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年02月26日 10:38
好在它环境清静,水美山青,人心朴实,一年到头都很平静。但是数年前的某一天,这里突然来了帮人。这帮人尽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上蒙着黑色的面巾,看不到脸,只有眼睛露在外边。他们的眼乌黑乌黑的,放着冷光,腰上还别着明晃晃的大刀,一看就不是善类。这些人骑着马在西川的山路上一路狂奔,气势凶猛,令人望而生畏,附近有恰好目睹这一幕的乡民俱都打了个寒战。”
“而在这帮人中有三个人尤其引人注目。其中一人穿一身白衣,头上带着白色的斗篷,骑马跑在这帮人的前头。这是甚么人呢?为何只有他穿的衣服和别人颜色不同,而且敢走在所有人前面,此人的身份显然比较特,他到底是谁呢?”
老者讲得是抑扬顿挫,在此又设了个扣子,韩庸不觉听得入迷了。其他酒客也很好奇,眼巴巴望着老者,等他往下说。说书的老头此时故意停了一下,一拍折扇,环视一圈之后方才慢悠悠地揭开谜底:“嘿嘿,原来她就是黑衣门当时的门主白帘。这白帘掌管着帝王朝最大的杀手组织黑衣门,是当之无愧的杀手之王,却是个女人,非常神秘,在江湖上有‘白屏朦胧断生死’的名头。她这名头是怎么来的呢?这就要说道黑衣门。这黑衣门做的是人头生意,虽然不是甚么正经生意,照样要开门迎客,讨价还价,这点倒和卖菜卖瓜的一样。但这白门主和客人做买卖时可和卖菜的不同,不和你当面划价。她站在一张白色的帷帐后,若有谁想托她杀个人,割个脑袋瓜,那他就站在帷帐外面,隔着帐子和她说。所有事两个人都隔着这张帐子说,说定了,你交钱,她杀人。同意不同意,杀不杀,都是隔着这张帐子商量的,而且都由她说了算。只要你银子够,没有她杀不了的人,就是这么厉害,所以叫白屏朦胧‘断’生死,是死是活都是她说了算,就是这么个人物。”
韩庸看了白衣女人一眼,继续往下听。“要论神秘,在同一时期这帝王朝还有一个人,也是个女人,就是掌管着三大上家之一,罗记的罗言。有人说她手握天下三分银钱。这话怎么说呢?假若你手上有六分钱,那么这其中必有两分必然会成为她的。假若你有黄金千两,那么必然有三百黄金是她的,她就是这么有钱,了不起。实际上这白帘和罗言就是一个人,不过这话今日暂且不说。且说此刻在西川的山路上,这白帘带着门下一帮杀手气势汹汹地往前赶,她左右两边还各跟着个黑衣人。这两人是双眼血红,气势森然似鬼,正是白帘身边最忠诚的两大金刚,黑衣右使冷月和黑衣左使李规。这三个人关系紧密得很,谁也离不开谁,其中任何一个为了另两个人都可以拼命。但是也有传言说,这三个人性格不合,根本合不到一堆,见面就要互相地冷嘲热讽两句,大概是以此为乐趣,用来锻炼嘴皮子了,反正这三人极少待在一起。然而这天是怎么回事呢?一向不在外头露脸的白帘亲自出马,而且还集齐了黑衣门三大巨头,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而白帘及她手下的人向来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丢命的,这次他们来势汹汹,到底是冲着谁去的,最后到底是谁会遭灾呢?”
