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远之无法选择。

红妆幽烛，共赴白首，本是欢欣喜悦的好事，他此刻却十分为难。

选青遥，夷陵要死。选夷陵，青遥可生。但非他心中所向，未免不甘愿。

面涂彩纹的匪莽一室峥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做不得假，也逃避不了。身体虚弱无力，功力被封，纵然过去有通天能耐，此刻绝对实力对比下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这群天煞土匪，竟然抓到青遥，更没想到逼他面对眼下择妻求娶的荒谬事，做梦也想不到，平生第一次成亲，是这个残忍局面。这个新郎官当的，很辛酸。

于青遥，暗生的情愫无法否认，于夷陵，三番四次的救命之恩无法割舍。更何况，匪类无情，即便他选了夷陵做成婚对象，也未必能保证青遥安全无虞。

两日前夜里，夷陵装风寒，两人骗得守卫放松，进屋闷晕了那守卫，褚远之换上守卫衣服，做草莽打扮，一柱香后，褚远之扔给夷陵一套守卫衣服，两人面不改色的晃出匪窝，逃向深山。

两人相扶相携，虽然身体疲软，但褚远之提前两日水米未进，一身功夫已然恢复三成，对付野兽自保足矣，本来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料逃了半夜，正好撞入赶来会合的追风盗，拼死拼活，绞尽脑汁逃出包围，结果褚远之精疲力尽一不小心掉下悬崖，若非夷陵一介弱女子拼死拉住他，意志超乎寻常，咬牙坚持个把时辰，等到追风盗寻到解救，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事后褚远之总结了两日的经历，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啊看黄历。

然后便被灌了药送回窝点，遇见青遥，被爱瞎操心土匪头子逼着选个美娇娘成婚，且看得出追风盗明显倾向于夷陵。

“选夷陵吧。我不想踏过别人的尸体活下去，况且此举乃为权宜之计。”青遥神色在珠帘之后模糊不定，琉璃般的眸中雾气腾腾，如氤氲水汽中暗黑的礁石。

褚远之回首深深望着她，言辞模糊，“没有婚书，没有高堂与亲朋，可毕竟拜堂行礼，你难道不介意？”

青遥默默垂下眼睛，平静的道，“我只知道，活下去才最重要……”

风啸！箭至！

“小心！”褚远之将女子圈在怀里滚了一滚，险险避开突如其来的暗箭，追风盗一阵乱哄，转眼已有几人出去查看，其余人如临大敌，神情警惕。

一阵短兵交接的声音传来，褚远之与青遥夷陵三人相依躲在桌旁，偷偷抬袖捂住嘴，咳了一小口血，不动声色的摸出怀里的蜡丸，搓开偷瞄一眼，脸色蓦然苍白。

来的人是穆细，土匪头子不是黑羽大王，竟然十分变通的派人跟他商量，能不能这边完事了再打？

穆细沉默，土匪头便默认他同意了，这厢拉起三人紧逼褚远之快做决定。

褚远之目光沉沉，默了片刻，拉住青遥的手。

张口要说出决定的时候，一旁默默的夷陵忽然开口，“三哥，你不记得阿陵了吗？”

褚远之蓦然转头，紧紧盯着她，“你……如何知道阿陵？”

夷陵并不正面回答他，幽幽的道，“三哥教会阿陵爬墙上树，上房逃课，捉蛐蛐玩斗鸡，女扮男装逛青楼……第一次见三哥，三哥一剑斩了阿陵的马，阿陵都记得，这次离家出走便是为寻三哥。”

褚远之神情明灭，良久沉吟，“前些时日，街头纵马追到客栈讨马的少女也是你？”

“是我，我本想借此让三哥记起阿陵，可是弄巧成拙，三哥更讨厌阿陵。”

褚远之讶异，沉默一阵，神情略微恍惚，仿佛眼前便是过往峥嵘岁月，往事随处可捞，口中喃喃，“阿陵，阿陵……”

青遥想趁机抽回手，不料被他抓的更紧。

想了一会儿，褚远之目光奇异，微微闪烁，“阿陵，今日若不是被迫成亲，我会选你。我把你当妹妹看，不会放弃你，可我愿娶青遥，但是愿与你共赴黄泉。”

他转身面向追风盗首领，忽略夷陵眼中泛滥成灾的水光，“请阁下让我与青遥行礼，稍后放了青遥，我愿与妹妹阿陵一同赴死。”

“你想好了？”那首领声音沉沉。

得到的是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首领看了他片刻，扭头低吼，“来人！宣礼！”

不是第一次行礼，可是青遥却感觉无比沉重，她看到夷陵泪如雨下的伤心，看到褚远之收敛狂放小心翼翼的郑重，没有婚书，没有高堂。

若褚远之真心实意，那么她甘心一生不辜负。躬身那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