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年06月07日 16:45
将她一把拽回,摁在密室的口子边上,“你就这么想活下去,啊?太难看了。那么多人死了,你就没有一点想要下去陪他们的念头?果然,你这种人,你这种人的悔恨之类的根本就不需要,还是死了的好。”
黑臣将她的头使劲往下方按去。他的双眼在放光,肌肉在颤动,杀机令他的脸变了形。罗言双脚乱蹬,想要勾住甚麽,地面却空无一物,右手也不听使唤,只有左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黑臣的衣襟,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向下滑去。她半个身子都悬在圆柱外,热浪掀起她散下的长发,高温熏红她的皮肤,死亡仿佛就在眼前,已经触摸的到。
有那么一瞬,罗言真的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当她将散漫的视线落向远方,却在那滚滚的浓烟和热浪之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黑影。
监军府废墟连带周围的大片荒地下沉之后在地面留下了一个面积惊人的巨坑,那黑影站在巨坑边上,如同临渊孤树,说不出的突兀寂寥,却又说不出的强劲有力,任凭狂风拍打,岿然不动。是冷月,自前天晚上那段不愉快的谈话之后他就消失无踪了,原来没有走远,是被这边的变故惊动了赶过来的吗?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一出,所以特意留下来看戏的吧?
“还敢分心?太傲慢了吧,还是以为他能来救你?”黑臣也发现了冷月,手劲越发地大了,“别痴心妄想了,没人能救你。即便是墨杀,待他来时你已成一捧黑灰了。”
“不用你说。”这点形势她是看的懂的。罗言抬起头来,黑臣被她眼中鲜见的执拗震得一愣,就这工夫罗言忽然用双腿夹住他的脖子,腰部用力,生生将他拖出了密室。
眼看两人就要一起从圆柱上落下,掉进那红浪冲天的废墟,电光火石之间黑臣一把抓住了密室口子的边缘,堪堪悬在圆柱上,而罗言动作快得惊人,竟在那一瞬踩着他,重新回到了密室里。之后黑臣几次想翻上来,都被她借着高度的优势踹了下去。
黑臣很快就崩溃了,发出凄烈的惨叫,“救命,我不想死,快放我上去,放我上去。”
罗言不想他竟如此贪生,看了他一眼,但转瞬又别过头去。在挣扎中黑臣的面具已经被整个撕扯下来,不止是脸,连整个头皮都烧没了,坑坑洼洼的,触目惊心。
这也是那场大火留下的后遗症之一,罗言心情复杂,怒气也散了大半,当即丢下他朝密室内走去,将转轮和撬杆全部恢复原位。但十多息工夫过去了,机括并没有停止。监军府废墟已下落十丈有余,仍在继续下沉。
罗言问:“怎么回事?”
黑臣道:“我早知你的目的,所以方才重启机括之后就断开了转轮下的锁链,现在它已经失控了。”
“你该死。”罗言动怒,猛然欺近之后一脚踹在黑臣脑门上。
黑臣当即就脱了手,朝下方坠去,别说下方是火场,光是那高度,他已必死无疑。
罗言看都不看他,再次回到转轮前,将转轮连着下面的铁皮一起掀开,发现转轮下果然只剩半截铁链。另一端的铁链连着圆柱内部的控制机关,才是停止涅槃机括的关键,所幸断开后没有掉下去,但是被卡在两个齿轮中间,动弹不得。那两个齿轮被焊死之后周围大片机关都瘫痪了,可见这片机关都是联动的,而铁链就卡在它的关键位置上,拉动铁链就相当于与这整片机关角力,难如登天。
罗言将铁皮卷起来,插在两个齿轮中间撬了半晌也不见松动,直接拉动铁链,但任凭她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锁链的那端就像栓着泰山似的兀自岿然不动。
时间紧迫,蓝臣和张鹞还在下面,她再不停下机括那两人凶多吉少。偏在这时又从下方传来一阵奇怪的震动和声响。她来到密室口子往下观瞧,只见承载废墟的铁架之下波涛汹涌,被赤红的废墟照得如血池一般。原来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涌进来许多水,已经将深渊下部淹没,而且水位仍在快速上涨,很快就会淹没废墟。
事实上奉西西北两面紧邻高地,所以奉西地下水脉丰富。机括设计者早在建设机括时就利用了这点,将地底的水脉全部挖通之后引向监军府的地下深渊,再将通往深渊的所有出水口用厚铁板堵起来。当圆柱上的油槽点燃,燃烧的监军府下沉,深渊底部因氧气大量消耗而形成低气压,导致厚铁板全部弹开,地下水就奔涌而入。
而且最近是西北高地的化雪期,临近的维西又在闹洪灾,奉西地下水脉早已承呈高负荷状态,所以这泄水的口子打开后水势自然凶猛无比,没多会儿就填满了半个深渊。罗言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却也能猜着个大慨。
自机括启动之后先是府中大火,然后是地面沉降,大水淹没,招招凶险,若是战时,但凡进入监军府方圆数里之敌估计无人能逃,不愧是为御敌而建的终极机括。罗言对这机括越发感到敬畏,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于机括设计者的恶意和杀机,这里分明就是个噬人的魔窟。
下方,蓝臣和张鷂已经跳到水里,在废墟即将入水之前两人先一步潜了下去。紧跟着废墟入水,“桄榔”一声,水流冲击着废墟和铁架,连圆柱都跟着晃了几晃,上层的水也瞬间染成黑色,好在蓝臣和张鷂早已潜到下面,不然现在连眼都睁不开。之后水位继续上涨,将上层的污水以及废墟中的木炭、焦灰、少数尚未烧透的大梁全部往上推去,藏在废墟下的铁架完全露了出来,继续下行。
蓝臣和张鷂早就瞅准了这个机会,这时忽然奋力朝铁架游去。铁架的孔并不小,若是能钻过去,就能迅速到达水面,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像是故意设计好的,这些孔就小了那么一点,就连占着女子身体的张鷂都以失败告终。
张鷂和蓝臣都是海边长大的,水性顶好,但也最多能在水底坚持一柱香的工夫,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就算罗言现在立刻复原机括,铁架也不可能在剩下的半柱香时间内升上去。
张鷂不甘心,又绕着圆柱看了一圈,在圆柱与铁架之间也没有可以过人的缝隙。怎么会,如果没有缝隙,他们当初是如何下来的?他不明白,但这正是机括设计者的高明之处。整张铁架只有正中有一个圆形的缺口,当机括未启动时圆柱略低于伪装成地面的铁架,人可以通过这个缺口来到铁架下方,但一旦机括启动,铁架下沉,缺口就会自动被圆柱堵上,无人可以进出。
蓝臣早想到这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希望方在这里,就连铁架上的孔无法过人这点他也早猜到了,果然这么大的疏漏设计者是不会犯的,还真是绝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