“事实上事情的起因还在那之前,就发生在帝王朝的绥京。据说在绥京之南有个地方很特别,那里的天空随时都笼罩着一片阴云。地上有很大一片建筑,全都是黑色的,黑色的门墙、黑色的瓦宇,所有东西都是黑色的。白天在这些黑色的房屋内根本看不到人,而到了晚上就热闹了,无数黑影四处乱窜,阴森的很,据说那里就是黑衣门的总部。那一天,距离白帘来到西川还有两天,当时是白天,外面是天光大亮,但是黑衣门总部內人影尽匿,四下一片死寂、灰暗。就在这天正午突然从总部大门传来一阵哀嚎。就在在这哀嚎响起的同时,只见无数黑影从黑衣门总部的房檐、墙角,从各个阴暗的角落蹿出来,直奔大门蹿去。这些黑影就是藏起来的黑衣门杀手,鬼影。哀嚎还在继续,所有杀手都聚过去了。当时白帘和两位黑衣使者都在总部,也急忙忙往这边赶。现场十分紧张,不一刻就有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抬着个血葫芦进来了。仔细一看,这血葫芦赫然是个人,双眼被人剜去,舌头被割掉,双手双脚被砍,全身血淋淋的,没有一片好肉,就是他在叫唤……”
所有人都在听,韩庸也在听。原来这老者讲的是“血葫芦临死托孤,白门主千里寻仇。”这事儿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的起因源于黑衣门接手的一桩买卖,有人出钱买命,对方是西川豪门廖家的长孙廖群,结果去执行任务的杀手失手被抓,被廖群肆意折磨后抬回黑衣门,也就出现了最后老者讲述的黑衣门里那一幕。那个血葫芦就是被廖群折腾后的杀手,最终死在黑衣门内。白帘亲眼目睹了他临死前的惨状,十分震惊,她认为杀手失手被杀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不该受到如此非人的虐待,因而一怒之下带着一帮人赶到西川,在廖家人眼前手刃了廖群,并为后来的江湖立下一条规矩:杀手可杀却不可辱虐,否则必然会受到黑衣门加倍的报复。此事一度震惊了整个江湖,至今世人对那件事仍然褒贬不一。
当说书的老者讲到:“廖家大门前,白门主与廖家老爷子廖山对峙。当此时,二位黑衣使者夹马上前,一左一右站在白帘身旁,三人齐头并进,一心共力,顿时展现出强大的威势,逼得廖山廖老虎都生了怯意。”
一直看着远处的荒地、面无表情的白衣女人突然动了下眉头。不用说,这女人就是此事的当事者,老者口中的那位白帘,也是罗记的罗言。四年前她以为冷月和李规都已死去,又亲眼目睹了海州王府的毁灭,因而一心求死,最终在增长崮的洞窟里陷入沉睡,直至不久前才醒过来。以前的种种至今仍然历历在目,那日那名杀手被人报复,在她眼前死去,对她造成了的冲击是很大的。虽然同为杀手,她手上的鲜血却远比那死去的杀手多,若有一日同样的遭遇降临在她的身上,她势必无法承受。为此她感到非常惶恐,所以才会冲上廖家,立下规矩,这一切都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她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在世人眼中她始终只是高高在上、令人战栗的杀手统领,只有冷月和李规不同,给了她极大的支持。那一日在廖家门前若非他们她也未必能压制住那位江湖正道上的泰斗廖山,更别说在他眼前杀掉他最疼爱的长孙廖群。四年了,冷月和李规,他们三人已分别了如此之久。
韩庸笔直地盯着罗言,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甚么来,但他终究失望了,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已经遗忘了如何展现自己内心的脸。这种木头般的人儿太过无趣,相对起来还是说书老者口中那位白帘有趣多了,她们当真是同一人吗?
“……想那黑衣门素来是如何的肆无忌惮,不过如今也走到末路了。几个堂口相继被毁,现在只剩下个绥京的总部孤立无缘,估计不久就会被攻破。这寒王爷也真够狠的,当初将那位女门主娶进门,听说两人也是举案齐眉,好不恩好。如今人家死了,他就将黑衣门连根拔起,丝毫不留情面,这不就是常言道的人走茶凉吗?”
“还有花氏兄弟也是,不仅霸占了罗记对黑衣门也见死不救……”
邻座有人正在议论,就在此刻楼下突然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位中年将军带着几十身穿铁甲的莫颜士兵正从远处赶来。听书的酒客神色各异,有悄悄隐入门后的,有径直从栏杆跳下的,短短熟息之内几乎全部散尽,只有寥寥数人还留在原地。韩庸目睹这一幕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在这种荒废的地方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这些人显然不是甚么良民,这并不奇怪。
“……张玉贞被装进囚车,带上镣铐,游街示众,途径一座客栈。当此时,游侠李成混正在楼上与兄弟吃酒……”
说书的老者不知何时又讲起李成混劫囚那一段,他说得地铿锵有力,十分传神。台下没人说话。一众士兵鱼贯而入,全部涌进酒楼。中年将军神色冷峻,来到二楼,在酒座间来回踱步,打量在座之人。如今莫颜形势十分紧张。莫言真荒淫无毒,又不断地增税重役,以致人心背离,最近不断有人起兵造反。莫颜真称这些人为海州王的余党,正四处抓人,这海州王曾经的领地自然是被查的最紧的地方。
罗言十分淡漠,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酒楼内的变化,仍旧盯着远处的荒地出神。那片土地上曾有一片恢宏的楼阁殿宇,其中在有一栋朱楼是专程为她而建;在那里曾有个男人说过:“不求你与我同苦,只要与我同甘,如此可好?”而如今,那记忆中的朱楼与人都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