲爱的。“伯爵用近代希腊语说。
海蒂突然抬起头来,象是基度山那响亮的声音把她从梦里唤醒了过来,于是她继续叙述下去。"那时是下午四点钟左右,门外的天空虽然很灿烂,但我们在洞里却被包围在阴气沉沉的黑暗里。那儿只有一点孤独的火光,看来象是嵌在黑暗的天空里的一颗星--那就是西立姆的火枪。我的母亲是一个基督徒,她作起祷告来。西立姆时时重复这句神圣的话:’上帝是伟大的!‘可是我的母亲却依旧抱着一些希望。当她下来的时候,她好象觉得看到那个派到君士坦丁堡去的法国军官,我父亲对那个法国军官非常信任,因为他知道,凡是法国皇帝手下的军人,自然都是心地高贵、义气深厚的。她向楼梯走近几步,听了一下。’他们过来了,‘她说,’或许他们给我们带来的是和平与自由吧!‘’您怕什么,凡瑟丽姬?‘西立姆用一种非常温和而同时又非常骄傲的口吻说。’假如他们不给我们带来和平,我们就给他们战争。假如他们不带来生命,我们就给他们死亡。‘于是他就挥动他的长枪,使枪上的火绳燃得更炽烈,他那副神气简直象是古希腊的酒神达俄尼苏斯一样。但我,我那时只是一个小孩子,却被这种大无畏的勇气吓坏了,我觉得那种态度又凶又蠢,我恐怖地倒退了几步,想躲避空中和火光中那可怕的死神。
“我母亲也有同样的感触,因为我觉察到她在发抖。’妈,妈,‘我说,’我们快要死了吗?‘听到我这句话,奴隶们就加紧他们的祈祷和悲叹。’我的孩子,‘凡瑟丽姬说,’愿上帝永远不让那个你今天这样害怕的死神接近你!‘然后,她又低声问西立姆,问他的主公是怎样吩咐他的。’假如他派人拿了他的匕首来见我,那就表示皇帝的来意不善,我就得点燃火药。假如他派人拿来的是他的戒指,则正巧相反,表示皇帝已赦免了他,我就熄灭火绳,不去碰那火药。‘’我的朋友,‘母亲说,’当你主公的命令到来的时候,假如他派人拿来的是匕首,不要让我们遭受我们那样害怕的惨死吧,请你发发慈悲,就用那把匕首杀死我们,你肯不肯?‘’可以的,凡瑟丽姬。‘西立姆宁静地回答。
"我们突然听到外面大喊起来。我们仔细倾听--那是欢喜的喊声。我们的卫兵到处都在欢呼派到君士坦丁堡去的那个法国军官的名字。显然他已带来了皇帝的答复,而且那个答复是有利的。“"您不记得那个法国人的名字了吗?“马瑟夫说。他很想给叙述者的记忆力帮一个忙,但基度山向他作了一个表示,请他不要再说话。
"我不记得了,“海蒂说,于是继续讲道,"喧闹的声音愈来愈大,脚步声逐渐接近。通到洞里来的那座楼梯上,有一个人正走下来。西立姆准备好他的枪。不久,在洞口灰暗的微光里--外面只有这一点点反光照进这个阴暗的洞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你是准?‘西立姆喝道。’但不论你是谁,我命令你不许再前进一步。‘’皇帝万岁!‘那个人影说。’他完全饶赦了阿里总督,不但饶了他的性命,而且还赐还他的财产。‘我的母亲发出一声欢呼,把我紧紧地抱在她的怀里。’站住!‘西立姆看见她要出去,就说,’你知道我还没有收到那只戒指哪。‘’不错。‘我的母亲说。于是她跪下来,同时把我举向天空,象是她希望在为我向上帝祈祷的时候,使我更和他接近一些似的。“海蒂再度中止她的叙述,她的情绪激动得这样厉害,以致她那苍白的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珠;她似乎已窒息得发不出声音来,她的喉咙和嘴唇是这样的焦干枯燥。基度山倒了一点冰水给她,用温和而同时也带有一点命令意味的口吻说:"勇敢一点。“海蒂抹干她的眼睛,继续讲道:
