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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颜红泪 第61章 机关

书名:觅良缘之女钗裙 作者:罗咪 本章字数:5070

更新时间:2017年01月09日 09:29


深夜,奉西市集以北,东西监军府皆被大火吞噬,烧得浓烟滚滚。府中主仆数百、戊将千人,无一人逃出。火海之中,风声呼啸,夹杂着崩塌声、哀嚎声,闻之骇然。

几十公里外,轩辕夜正纵马赶来,甘梨被几名轻骑护送着紧追在后。甘梨素来养尊处优,如今又带病在身,受不住这般颠簸劳累,一路行来已是脸色煞白,汗流浃背,却犹自咬牙撑着。她担心轩辕夜,也放心不下罗言,不知那监军府到底生了何种变故,府中的罗言现今如何。

这场大火并非意外,而事情经过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送走轩辕夜之后就回房休息的罗言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往前走。推轮椅的蒙面人是武人打扮,一身灰色短打,裤脚上缠着绑腿,脚踩布鞋,走起路来毫无声息。

罗言早料到神秘人要动手,所以并不感到惊讶,也不反抗,她倒要看对方想做甚么,且如今自己身体状况不佳,也不是与人动手的时候,否则以她平素的警觉性断不会被弄到门外才有所察觉。

轮椅走在分隔东西两府的高墙下,一直往南行去。时近初夏,夜露冻人,一弯寒月像是怕惊动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恶魔,半隐墙后。四周死一般的沉静,没有更鼓声、耳语声、虫鸣声,甚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轮椅滚动的声音持续传来,单调,刺耳。罗言听着听着,眼前忽然闪过些纷乱的画面。

三层楼宇上,她一袭红衣纵身跃下,扑向滚滚红浪中的一道黑影;

昏暗的房间里,她蜷缩在床上,对站在床前的黑衣人说“救救我”;

海洲王府,一片纷乱中,红眸黑衣的男人对着她大吼“走”,然后回身迎向后面的黑衣狂魔……

无法串联成线的零星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如果在那些瞬间,哪怕只有一次做了不同的选择,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这些瞬间都令她悔恨无比。

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她不明白,只是,自己现在在做着正确的事吗,止不住产生了怀疑。

几年前,她的离开激怒了魔王,最终害了李规、冷月,害死了莫颜绫子,那么现在她对他百般迁就,哪怕他监禁她,让她疏远李规,她都一一照做了,这样的迁就是否是对的呢?为此她是不是也该疏远冷月,或者干脆放下思想,放下最后仅存的这点自尊,成为他的附属、他的奴隶,兴许能博得他的同情,不再伤害她周围的人呢?

啊,这样想来,她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哪怕他对她没有一点情意,她仍旧陪着他夜夜云雨;哪怕他对冷月以刀相向,她未曾斥责一句;哪怕他亲近其他女人,她也装作大度;忍让至此,她和附属奴隶有何不同?

轮椅终于停下,罗言不再胡思乱想,抬头一看,前面是东府堂屋,蔡明的卧房。灰衣人扛起轮椅,推门进去。卧房里一片漆黑,一束月光打在墙上,照出个黑黢黢的大洞,是道暗门。

暗门之后,一道石梯盘旋而下;梯子内侧紧靠着一根巨大的圆柱,这柱子由无数生了锈的金属齿轮和铁链组成,牵一发而动全身;梯子外侧黑黝黝的,甚么都看不见,应该是悬空的。

暗门关闭之后连月光都进不来,只有灰衣人咬在嘴里的猫眼石发出绿莹莹的暗光,勉强能看见下面三步的梯子。灰衣人扛着轮椅一步步往下走,罗言坐在椅子上,努力不去看脚下那片噬人的黑暗,摔死甚么的想想都不太美好。

而越往下走她越心惊,估算一下,他们至少已经往下走了三丈,梯子内侧的柱子仍在往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这个由无数齿轮、铁链、铆钉组成的大家伙看起来像魔鬼一样可怖。如果它只服务于一个机关,那么这机关的威力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为何在监军府地下会埋着这样的机关,机关的目的是甚么,这些都还不清楚,但罗言已经对它产生了敬畏。

又往下走几步,梯子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房间。仔细一看,那房间就是个巨大的铁皮盒子,被几根粗大的铁链固定在柱子上,就像挂在枝头的果子,随时都会脱落似得。房间前后都开有小门,里面还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和杂物。

蔡明正站在门后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灰衣人进门,将轮椅放下后就从另一道门出去了,整个铁皮盒子都随着他的步伐晃动起来,发出空空的声响。

罗言对巨大的机关以及这个铁皮盒子都充满好奇,不由多望了几眼。蔡明见此心里却抖了两下,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为何还如此泰然自若,还是说她另有保命之法?

