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1日 22:07
就约定:假如老人表示许可,他就闭一闭眼睛,假如表示拒绝,就连眨几下,假如他有意思要表达,他就举眼向天。假如他要凡兰蒂,就只闭他的右眼,假如要巴罗斯,就闭左眼。一听到维尔福夫人的建议,他立刻眨眼睛。这一个断然的拒绝很使她难堪,她咬一咬嘴唇,说:“那末要我叫凡兰蒂来吗?"老人热切地闭上眼睛,表示他正希望如此。维尔福夫妇鞠了一躬,走出房间,吩咐去唤凡兰蒂来。凡兰蒂已经知道今天她得和诺梯埃先生特别多谈一次。她的父母刚才出去,她就进来了,脸上依旧还带着激动的颜色。她一眼就看出她的祖父很痛苦,知道他的头脑里有许多事要讲给她听。“亲爱的爷爷,"她喊道,“怎么啦?他们惹恼了您,您心里很不高兴,是不是?"
那瘫子闭一闭眼睛,表示认可。
“您恼谁呢,那末?恼我的爹爹吗?不是。恼维尔福夫人吗?不是。恼我吗?"
老人作肯定的表示。
“恼我?"凡兰蒂惊愕地说。
老人重作那个表示。
“亲爱的爷爷,我做错了什么事,以致您要恼我呢?"凡兰蒂喊道。
没有回答,于是她继续说:“我今天整天没有见过您。有人向您谈到我吗?"
“是的。"老人的目光急切地说。
“让我来想一想。我真可以向您保证,爷爷--啊!维尔福先生和维尔福夫人刚才离开这个房间,是不是?"
“是的。"
“他们告诉了您一件事,您是为了那件事动怒的,是不是?那末,是什么事呢?我可不可以去问问他们,然后再来向您解释?"
“不,不!"诺梯埃的目光说。
“啊!您吓坏我啦。他们说了些什么事呢?"于是她又尝试推究起来,要想出究竟是什么事。
“啊,我知道了,"她压低了声音,靠到老人身边说,“他们谈到了我的婚事,对不对?"
“是的。"那愤怒的目光回答。
“我懂了,您恼我不把这件事情讲给您听。那是因为他们坚持要我保守秘密,求我一点都不要告诉您,他们甚至并没有把他们的意思通知我,我也是自己碰巧发现的--这就是我对您保持缄默的原因,亲爱的爷爷。请宽恕我。"但老人的眼光里并没有可以使她安心的成份,它似乎只是说:“我所恼的并不只是你的缄默。"“那末又是什么呢?"那青年女郎问道。“亲爱的爷爷,或许您以为我会抛弃您,以为我在结婚以后会忘记您,是不是?"“不"。“那末,他们已经告诉您伊辟楠先生同意我们大家住在一起的了?"“是的。"“那末您为什么还要愁闷呢?"老人的眼睛里发出一种表示温爱的光芒。“是的,我懂了,"凡兰蒂说,“那是因为您爱我。"老人同意。“您怕我将来会不快乐?"“是的。"“您不欢喜弗兰士先生吗?"那一对眼睛接连重复了几次:“不,不,不。"“您不高兴结这门亲事吗?"“是的。"“嗯,听我说,"凡兰蒂跪下来抱住她祖父的脖子说,“我也很烦闷,因为我并不爱弗兰士?伊辟楠先生。"老人的眼睛里发出极其欢喜的光芒。“您还记得吗,当我想遁世进修道院去的时候,您那时是多么的恼我?"一滴泪水在那废人的眼睛里颤动。“嗯,"凡兰蒂继续说,“我所以要提出那样的要求,就是为了想逃避这个可恨的婚姻,那时我是绝望极啦。"诺梯埃的呼吸急促沉重起来。“那末您真的也不高兴这件婚事吗?啊,假如您能够帮助我,假如我们能一同推翻他们的计划,那就好了!但您无法反对他们。您,您的头脑是那样灵敏,您的意志是这样的坚决,可是对于这一场抗争,您却象我一样的软弱,象我一样的不是他们的敌手。唉,要是在您健康有力的那个时候,您本来可以这样强有力地保护我,现在您只能同情我的欢喜和悲哀了!您的同情是我最后的快乐,幸而上帝忘记了这一点,没有把它和我其他的一切快乐同时夺去。"
