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年11月02日 12:06
年,仍抵不过一句楚军残暴的流言,这座山胡的行宫内,已空无一人。
她身上也有山胡血缘,是不是也应该离开呢。隔了太多苦,太多痛,她再也不可能回到故地与他倾心言欢。
物是人非,已成往事。
她散开发髻,卸下钗环头饰,双眼灰白不清的摸索着走出行宫,跟着混乱的人群,默默的走出云城,留下一纸,“妾已无意”。
重重云层叠到天边,空气清爽湿润,漂流着杏花的芬芳,淡淡的,柔柔的。她独身一人走在青郊,眼里白茫茫,绿隐隐,夹杂着浑浊的黑色。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平行延展的田间小径,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害怕跌倒,苍茫旷野间,她似一粒浮沙在无际的田野里缓缓移动。
斜风幽幽,在空气里翻滚,掠过绿油的田野吹袭在她身上,扬起衣袂。她心怀却有着秋后落叶般的宁静,一切都好像过去了。纠葛的,痛惜的,懊悔的,怨愤的,都在三月的清风下化尘埃落定。她甚至在心里想,她也可以走了。
没有了眼睛,也便看不到纠怨纷争,活在黑暗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路旁长着鲜翠的青,潮湿的气泽里摇荡着泥土和草叶的芳气。她淡淡笑着,遥望这个越来越模糊昏暗的世界。她记得青山也记得绿水,既是在黑暗里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然而,她却慢慢的停了下来,因为在她前方,有几个人影绰绰。
见她停了下来那些人影向她靠近,气势横冲却规矩的下跪参拜。她眼中只有影像,看不清眉目,便道:“你们是谁?”
领头的人站起身,看了看她道:“娘娘不记得了,卑职王仇剑,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
她抬起头,天空在她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她怎么能忘了,他能透穿她的心思,他也能谋划的滴水不漏。他早就料到了她会离开。
他算中了结果,却算不中世事难料。
眼前绿意葱茏,迷蒙一片。他们站的地方是个山口。她理了理思绪,回问一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仇剑略略一揖,“卑职被流放边关,因着娘娘的举荐,便没受多少苦,还得了个闲差,后来军中有大规模的调派,卑职因有些军功,便升了官职”。
前因后果,桩桩丝连巧合。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所以,我们便又见面了。你回去告诉楚恒,就说没有看到我”。然后,她偏转方向,静静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王仇剑低垂着身体,喉结动了动,制止了身后欲出手的二人。他皱着双眉,看她的身影掩合在青翠山林。
江南烟雨飘落,如丝如雾。
风吹透肌理,直凉到心里。她顺着山路点点挪动,眼里只余灰蒙蒙的暗影。雨丝吹在脸上,渗入流淌不尽的泪水里。
心里太苦,泪里太涩。她欠别人太多,她对不起太多的人。她害死了韩风,她错爱了楚恒。也许是从路安相遇的那天起,便是注定了的分崩离析。
隔了那么远,回环曲折,最后涌出来满腹的嗟叹悔恨。
她不知要去哪里,却知道总有一步是她的尽头。
空幽的山林里,回荡着击传的哒哒马蹄声。
她静止在原地,侧耳细听。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可以感觉到狭长的山路上有一匹马正向她奔来。
她眉毛动了动,额前的发丝被气流冲开。有一匹马停在她跟前,喷吐着鼻息,然后仰天向着山林嘶鸣一声。
她笑了笑,伸手摸着它头,马儿在她脸上蹭了蹭。她手指划着它身上的鬃毛,低哑的念着,“追风,追风……”
追风很有灵性,想必是知道她眼睛看不见了,自觉的四腿弯曲低下了身子。她温和的笑笑,摸索着跨上马背,摸着它的脖子叹息一声,“你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吗,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江南的烟雨密密的织满了天际,追风负着她轻快的在雨中穿梭。很久很久的时候,韩风亦是这样教她骑马,在山林驰骋。
他爱了她一生,她却将他忘了。
若是那夜,她答应了和他一起离开,他便不会死。若是她早一步与蒙沙走,他也不会死。
可是,他死了,她失去了最要紧的一切。
她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为什么不与他走?
追风跑得很快,风雨夹携着她,凉的全身冰冷。她身体哆嗦着,心却温乎着向外涌着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追风停了下来。
雨依旧下着,潮湿的空气里一股一股的杏花香。
她摸划着马背下马,牵着追风孤零零的走。那股幽然的香气萦绕漫溢,她可以感受到耳侧两旁树树簇簇的杏花带雨。
她说,“追风,这人儿真好,一个人也没有”。
她满心满心的忧伤苦楚却全部冲了开来,抱住追风的脖子痛哭流涕,“韩风他死了,他不见了,我要怎么办?”
悲苦难抑,瞬间昏天暗地,眼里竟一丝模糊的暗影也看不见了。她松开手,蓦地晕倒在这片妖娆的杏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