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年03月03日 11:59
簪破掉毒疱,又割腕放出少许毒血,方弄完就眼前一黑,跌坐在地。说来也怪,那邪物的毒素竟让她体内的双蛊融毒有了再次发作的征兆,但即便是她也不能仗着自己不死,刚放完血又再来一次,变成人形肉干也委实接受不了。
熟悉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肌肉微微痉挛,她只能像木人一般待着。巫医阙趁机逃了出去。他刚走又进来一人,是蓝臣。
罗言藏住手腕,抬眼看他,问:“怎么是你?”
蓝臣见她坐在地上,心道他果然猜的不错,这女人栽了,但打眼一瞧也看不出她有何不妥,道:“张鹞让我来帮你。为何坐在地上?”
“歇歇罢了。”她扶墙站起,问,“张鹞在何处?”
“他在上面,等着你一道出去。”蓝臣见她出了一身大汗,衣服上已透出水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要出去还得花上些工夫,你要不要再歇歇?”
“不用了,别让他久等。”她说着话就出来了,又踩着一个个盒子往上走。
上去远比下来费工夫,每两个盒子间都隔着至少一丈的距离,还有不小的高度差,也就是罗言身手好,才能来来回回地跳,但她刚放过血,又逢蛊毒发作,雪上加霜,行动起来异常费力。蓝臣识她已久,知她是强弩之末,并不戳破。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上走,行至中途蓝臣忽然提起桩往事。
很多年前罗言身上就同时种有冬蛊与春蛊,两蛊性质相反,作用抵消,故而并未对当时的罗言产生多大影响,只是偶尔双蛊失衡会使她突然陷入沉睡。冷月和李规为求解药,曾多次打上西域的蛊毒圣教,都无功而返,最后这解药却落到了莫颜绫子手中。解药的用法极为苛刻,用对了是解药,用错了便是毒药。
适逢莫颜绫子在酒楼中与罗言生了嫌疑,恨她入骨,恰好轩辕夜又到海洲王府寻她,她萌生去意,他便将那解药胡乱地掺在酒里,让她吃了。自那之后双蛊相融,生成奇毒,再无药可解,她日日受尽折磨,自然忘不了那掺毒之人,也算遂了他的意吧。
这些罗言都还记得,只是她始终不清楚这解药为何会横跨帝王朝,跑到海洲的莫颜绫子手里,今日蓝臣提起的就是这桩,算是为她解了存在心头多年的疑惑。
原来当初在她知道李规乃古项之子,并与其决裂之后,莫颜绫子一面将她掳至莫颜,一面留人注意绥京的动向,其间偶然得知黑衣门的人一直在西域活动。他很好奇黑衣门到底在西域作甚麽,竟连门主丢了都不肯停下,就着人过去探查,领命的是红尘。
那时正逢西域大乱,大乱的根源正是黑衣门。原来黑衣门几次上蛊毒圣教讨药,讨药不成就杀人教众,掀人老窝,几遭下来竟使得位列西域众教顶端的蛊毒圣教元气大伤,下面的教派都想趁机称王,便相互厮杀起来,闹得人心惶惶。在那样的光景下红尘来到了西域,且他到蛊毒圣教的那日又正赶上李规独挑圣教。
据红尘所言,那时的李规根本是疯了一般,在教坛中独战数百教众,杀得血流成河,尸积成山,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却不肯后退半分,分明是不想活了,那模样和他给外界留下的智者形象截然不同。与李规这个破灭神比起来,红尘实在太低调了,低调的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以至于竟让他平白捡了个漏子。
当他得知发生在西域的一切都是由一颗解药引发的故事,准备回去复命时,正好撞见个教徒携解药出逃,让他抓了,这惹祸的解药就这么离奇地到了他的手里,连同那教徒一起带回海洲,交予莫颜绫子。
在蓝臣的话中,这教徒才是重点,他就是后来的巫医阙。巫医阙本是蛊毒圣教的核心教徒,春夏秋冬四季蛊皆由他所炼,解药也只有他才有,但他一直对圣教隐瞒了解药的事,眼看圣教保不住他才携药出逃,被掳至海洲后为了保全性命便像倒桶子似地将解药的用法尽数吐露出来。
莫颜绫子拿到解药,本欲替罗言解掉蛊毒,为此还专门着人去北寒求来药引,只是后来变了主意,在他犹豫如何处置解药时也正是巫医阙提议将药掺在酒中骗罗言吃下,是故今日这巫医阙见了她就一门心思逃命,唯恐被她报复。他养的那邪物之所以能令她体内的双蛊融毒发作,也是因为那邪物日日以四季蛊为食,毒液中有半数都是春蛊与冬蛊,入体后令她血中的双蛊融毒浓度迅速上升至发作阈值。
罗言停下,她随莫颜绫子到海州后就再没听到过李规的消息,就算是后来回到帝王朝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直到海州王府倾覆之前才见过他两次。那之后,李规就死于去往海洲的途中,不久王府倾覆,她也在增长崮陷入沉睡,再之后,他以蓝巽的身份与她的分身在菅家老宅重逢。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她在海州时发生在李规身上的事情,原来他去了西域。
从和她决裂后他就一心求死,想必那段时间里他从未停止过那个念头,直至后来死在绝江山脉,他总算是完成了他的夙愿。不过那段时间想死的何止他一个?就连喝水都觉得讨厌,呼吸都感到厌烦,那时候的罗言又何其不想一死了之?想一想那时候的她多么矫情,他是古项的儿子又如何?竟因为那种小事将自己和他都逼至那种境地,直至他在怀中死去的一刻才幡然醒悟。
蓝臣并没有发现她走神,道:“爷那时是有些鬼迷心窍了,听了巫医阙的话,令你误服解药,新生奇毒。后来见你受苦他也生了悔意,命巫医阙研制解药,只可惜他没能等到解药研制出来。”
罗言很清楚莫颜绫子为何害她,如今也没必要再去研究他的心思,回头问蓝臣:“解药?你是说我身上这双蛊融毒还能解?”
“当然,世间没有解不掉的毒,只是得到解药的难易程度不同罢了。这双蛊融毒的确稀奇,怕这解药也只有巫医阙能制的出来罢。”
罗言眯眼:“你不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才这样说的吧?”
“他的生死与我有何关系?”
“你和他不是一伙的?那你今天为何在这里?被他抓走的张鹞又为何和你在一起?”
“不是一伙,只是在一起罢了。”
“怎么说?”
“你且随我来。”蓝臣上下张望一翻,领着她继续朝上走。
也就十多息的工夫,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个铁皮盒子。这盒子远比其他盒子大的多,里面并排放着六口棺材,每口棺材前都供奉着死者的牌位。幺臣、绿臣、红臣、灰尘、白臣,依次看过去,最里一尊罩着红绸的牌位上赫然是“故英王莫颜讳绫子之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