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年05月10日 23:20
他的身前,他垂着头,凤眼垂泪,嘴角却还是在笑,“刘宽。”我叫着他的名字,好像不叫出声来,他孱弱无助的身子就要从我面前消失。
我抬起手,碰上他的脸颊。
冰凉潮湿的触感。我轻轻的抚摸着,直到他微微抬起眼睛来看着我,他抬起手握住我的手,停在他的右脸上。
“我当时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江琳的身体,受不了那样的。”他看着我,哑声道:“你可知她当年为什么没有赴约。”
我看着他,静默的空气里,我没有说话。
“刘宽。”张弦突然开口:“江琳有伤,林若伤虽不及她,但是后背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包扎。你有分寸一点。”
“张弦。你不要说话。”我没有回头,直直看着刘宽:“你告诉我。我在听。”
他刚要张口说什么,我的身体突然被强行拉后,还没等转身,整个身体就悬空了,我侧过脸,张弦一手停在我后背没有伤的地方,一手放在我的膝盖后面,稳稳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他垂头看着我,冷香一片,黑郁的眼睛里是叫人惧怕的认真,“不是想要看她吗,我带你去看她。”
随即大步向右走去。
一路无话。
走到三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他用手肘抵开门,抱着我走了进去。
“抬起头来。”他走到病床前,把我放下,轻声说:“抬起来。”
我站在他的身前,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病床上的人。
她一头长发,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光泽,散落在枕头和胸前,幼细的手上一片青肿,吊瓶的液体顺着她鼓胀的血管流进单薄的身体。
原本有些稚气的娃娃脸,整整瘦了一圈,泛着刺眼的蜡黄,樱唇紧闭,眼皮阖着,纤密的睫毛垂着。
眉目之间是叫人心惊的死气的平静。
“张弦,你走吧。”我轻轻对身后的人说,然后慢慢上前,坐到了她的身边,“让我自己留在这一会。谢谢。”
他没有说话,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我低声说:“放过荣昊吧。”
他修长的身子顿了顿,沉声道:“只要你能放过自己。”
然后走了出去。
我认真看着身边的人,笑了笑说:“我求他了,我叫他不要再动手了,你听见了吗。”
眼前的人静静躺在那里,好似一个木偶,没有丝毫的反映。
“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我的手抚上她的小腹,泪掉了下来,“你叫我求他,我求了,你为什么不看我。”
一片静默,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她瘦削的脸上,竟也没有光泽。
再也不是那个像猫咪一样,软软的,白嫩的女生。
“你倒是醒一醒啊。”我看着她,哽咽出声,“我等着你求我。你不是要求我吗。你求我啊。”
“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他么。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对我许下承诺。”我握住她冰凉瘦弱的手,呜咽着,“你为他做贼,你为他去参加那些肮脏的饭局,你为了他作践自己,可是我呢,你什么都不给,只给了我你高傲的自尊心。”
“当年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也不相信那是你做的事情。我也好希望你能来告诉我你没有。可是你在哪里。”我终于忍不住,俯到她的身上,哭喊出来,“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我看见这样的你,为什么,你怎么这么残忍……”
空气里我大声的哭泣声回荡着,那些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说出过的委屈,那些我从来都不肯表露的示弱,那样对她不争气糟蹋自己的心疼,那样悔恨时光的哀痛。全都铺满了这个空空荡荡的病房。
良久,身后有人走了过来。
“她也想见你。”刘宽来到了我的身边,苍白的手抚上我的头发,他说:“那一晚,她也是真的想去。可是她在半路遇到了荣昊的仇家。”
“他们拿她威胁荣昊,你知道他们怎么威胁的么。”
“他们强暴了她,等荣昊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我们躺倒在病床上的时候,她就和我们在同一家医院。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有一天,你睡觉的时候,我自己出去散心,听到有人说,荣昊再厉害还是保不住自己的女人,叫她像一条狗一样躺在别人的身子低下。”
他低沉沙哑,断断续续的声音,他空洞失神的语气,他冰冷的抚摸。好似百种利箭,千种毒药。
我趴在身前的人的身上,泪如雨下,心里如千刀万剐,油淋火炽,一口血气上来,直吐到了她的被子上。
原来那年那天,我在病房外听到的护士私语,竟然说得是她。
“这么小的年纪,真是可怜。送来的时候,连腿都合不上了,血染得到处都是。”
我当时只觉得心寒,却没想到,竟然是她,竟然是她。
是我用友情爱护了那么多年的,清新如同雏菊,娇弱如同小白猫,一笑就有梨涡漾上粉色唇角,喜欢窝到我的怀里撒娇,在我的饭盒掉到地上的时候,把自己的给我吃,把我的捡起来冲一冲自己吃,还笑着对我说:“你娇生惯养的,我可舍不得你吃呀。胃又不好,趁热赶紧吧。”
然后大口大口吃的很香的我的女孩。
我的朋友。
我们就在同一家医院,我们就被人生这样戏弄。
我的跌倒扭打,她的人间炼狱。
我的痛恨哀伤,她的破败毁灭。
那一晚惨白的月光,就这样照暗了我们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