不,不会,他做的滴水不漏,没人会来救她。等她死在这里,陛下追查下来也只会查出她与人私奔了,毕竟他已做好铺垫,那“夜会面首”的流言现在府中人皆知,何况现场还有他留下的“证据”。陛下要保住颜面,必然不会深究,最多按个罪名将他罢官罢了。

是的,他的计划很周密,没有任何遗漏。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所以才如此坦然。但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如果不是她东查西查,如果她早点罢手,他就不会这样,都是她逼的。

想到此蔡明终于心一横,走到她背后,将藏在袖中的匕首高高举起……

“动手之前先将事情说清楚如何?”一直背对着他的罗言像能看到背后似地忽然说话了。

啪,匕首落地,在铁皮上凿起一串火花。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被戳破的气泡似地消失无踪,蔡明跪倒在她身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果然,终生以“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为目标的文人对帝王家都有天生的敬畏,是很难升起反意的,造反谋逆的文人不是没有,但他显然不是其中之一,更何况在他眼前的并非他人,而是罗言。

在无尽岁月之前,她是这片广袤大地的守卫者,没有她这片大地早已湮没在魔人兽的手下,又哪来这现今的一切?冥冥之中今日的一切早已注定,这世间没有人不敬畏她,不迷恋她。

蔡明深深地跪伏在地,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原来这一切都源于大半年前,蔡府公子之死。蔡明爱子心切,在葬礼之后数月仍不能振作精神,某日忽有一巫医找上门来,声称能令其子死而复生,因其言之凿凿,蔡明便抱着姑且一试之心开始了一场凶恶的活子计划。

巫医所说的活人之法正是盛行于南方的古老传统,钓鱼,以饵钓魂,再使魂体合一。可有一点,巫医来时蔡明之子已入土数月,尸体腐坏,不能再用。为了找到能与其子魂灵契合的身体,蔡明便盯上了路边的乞丐,一些年青的乞丐相继失踪,未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是在那时,

他开始为爱子的归来做准备,所有知道其子亡故的人,包括蔡府以前的仆从,全都被他弄到了远方。

但计划进行数月,一个个乞丐相继死去,自己的孩子却仍未活过来,蔡明开始对巫医和他的计划产生了怀疑。巫医对此有所察觉,正急于证明自己。而就在这样那样的时机作为钓鱼成功案例的张鹞正好出现在附近,巫医便一路将他引至奉西,绑到了蔡明跟前。岂料张鹞之后跟来个罗言,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最初蔡明还希望能将罗言吓走,便请路人寨去茶楼行刺,但她不仅没走,反而查到了西府,使他不得不将藏在西府的巫医和张鹞转到地下,并让人佯装其子,蒙混过关。

罗言的追查打乱了他的计划,而冷月的出现令他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迟早要暴露,既然无路可退,那就一条道走到黑,杀掉罗言。杀掉她就没人追究张鹞的踪迹,一切都能瞒过去,自己也能全身而退,所以他又安排了西府的刺杀,顾家当和那批镇西军都是他的手笔。

刺杀失败后他继续等待机会,直到今日傍晚轩辕夜离开,他知道,机会来了。

只是,终究是失败了,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不,也许机会从未出现过。蔡明苦笑,罗言的大名他听说过,应该说只要是五年前出生的人就不会不知道,那个既是罗记当家又是黑衣门首领的罗言,虽然传言她死去了,这几年间也没有人见过她,但现在她的的确确就在这里,好端端地坐在他跟前。有哪个女人能与黑衣右使争锋相对,哪个女人能在路人寨和顾家当手下全身而退,也只有她了,对此蔡明确信不疑。杀死她的几率微乎其微。

罗言始终未回过头来。抬头看去,她果然如传言中那样美丽。那瘦削的身影就像一朵透明的白莲,释放着淡淡的光华,如雪如冰,想要碰触,又怕冻伤了指尖。

他忽然想起那个亘古流传的魔人兽与神女的故事,高贵而冷漠的神女夜夜站在极地中央仰望着天上的月亮,而魔人就在后面望着她,那时魔人的心情是否也和现在的他一样呢?故事的最终神女却责怪魔人兽不能陪伴她,令她倍感孤独,然后独自离开了极地。

“真是难以理解啊,轩辕氏分明从未说过她需要陪伴,为何要责怪魔人兽呢?”他无意识地发出感叹。

罗言偏头,侧脸上显出些许惊诧,问:“你说甚么?”

