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丫头不见了，只会远远地站着，喊个人声音也是卡在喉咙口，哪里还见半点亲昵，她们母女之间像是隔了什么一样。

正在给仙女梳头的文君是个机灵的，一瞧大家不说话，姥娘、娘的神色都不算好看，立刻凑过去说着讨巧的话，这才算是慢慢热络起来。西施因为怕露陷，只听不说。可在旁人看来又成了她冷淡了。

貂蝉还要忙着做早饭，因此说了几句就出去忙了。西施则借着自己还要晾晒衣服，也就出来了。几个小的凑热闹说要帮忙，于是呼啦啦地就全都出来了。屋子里只剩下常氏母女还有虎子。

常氏叹息一声，手下轻拍着虎子：“二丫这几日一直就是这样了？”二丫脾气急，却也是个最藏不住念头的孩子。有什么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在脸上。要是换做以前，这个丫头早该过来说委屈了。可这回却是乖乖地站着，看来是真的灰心了。

崔氏晦涩地点点头，眼睛有些发酸，赶忙低头摆弄着衣角。

“那她奶奶知道了吗？”常氏赶忙问道。

崔氏摇摇头：“我拦着，没让往镇上传消息。”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常氏忿忿地说。

“娘。”崔氏低低地唤道。

常氏脸色一正，难得严厉地嘱咐：“虽说二丫一直闹性子，可你这个当娘的不能糊涂。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别因着别人的话舍了自家的骨肉。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听到没。”

“娘，我不会的。”崔氏保证。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说了现在她也有了虎子了，摇杆也算是挺直了。

常氏冷哧一声：“你是不会，你那婆婆什么想法，我还不清楚吗？难保她说动了贾全。”当初她就瞧不上贾全娘那凡事只向钱看的性子，但是无奈崔氏就是一门心思要同贾全好，她是拧不过才同意的。看看她进门以来这些年过得日子，听得那些难听话还少。也就这两年才算是清静些了。

“娘，贾全他不会的。”崔氏对自家丈夫还是有这点自信的。她不同意的事情，贾全也是绝对不会做的。这也许是这多年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常氏闻言，脸色稍微缓了缓。女婿的这些年她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是真把自家女儿放在心里了。要不然搁在谁家，连生了七个女儿还能全留下的，也是贾全护着。时常想，也得亏是嫁了贾全了，不然她这个闺女还不知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转念想到这些天听到的消息又有些不放心，趁早给女儿交了底：“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可是听说镇上那个周老爷家这回是给他家大少爷招丫鬟的，月钱给的不少。难保有人不会被铜钱迷花了眼。你可得坚持住。”顿了顿，叨叨，“七个丫头中就属二丫头和三丫头生的好了，三丫头平日又是个乖巧的，你们夫妻素来偏疼些。可二丫头呢，那暴炭的性子，没什么谋算，那可是顶顶地合了那些宅门里的女人心思。姿色好，又好拿捏。要真相中了二丫头，还不得下了死力来劝你。你到时候可得咬紧了牙关，听到没？“”娘，你放心。那种地方看着外面光鲜，里面是什么光景，瞧瞧咱们姨娘我就知道了。怎么可能再叫自己骨肉进去吃苦呢。娘，虽说有个偏疼的，可都还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舍了谁去。“崔氏脸色郑重地保证。

自家姨娘过得什么日子，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早些年她姨娘也算得上是个有谋算的，运气也好，在老爷那儿还算得宠。正妻进门好几年没有动静，后来又只生了个闺女，停了药之后一举得男，就被抬做了姨娘，也算是穿金戴银，有丫鬟伺候的。看似风光舒适。可是在那些主子眼里还是个奴才，尤其是自打正妻生了儿子之后，那日子更加是不如意了。有了三胎都没有能够留住，身体倒是垮了，老爷自然是不会再有所留恋了。生的长子又成了正妻眼中钉，回回都是找茬。姨娘不能护着、也无能护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病死，可谁也没有搭把手帮忙。没过一年，她姨娘也就病死了。草草下葬了了事。姥爷姥娘想去讨个公道，可女儿都已经卖给别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讨说法。不过是被人欺了，找些羞辱。

清明祭拜也就只有常氏这个姐姐去。因此，她婆婆每回艳羡村里那些到大户人家去当丫鬟，说是多么得宠，家里又得了什么好处。她只当是没有听明白。那样的苦，她是不愿意教自家女儿受了的。

常氏也同样想起了她那苦命的妹妹不免神色黯淡，当初护不住妹妹，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当年就发誓以后一定要护住自己女儿，也同样要护住外孙女，孙女。可不能叫她们再去受这份罪。见女儿说的坚定，拉过女儿操劳而粗糙的手，欣慰地拍拍：”你这么说娘就放心了。”心疼地婆娑着她的手，“娘知道你们夫妻不容易，可是等到孩子拉拔大就好了。咬咬牙再苦几年。”

崔氏反握住她的手：”娘，我都知道的。“

常氏满意地笑笑，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了几十个铜钱塞进她的手里：”娘多的也没有，这些你拿好。“

崔氏赶忙推辞，要把钱还回去，羞愧地说：”娘我不能要。女儿没有能够孝敬你的已经是不孝了，哪里还能再要你的钱。“自己娘家的情况自己知道，她的兄弟都成了家也早早地分了家了。虽说兄弟几个都对娘亲不赖，可都是按照当时说好的份例供养爹娘。前些年爹娘还能自己干活，还能积攒些。可后来爹病了，花了不少钱，算是把老两口的家底给掏空了。她爹到现在还一直要吃着药。更何况如今她们岁数又大了，只能仰仗几个儿子，够了生活开销，要有节余那是不可能的。这几十铜钱还不知道是她们老俩口攒了多久呢。心口发酸、发疼。

常氏却是不肯，执意要给她：”这是你爹特别嘱咐我带来的。你放心，近日你爹身体利索了不少，又能编些东西了。桂花，这是爹娘的一片心。不是给你们的，是给我那几个外孙女的。“将铜钱放在她的掌心，然后使得她握起来。自己的手包在她的外面紧了紧，传递着给女儿无言的支持。

崔氏听得眼眶泛红，隐隐有了泪光，略带哽咽地说：”娘。“都怪她肚子不争气，若是早早有了儿子，也就不将她们几个生下来受苦了。也不用让爹娘这么大年纪还为她操心。

常氏拍拍她的肩膀：”行了，别难过了。好好把自个日子过好，爹娘就放心了。“

崔氏点点头，伸手擦了擦眼角，然后起身把那温热的铜钱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