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07
"他心里默念。
他们走上三楼。这就是急报房了。基度山交替地观看那架机器的两条铁把子。“有趣极了,"他说,“但天长日久,你对于这种生活一定觉得非常厌烦吧。"
“是的。最初不断地望着,望得我脖子都酸麻了,但过了一年,我倒也惯了,而且我们也有消遣和放假的时候。"“放假?"“是的。"“什么时候?"“有雾的时候。"“啊,一点不错。"“那实在是我的假日。我到花园里去,下种,拔草,剪枝,整天杀虫。"“你来这儿有多久了?"“十年加五年,我已经做了十五年的机器人了。"“你现在--"“五十五岁罗。"“你必须服务多久才能请求养老金?"“噢,先生,得二十五年。"“养老金有多少?"“一百艾居。"“可怜的人类!"基度山低声说。“你说什么,先生?"那个人问。“我说有趣极了。"“什么东西有趣?"
“你指给我看的一切都有趣。你对于这些信号真的一点都不懂吗?"“一点都不懂。"“你从来不想去懂得它们吗?"“不。我何必要懂呢?"“但有几个信号是特地发给你的吗?"“当然罗。"“那些信号你懂不懂?"“那是千篇一律的。"“它们的意思是--"“‘无新消息’、‘可休息一小时’、或是‘明天’。"“这倒很简单,"
伯爵说,“但看哪!你的通讯员不是在那儿发信号了吗?"“啊,是的,谢谢你,先生。"“他在说什么--你懂不懂?"“懂的,他问我准备好了没有。"“而你的回答呢?"“发一个信号,告诉我右手的通讯员我已经准备好了,同时,这也就是通知我左手的通讯员,叫他也准备起来。"“巧妙极了。"伯爵说。“你瞧着吧,"那个人骄傲地说,“五分钟之内,他就要说话了。"“那末,我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基度山对他自己说,“我还要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呢。我亲爱的先生,你允不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什么事,先生!"“你很喜欢园艺?"“喜欢极了。"“假如放弃这块二十呎长的草坪,给你一块两亩大的园地,你总高兴吧?"“先生,我可以把它造成一座地上的乐园。"“只凭一千法郎,你的生活过得很坏吧?"“够坏的了,但还是活下来了。"“是的,但你只有一个很可怜的花园!"“不错,这个花园不大。"“而且,非但不大,还充满着偷吃一切东西的睡鼠。"“啊!它们是我的灾星。"“告诉我,当你右手那位通讯员在发报的时候,假如你不幸转一转头--"“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那就怎么样?"“我就无法转达那信号了。"“于是?"“因疏忽而不转达,我就受罚款。"“罚多少?"“一百法郎。"“去了你收入的十分之一,真了不起!"“啊!"那个人说。
“你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基度山说。“一次,先生,那次我正在给一棵玫瑰花接枝。"“嗯,假如你把它改变,用别的信号来代替呢?"“啊,那就又是一回事了,我就要遭革职,丧失我的养老金。"“三百法郎?"“是的,一百艾居,先生,所以你看,我是不高兴做那一类事情的。"“甚至一下子给你十五年的工资你都不干吗?嘿,这是值得想一想的呀,呃?"“给一万五千法郎?"“是的。"“先生,您吓坏我啦。"“这算不了什么。"“先生,您在诱惑我。"“一点不错,一万五千法郎,你懂吗?"“先生,现在让我来看看我右手的通讯员吧!"“正巧相反,别去看他,来看看这个。"“这是什么?"“什么!难道你不认识这些小纸头吗?"“钞票!"“一点不错,一共十五张。"“这是谁的呢?"“你的,假如你愿意的话。"“我的!"那个人半窒息地喊道。“是的,你的--你自己的财产。"“先生,我右手的通讯员在发信号啦。"“让他去发。"“先生,你苦了我了,我要遭罚款的呀。"“那会使你损失一百法郎,你瞧,收了我的钞票是对你有利的。"“先生,我右手的通讯员在重发他的信号了,他在不耐烦啦。"“别管他,收了吧。"伯爵把那叠钞票塞到那个人的手里。“这还不算数,"他说,“你不能靠一万五千法郎过活。"“我依旧可以保留我的职位。"“不,你的职位是要失掉的,因为你要改变那个通讯员发来的信号。"“噢,先生,您要怎么样?"“开一个玩笑。"“先生,除非你强迫我--"“我预备很有效地强迫你,"基度山从他的口袋里又抽出一叠钞票来。