听了这些话,诺梯埃的眼光里露出这样富于含意的一种表示,以致青年女郎觉得她从那种眼光里读到这些话:“你错了,我还可以帮你很大的忙。"“您真的以为能够帮助我吗,亲爱的爷爷?"凡兰蒂说。“是的。"诺梯埃抬起他的眼睛。这是他和凡兰蒂约定的记号,当他有所需要的时候就这样表示。
“您要什么,亲爱的爷爷?"凡兰蒂说,于是她极力在脑子里搜索他可能需要的事物,想到一样东西就高声背出来;但看到她的一切努力老是只得到一个“不",她就说,“来,既然我笨成这个样子,就来用那样大法宝吧。"于是她把字母接连背出来,从 A背到 N,一面背,一面用她的微笑来讯问那瘫子的眼光。背到 N这个字母上,诺梯埃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啊,"凡兰蒂说,“您所想要的东西是以 N打头的,那末我们从 N来想办法好了。嗯,我来想想看,从 N打头的您能要什么东西?Na-Ne-Ni- No-"
“是了,是了,是了。"老人的眼睛说。“啊,那末是以 No打头的了?"“是的。"凡兰蒂拿来一本字典,把它放到诺梯埃面前的书桌上。她打开字典,看到老人的眼光全神贯注地盯在书页上,她就用手指顺着行次很快地一上一下数过去。诺梯埃陷入这种可悲的状况已有六年了,在这六年间,凡兰蒂的发明力不但常常设想出种种便于了解他的心思的方法,使她在这方面成了一个专家,而且由于经常的实习,她对于这门技术已极其熟练,以致她可以极快地猜出老人的意思,简直和他能说话一样。指到“Notary(公证人)"这个字,诺梯埃作了一个叫她停止的表示。“公证人,"她说,“您要一个公证人吗,亲爱的爷爷?"老人又表示他是希望要找一个公证人。
“那末,您希望派人去找一个公证人来吗?"凡兰蒂说。“是的。"“您要不要把您的意思通知我的爹爹?"“要的。"“您希望马上就去找公证人来吗?"“是的。"“那末就叫他们立刻去找,亲爱的爷爷。您不要别的东西了吗?"“不要了。"凡兰蒂拉铃吩咐仆人,去告诉维尔福先生和夫人,请他们到诺梯埃先生的房间里来。
“您满意了吗?"凡兰蒂说。“满意了?我相信您是满意的了。是吗?这件事倒很不容易猜到的,是不是?"于是那青年女郎向她的祖父微笑了一下,好象他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维尔福先生来了,后面跟着巴罗斯。“你叫我来有什么事,阁下?"他问那瘫子。“阁下,"凡兰蒂说,“祖父想要一位公证人。"听到这个意外的奇怪要求,维尔福先生和他的父亲交换了一次眼光。“是的,"后者表示,而且态度很坚决,表示凡兰蒂和他的老仆都已知道他的希望,而凭着他们的帮助,他已准备好和他斗争。“你想要一位公证人吗?"维尔福问道。“是的。"“做什么?"诺梯埃不回答。“你要公证人来做什么?"那废人的眼光始终坚定不移,他要用这种表情来表示他的决心是不可改变的。“是要对我们来一个恶意的举动吗?你觉得这样值得吗?"维尔福说。“可是,"巴罗斯说,他准备以一个老仆人的忠直来坚持他主人的意见,“假如诺梯埃先生要求去找一位公证人,我想他大概真的想要一位公证人,所以还是由我立刻去找一位来吧。"除了诺梯埃以外,巴罗斯不承认再有别的主人,决不允许他的意愿受到任何阻挠。
“是的,我要一位公证人,"老人表示,带着一种挑衅的神气闭一闭他的眼睛,象是说,“我倒想看看谁敢拒绝我的要求。"
“既然你绝对想要一位公证人,当然也可以,阁下,"维尔福说,“但我要把你的健康状况解释给他听,代你辩明一下,因为当时的情况一定会是很可笑的。"
“没有关系,"巴罗斯说,“我总之去找一位公证人来就是了。"于是那老仆人就得意扬扬地执行他的差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