"这个时候,我们的眼睛因为习惯于黑暗,已认出总督的那个使者--他是一位友人。西立姆也已认出他。但那勇敢的青年只知道有一种责任--就是服从。’是谁派你来的?‘他对他说。’是我们的主公阿里?铁贝林派我来的。‘’假如你是阿里本人派来的,‘西立姆喊道,’你知道你得有什么东西交给我吗?‘’知道,‘那使者说,’我带来了他的戒指。‘说着,他就一手高举过头,显示那件信物,但相隔的距离太远了,光线又不充分,西立姆从他所站的那个地方望过去,无法辨认对方给他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看不见你手里是什么东西。‘西立姆说。’那末,走过来吧,‘那使者说,’不然,假如你愿意的话,我走到你这儿来也可以。‘’这两种办法我都不赞成,‘那青年军人回答,’把我要看的东西放在那有光的地方,然后你退出去,让我来察看。‘’这样也好。‘那使者说。他先把那件信物放在西立姆指定的地方,然后退了出去。
“噢,我们的心是跳得多么厉害呀!因为放在那儿的似乎的确是一只戒指。但那是不是我父亲的戒指呢?西立姆手里依旧握住那支燃着的火绳,向洞口走过去,在那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拾起那件信物。’很好!‘他看了一下那件信物,说,’这是我主公的戒指!‘于是他把火绳抛在地上,用脚踩熄它。那使者发出一声欢呼,连连击掌。这个信号一发出,便突然出现了四个高乞特将军手下的士兵,西立姆倒了下去,身上被戳了五个洞。每一个人都分别戳他一刀。他们简直沉醉在他们的罪行里了,他们先在洞窟里到处搜索,看还有没有别的火种,然后,虽然他们的脸色依旧还很苍白,恐惧的神色还未消退,他们却开始把装金洋的布袋踢来踢去玩耍起来。这时,我的母亲把我抱在她的怀里,轻捷地窜越过无数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转角曲径,寻到一座通水寨的暗梯。水寨里的情形混乱得可怕极了。楼下的房间里挤满了高乞特的兵。那就是说,都是我们的敌人。正当我的母亲要推开一扇小门的时候,我们忽然听到总督气势汹汹的洪亮声音。母亲把她的眼睛凑到板壁缝上,我也很幸运地找到一个小洞,使我可以把房间里经过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我看到有几个人拿着一份印有金字的文件站在我父亲的前面。’你们要怎样?‘我父亲对他们说。’我们要把陛下的意思告诉你,‘他们之中有一个说,’你看见这份圣旨吗?‘’我看见的。‘我父亲说。’好,你自己读吧,他要你的头。‘"我父亲发出一阵大笑,那种笑声比恐吓更可怕,而笑声未绝,我们就听到两下手枪的枪声,这枪声是他发出来的,已打死两个人。卫兵们本来俯伏在我父亲的脚下,这时也跳起来开火,房间里顿时烟火弥漫。同时,对方也开始开火了,子弹呼呼地穿过我们四周的板壁。噢,总督,我的父亲,在那个时候看来是多么高贵呀,他手握弯刀,在弹雨中往来砍杀,面孔被他敌人的火药熏得乌黑!他把他们吓得多么厉害呀,甚至在那时,他们一见他也还要转身逃命!’西立姆!西立姆!‘他喊道,’守火使者,尽你的责任呀!‘’西立姆死了!‘一个象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声音答道:’你完啦,阿里!‘同时,我们听到一阵猛烈的爆击声,我父亲四周的地板都打破了,土耳其兵从楼下透过地板向上开枪,三四个卫兵倒了下去,尸体上浑身是伤。