“这儿还有一万法郎,"他说,“加上已经在你口袋里的一万五千,一共是二万五了。你可以用五千法郎买一块两亩大的地和一所漂亮的小房子;余下的两万可以使你每年收到一千法郎的利息。"
“一座有两亩地大的花园?"“还有一千法郎一年。"“啊,天哪!"“喂,拿了吧!"基度山把钞票硬塞到他的手里。
“我得做什么事呢?"“事情并不十分难。"“但什么事呢?"“把这些信号发出去。"基度山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组信号,还有数目字标明发送的次序。“喏,你看,这用不了多久时间。"“是的,但是--"“做了这件事,油桃以及其他一切你都可以有了。"这一下突击成功了,那个人面孔涨得通红,额头上滚下一颗颗黄豆般大的汗珠,把伯爵交给他的那三组信号接一连二地发了出去,也不顾那右手的通讯员表示出多大的惊奇,后者由于不懂其中的变化,以为这位园艺家已经发疯了。至于左手的那个通讯员,他一本正经地转达了那些同样的信号。于是那些信号就忠实地向内政部长传过去。
“你现在发财了。"基度山说。“是的,"那个人回答,“但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呵!"“听着,我的朋友,"基度山说。“我不愿意使你产生丝毫后悔,所以,相信我吧,我可以向你发誓,你没有损害任何人,你只是执行了天意而已。"
那个人望着钞票,把它抚摸了一阵,数了一遍;他的脸色发白,又转红。然后他冲到他的房间里,想去饮一杯水,但还没有跑到水壶那个地方,就晕倒在他的干豆枝堆里了。
五分钟以后,这封新的急报到了部长手里,狄布雷吩咐套车,急忙赶到邓格拉司府上。“你的丈夫有没有西班牙公债?"他问男爵夫人。“我想有的吧。的确!他有六百万。"“他必须卖掉它,不论什么价钱。"“为什么?"“因为卡罗斯已经从布尔日逃出来,回到西班牙了。"“你怎么知道的?"狄布雷耸耸肩胛。“竟想到来问我怎么听到那个消息!"他说。男爵夫人不再问第二句话。她奔到她的丈夫那儿,后者立刻赶到他的代理人那儿,吩咐他不论价钱赶快卖掉。大家看到邓格拉司抛出,西班牙公债就立刻跌价。邓格拉司蚀掉五十万法郎,但他把他的西班牙证券全部脱手了。当天晚上,《消息报》上登出这一段新闻:
“急报局讯:前被监禁于布尔日之国王卡罗斯已逃脱,业已越加塔洛尼亚边境回西班牙。巴塞罗那人民群起拥戴。"
那天晚上,大家都不谈别的,只谈论邓格拉司的先见之明,因为他把他的证券卖掉了,又谈论这个证券赌客的运气,因为在这样一个打击之下,他只蚀掉五十万法郎。那些没有把证券卖掉或收购邓格拉司的公债的人,认为他们自己已经破产,过了极不愉快的一晚。
第二天早晨,《警世报》上登出下面这段消息:
“《消息报》昨日宣布卡罗斯逃脱,巴塞罗那叛变,此项消息毫无任何根据。国王卡罗斯并未离开布尔日,半岛亦在一片升平气象中。此项错误,系由于雾中急报信号误传所致。"
西班牙公债立刻飞涨,涨是跌的两倍。把蚀掉的本钱和错过的赚头加起来,邓格拉司损失了一百万。
“好!"基度山对摩莱尔说,当这个暴跌暴涨的怪新闻(邓格拉司是其中的牺牲品)传来的时候,后者正在他的家里。“我刚才有了一个发现,可以用二万五千法郎去买得我愿意付十万的东西。"
“您发现了什么?"摩莱尔问。
“我刚才发现了一种把一个怕睡鼠吃他桃子的园艺家搭救出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