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07
到符合您财产的那个数目的时候,您就止住我,好不好?"
“好的。"
在这一段对话的期间,房间里的空气很庄严。精神与物质之间的斗争,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明显了;这种情景即使不能称为崇高,但至少也够得上称为稀奇。他们围成一个圆圈环绕着那废人;第二位公证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准备笔录,他的同僚则站在遗言人的前面,准备问他我们已经说过的那个问题。“您的财产超过三十万法郎,是不是?"他说。诺梯埃表示的确是的。“您有四十万法郎吗?"公证人问。诺梯埃的眼光不动。“五十万?"仍旧是同样的表情。“六十万?七十万?八十万?九十万?"当他提到最后那一个数目的时候,诺梯埃止住他。
“那末您有九十万法郎罗?"公证人问。
“是的。"
“是地产?"
“不。"
“证券?"
“是的。"
“证券是在您自己的手里?"
诺梯埃先生向巴罗斯投去一个眼光,表示他需要某种东西,那个东西他知道可以到哪儿去找。那老仆人走出房间,立刻带着一只小箱子回来。
“您允许我们打开这只箱子吗?"公证人问。诺梯埃表示可以。他们打开箱子,找到九十万法郎的银行存单。第一位公证人一面逐张察看,一面递给他的同僚。总数正巧和诺梯埃所说的相符。
“他说得一点不错,"第一位公证人说,“他的脑力依旧十分强健,这是非常明显的了。"于是他转过去对那瘫子说,“那末,您有九十万法郎的母金,根据您的投资方式,它应该可以产生四万里弗左右的收入?"
“是的。"
“您愿意把这笔财产给谁?"
“噢!"维尔福夫人说,“那件事是没有多大疑问的了。诺梯埃先生极其钟爱他的孙女儿维尔福小姐,她服侍了他六年,由于她的孝顺照顾,所以她的祖父十分疼爱她,甚至几乎可以说感激她,现在她可以收获到孝顺的果实了,这原是很公平的。"
诺梯埃眼睛里的表情清楚地指出他并没有被维尔福夫人那一篇虚情假意的话所骗倒。
“那末,您把这九十万法郎遗赠给凡兰蒂?维尔福小姐是不是?"公证人问,他以为这一条是立刻可以填上的了,但总得先等诺梯埃的认可,这必须在这一幕奇景的全体证人面前作出这个表示。凡兰蒂在他们提出她的名字来讨论的时候早已退到后面以逃避不愉快的注视;她的眼睛低垂着,她在嘤嘤地哭泣。老人带着一种最最亲切的表情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他转向公证人,深意地眨眨眼睛,表示不对。
“什么!"公证人说,“您不预备立凡兰蒂?维尔福小姐做您的遗产继承人吗?"“是的。"“您没有弄错吗?"公证人说,“您的意思真的是‘不立她’吗?"“是的!"诺梯埃再表示,“是的!"凡兰蒂抬起头来,她惊愕得目瞪口呆。她倒并不是因为得不到遗产而悲伤,而是因为她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地方触怒了她的祖父,以致他竟做出这样一个举动来;但诺梯埃带着如许亲切温柔的情意望着她,以致她喊道:“噢,爷爷!我现在知道了,您只是不把您的财产给我,但我一向享受的爱,您还是给我的。"
“啊,是的,那是当然的!"那瘫子的眼睛说,因为他闭眼睛时的那种表情凡兰蒂是不会弄错的。“谢谢您!谢谢您!"她轻轻地说。老人不立凡兰蒂做他财产的继承人这一个宣布引起了维尔福夫人的希望。她走到那废人的身旁,说:“那末,亲爱的诺梯埃先生,您无疑的是预备把您的财产留给您的孙子爱德华?维尔福的了。"回答这一番话的是一阵最坚决可怕的眨眼,他所表示的那种情感差不多已近于憎恨。“不是,"公证人说,“那末大概是给您的儿子维尔福先生的了?"“不。"老人回答。两位公证人惊愕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维尔福和他的妻子都面红耳赤,前者是由于羞,后者是由于恨。
“那末,我们大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呢,亲爱的爷爷?"凡兰蒂说,“您好象对我们一个都不爱啦。"老人的眼光急速地从维尔福转到他的妻子,然后带着一种无限钟爱的表情停留在凡兰蒂身上。“哦,"她说,“假如您爱我的话,爷爷,请在现在这个时候用您的行动来证实那种爱吧。您知道得我很清楚,您知道我从来不曾想过您的财产,而且,他们说我继承我母亲的财产以后已经很富了--甚至太富了。请您解释一下吧。"
诺梯埃把他那聪明的眼光盯住凡兰蒂的手。“我的手?"她说。“是的。"“她的手!"每一个人都喊道。“噢,诸位!你们看,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思的,我父亲的脑筋实在已经受伤了。"维尔福说。“啊!"凡兰蒂突然喊道,“我懂啦!您的意思是指我的婚事,是吗,亲爱的爷爷?"“是的,是的,是的。"那瘫子表示,向凡兰蒂投去一个欢喜感谢的眼光,感谢她猜出了他的意思。“您为了这件婚事恼我们大家,是不是?"“是的。"“真的,这太荒唐了。"维尔福说。“原谅我,阁下,"公证人答道,“据我看,正巧相反,诺梯埃先生的意思很明显,我可以很容易地把他头脑里所出现的种种念头连贯起来。"“您不愿意我嫁给弗兰士?伊辟楠先生吗?"凡兰蒂说。“我不愿意。"她祖父的目光说。“而您所以不把遗产给您的孙女儿,"公证人又说,“就是因为她结了一门违反您心意的亲事,是不是?"“是的。"“所以要不是为了这门亲事,她本来是可以做您的继承人的?"“是的。"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两位公证人聚头商量;凡兰蒂紧扭着双手,带着一个感激的微笑望着她的祖父;维尔福烦恼地咬着他的嘴唇;维尔福夫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不自觉地现出满面春风的神态。
“但是,"维尔福首先打破沉寂说,“我认为关于那件婚事的适当与否,我是最好的判断者。我是惟一有权可以处理我女儿婚事的人。我愿意她嫁给弗兰士?伊辟楠先生,她一定要嫁给他!"
凡兰蒂哭泣着倒在一张椅子上。“先生,"公证人说,“假若维尔福小姐依旧决定要嫁给弗兰士先生,您预备如何处置您的财产呢?"老人不回答。“您当然要用某种方式来处置它的罗?"“是的。"“传给您家里的哪一个人吗?"“不。"“那末,您预备把它专用在慈善事业上吗?"公证人追问。“是的。"“但是,"公证人说,“您知道吗,法律是不允许一个儿子的继承权全部被褫夺的?"“是的。"“那末,您预备只送掉法律允许您转让的那一部分财产吗?"诺梯埃不回答。“您还是希望把全部送掉吗?"“是的。"“但在您去世以后,那张遗嘱会引起争论的。"“不。"“家父知道我的,"维尔福答道,“他很知道我会神圣地遵守他的希望。
我是死了心的了。这九十万法郎当脱离这个家庭,让哪一家医院去发财,但我决不愿对一个老人的怪想头让步。我当根据我的良心行事。"
说完了这一篇话,维尔福就和他的妻子走出房间,让他的父亲称心如意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那张遗嘱当天就立好,公证人把证人传来,经老人认可,当众把它封妥,交给家庭律师狄思康先生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