蔡明低头,“罪臣失言。”

罗言却异常执着,“你认为轩辕氏错了吗?”

话题开始偏离,蔡明道:“罪臣认为,沟通是必要的。轩辕氏从未说过她需要陪伴,魔人兽只能自己猜测,猜不对亦属正常。凭甚么因为他猜不对而责怪他,不是毫无道理吗?不过,从不给予提示,却在世人做错时降下惩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神的难测’吧。”

对于他来说,巫医和罗言的出现就像神的安排,改变了他的命运。神到底想让他这样做呢,还是不想他这样做呢?弄不清楚,这也是神的难测。

罗言却在想着其他事情。她似乎有点理解轩辕氏的想法,一起度过了长久的岁月,她大概以为即便不说出来兽也能了解她的想法,就好像罗言一直以为自己与轩辕夜心意相通,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结果两人却在误会中渐行渐远。

她们都太自以为是,无论是除了轩辕氏甚麽也不听甚麽也不看的魔人兽,还是除了她甚麽都不关心的暗卫墨杀,对于这样缺乏常识的两个人来说,她们的心思毫无疑问是“神的难测”啊。

猜不透,所以无法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安慰;猜不透,所以犯了错;猜不透,所以失去了她;他们一直在困惑中泥足深陷。

“臣有罪,您杀了我吧。”蔡明认命之后就一心求死。

罗言摇头,问:“张鹞可还好?”

“虽受了些委屈,但性命无碍。”

“那就好。你带我去见见巫医吧。”

她还有疑惑没解,那巫医知道钓鱼之法,甚至知道张鹞的秘密,一定去过舶来湾,那他是否了解舶来湾消失的真相呢?还有一直未露面的蓝臣,他在这件事里扮演着甚麽角色?而且涉及到蓝臣和舶来湾的话,必然会想起石塔内的鬼面黑衣人,那家伙会和此事有牵连吗?

蔡明看看她的轮椅,“罪臣找人来帮忙。”

“不用。”罗言说完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虽然很勉强,但现在并不是能容她示弱的处境,而且比起被人扛着脚踏实地更安全些。

她伸出左手,勾玉似的左手刀指向前方,“你走前面。”

果然她并不是毫无防备。兴许她一开始背对他,就是在引他上钩,然后在他放松时出其不意地给予迎头一击,一举破开他的心防,将他彻底击垮。蔡明对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感到吃惊,他是被攻心了吗?

这世间计谋可破,唯有攻心之术防不胜防。他见识过不少堪称出类拔萃的人,那些人同样善于攻心,但能将攻心之术用得如此得心应手的并不多见,他输得不冤。

罗言是用了攻心之术还是单纯的懒得回头,这些暂不计较,只说两人出了这个铁皮的房间,继续往下走,几乎每往下三丈又会出现另一个房间,相同构造,相同大小,都堆着许多生活用具,但并没有人。

蔡明解释道:“这是避难所。监军府曾在战争中沦陷过,府中人都在这里避难,这些物资都是提前备好的,以防万一。”

“那这机关?”

“是涅槃机括。”

涅槃机括是文人的隐晦说法,其实就是自毁装置。这种机括流行于宗室、江湖豪门、巨贾之家,许多重要的朝廷机构也有,一旦这些地方被敌人攻陷,机括启动,目标范围内的房屋、人都将不复存在。宁愿自己毁掉也不留给敌人,这就是原主人的决心。

罗言对这种机括并不陌生,易云庄的火油、海州王府地下的铁水都属此类,但由于设计者不同,机括的风格和威力都不尽相同。监军府内有很多重要文件,涉及王朝机密,落入敌手则国危矣,设有涅槃机括并不奇怪,而它的设计者必然是名家。光看那复杂而巨大的金属柱子就知道,它的作用绝不单单只是自毁那么简单,至于它到底有何作用,她并不想看。

然而就在此时头顶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整个金属柱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同时有火光从头顶传来,由上而下,逐渐将上面的柱子和梯子全部照亮。蔡明愣了,难以置信地望着上方,然后折回来,疯了似地往上跑去。

罗言留在原地。这时巨大的金属柱子再次震动起来,仿佛沉睡的巨龙忽然活了一般。她知道,涅槃机括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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