“我父亲怒吼起来,他把手指插到枪弹打成的洞里,掀起一整块地板。但从这个缺口里,立刻就射上来二十多发枪弹。冲上来的烟火象是从一座火山的喷火口里发出来的一样,但立刻就被上面的天幕吞没了。在这种种可怕的混乱和吓人的喊声中,传来了两声清晰可怕的枪声,接着又传来两声使人心惊肉跳的尖呼。我吓呆了,这两颗子弹重创了我的父亲,这种可怕的喊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可是,他依旧站着,紧紧地攀住一扇窗。我母亲想撞开那扇门,以便和他死在一起,但门是从里面扣住了的。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卫兵,痛苦地抽搐着,有两三个只受轻伤,正努力想从窗口跳出去逃命。在这危急的关头,整个地板突然塌陷了。我父亲屈下一条腿,这个时候,二十只手向他伸过来,武装着长刀、手枪、匕首,二十个人同时攻击一个人,于是我父亲就在这些恶鬼发射出来的一阵烟火中消失了,真象是地狱在他的脚下裂开了一样。我觉得自己在向地上倒下去,我的母亲已昏倒了。"
海蒂的手臂无力地垂到身边,她发出一声深长的呻吟,同时望着伯爵,象是在问他是否已对她的服从命令感到满意。基度山起身走到她面前,执住她的手,用希腊语对她说:“镇定一点,我的好孩子,上帝是会惩罚那些叛徒的,这样一想,你就会勇敢起来了。"
“这个故事真可怕,伯爵,"阿尔培说,他被海蒂惨白的脸色吓坏了,“我现在只怪我自己不应该提出这样残酷不合礼的要求。"
“噢,没有什么!"基度山说。然后,他用手抚着那青年女郎的头,继续说,“海蒂是非常勇敢的,她有的时候甚至以叙述她的不幸来寻求安慰。"
“因为,我的爷呀,"海蒂热切地说,“我的痛苦使我想起了您的好处。"
阿尔培好奇地望着她,因为她还没有讲到他最希望知道的那一部分,就是:她怎样会成为伯爵的奴隶。海蒂看到两位听者的脸上都表示着同样的希望,就叹了一口气,“当我母亲恢复知觉的时候,我们已被带到那位土耳其将军的面前了。’杀死我吧!‘她说,’但请不要污辱阿里的遗孤。‘"’这种话你不必向我说。‘高乞特说。
“’向谁说呢,那末?‘"’向你们的新主人说。‘“’他是谁?在哪儿?‘"’他就在这儿。‘“于是高乞特就指出一个人,而他就是那个对我父亲的死负罪最深的人。"海蒂用一种含蓄的愤恨的口吻说。
“那末,"阿尔培说,“您就成了这个人的财产了吗?"
“不,"海蒂答道,“他不敢收留我们,所以我们就被卖给一个到君士坦丁堡去的奴隶贩子。我们越过希腊,半死半活地到达土耳其的都城。城门口聚着一群人,他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但突然间,我母亲的眼光接触到那件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倒在地上,指着挂在城门口的一个人头,在那个人头底下,写着这样几个字--’这是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的头。‘"我痛哭,我想扶我的母亲起来,但她已经死了!我被带到奴隶市场上,被一个有钱的阿美尼亚人买去。他请教师教导我,当我十三岁的时候,他把我卖给马穆德苏丹。“"我就是从他手里把她买来的,“基度山说,"至于代价,我已经告诉过您了,阿尔培,就是那块和我装大麻精的盒子配对的翡翠。“"噢!您真好,您真伟大,我的爷!“海蒂说,拿起伯爵的手吻了一下,"我能够属于这样的一位主人,真是幸运极了。“这所见所闻的一切简直使阿尔培糊涂了。"来,喝完您那杯咖啡吧,“基度山说,"这一段历史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