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绥京。这已经是轩辕寒大军与黑衣门决战的第八日。天空黑云堆叠，沉沉地压在黑衣门总部的上方。狰狞的黑衣门总部正在经历战争的摧残，被军队碾压过的大门已完全崩毁，在这座雄城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总部内房屋损毁，地面、墙角、房檐或躺或挂，静静地呈置着一具具黑衣的尸体，偶有几具铁甲士兵倒伏在地。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战，是轩辕寒大军一边倒的胜利，也是黑衣门杀手的末日。战鼓声、喊杀声还在从远处传来，战争仍在继续。

这场前后历时半年的黑衣门歼灭战，其筹划者，那位威名赫赫的三王爷轩辕寒一直不曾露面，而是由其手下三大将领之一的姚鼐出面指挥。黑衣门深处有一个很大的校场，此刻这校场已被设为中军帐，姚鼐正坐于案后，手执令箭，静静地观察着前方的战况。在离他百丈远处竖立着一根黑色的九蟒柱，柱子下有一个狭窄的地道口，正是臭名昭著的黑衣门暗堂的入口。寒王的大军已围着它强攻了两个时辰，至今仍未攻进去。

姚鼐意志坚定的黑眸闪烁着几许沉重。黑衣门设暗堂。传闻中，暗堂内有刑法百种，杀手千人。那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有的只有杀戮和死亡。输者丢掉性命，尸骨被争而食之，胜利者啖人肉嗜人血。那里是道德和人伦的边缘，是永不超生的地狱。而黑衣门杀手有两种，一是时常在外活动的鬼影，他们数量较多，是黑衣门的主力。另一种就是待在黑衣门暗堂内的厉鬼，数量不到鬼影的十分之一，但是他们在暗堂内杀人啖肉，练就了远超鬼影的实力。暗堂和厉鬼才是黑衣门凌驾于所有同行之上，成为最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的真正原因。

寒王爷十五岁在沙场一战成名，他手下的军队是帝王朝最训练有素的，然而与黑衣门的杀手争锋相对，他们没有任何明显的优势，所能依靠的只有远超对方的人数。黑衣门几个堂口和总部外围的鬼影在他们的人海战术下已全部覆灭，但如今横梗在他们眼前的暗堂才是这一战最大的挑战。暗堂入口太窄，又有强悍的厉鬼把守，人海战术根本无法派上用场。先前靠近入口的将士已全部被拖进暗堂深处，成为厉鬼腹中的大粪。暗堂一定要攻破，它是黑衣门的根基，若无法将它除去，黑衣门必定死灰复燃。寒王大军骁勇善战，仍然前赴后继地涌向入口，但这样只会增大伤亡，形势很不乐观。

就在姚鼐愁眉不展的时候，校场中央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他循声望去，只见那里土石乱飞、烟尘四起，地上已开了个大洞。原来他先前命人另开入口进去，不料这暗堂上方建得极为结实，数百将士用大锤夯了一个时辰都没打开缺口，他本来已不报希望的，现在竟突然出现了转机。这个缺口一开，不待姚鼐下令，众将士就鱼贯而入，与里面的厉鬼展开了殊死搏斗。

这是一场惨烈的搏杀，数千寒王大军进去后就再未出来，姚鼐不得不增调五千将士前来支援。里面的众多厉鬼也未能脱身，偶有一人从缺口冲出，与堵在外面的铁甲大军展开厮杀，在造成极大的伤亡后仍旧在对方的围攻下死去。到现在这场战争已经看到结局，寒王爷不计代价肃清黑衣门，暗堂内的厉鬼已无法幸免，但这场大仗还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落下帷幕。天空下战鼓声声，号叫齐鸣，仿佛正在祭奠那些逝去的生命。

此刻就在这校场的不远处还有一人，正站在一座重檐攒尖顶的亭子上方，远远地看着这里。那是个黑衣人，头带面巾，安静地、笔直地站在那里。他体型精瘦有力，就像一头潜伏的猎豹，仅仅站在那里就似有某种凶恶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是曾经的黑衣右使冷月，也是现在的黑衣门门主。他低下头，罗言和韩庸就站在下面。

“你就这样看着？”罗言问，“看着黑衣门被人消灭？”

“黑衣门不会被消灭。”冷月的声音很低沉，以致于无法感受到任何感情。

“怎么做？连暗堂都不存在了，黑衣门还在吗？”

“暗堂也不会消失。你不觉得人太多，很占地方？反正该留的人早已转去神尾，黑衣门只要有那些精英就够了。这些剩下的正愁不知如何解决，如今都被寒王收拾了，我倒省事不少。”

居然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罗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冷月，无法相信，他当真就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吗？她很清楚，以冷月的脾性，面对寒王的威胁绝不会坐以待毕，但是她万万不曾料到他竟会使用这招弃车保帅之计。以前她身为门主时出于某些原因基本不理门内的事务，所有事情都由冷月、李规二人处理，尤其是冷月，不论是他干的事还是其本身在的威严，都是名副其实的门主。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当时的黑衣门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绝不会无故舍弃任何一个手下，然而时隔四年后的今天，他竟眼睁睁看着门下的人被屠杀。难道正如有人说过的，他心里有某些东西正在逐步走向毁灭吗？

罗言垂下眼睑，掩去目中划过的感情。她以前就不管黑衣门的事，现在更没理由插口了，转而问到：“这之后呢？你也去神尾？”

“对，黑衣门会休整一段时间，近期都不会出来，我也是。你，有何打算？”

罗言抬头看着远方，麻木的脸上现出几分苍白，说道：“我去找他。”

“你知道如何找我。”冷月说完就他从亭子上跳下来，径直往黑衣门外走去。

他步履从容，没有任何留恋或迟疑。足下千万尸体，都是他曾经爱护的手下，但如今甚至无法令他低头一看。旁边韩庸一直在看，很是纳闷儿，时隔四年的重逢居然如此平淡，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晚上，罗言和韩庸歇在邻镇的客栈，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半夜韩庸听见隔壁传来些许声响，他穿衣起来，来到罗言的房间，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的右手垂在身旁，手腕上割了一道长达五公分的口子，地上已流了很大一滩血，在微红的灯光下反射着黑色的亮光。现在血还没有止住的迹象，仍在往外流。在她的手腕上还有很多类似的或新或旧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显然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而韩庸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急忙将她抱到床上，熟练地用毛巾压住伤口，然后替她包扎。在这期间罗言一直一动不动，任他摆弄。

事实上这样的状况每过几周就会出现一回。罗言割破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