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年08月07日 22:56
悄悄的,偶尔传来说话的声音,也都压得极低。
如果不是眼睛看见,谁能感觉到这里竟然有着两万多个人。
花慕青没有看到拓跋宏去了哪里,转了一圈,发现没事可做,又实在是困得厉害,于是便准备回去再睡会儿,但是谁知道一走进营帐就看见了拓跋勰和达奚康生。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拓跋勰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圈有点黑。
“又没有人告诉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早上会不会有行动,我胆小,怕一觉醒来就被扔在这里。”花慕青说着听上去似乎有点赌气的话,然后也不看他们,坐到了自己的毛毡上。
“是我们不告诉你吗?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知道。”拓跋勰一副你不要颠倒黑白的样子。
花慕青一边脱鞋子,一边说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拓跋勰被这句话逗乐,见她神色间确实有倦意,便也不再追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了这些本事。
“好吧,惜命如金的花公子,你好好睡吧,要是有什么情况,本王一定会来通知你,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花公子这么能干,谁舍得丢?”拓跋勰本来是抱着戏谑的心说这番话的,但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颤动了一下。
为了掩饰这种突如其来的悸动,他也不等花慕青有什么反应,拉着达奚康生就走了出去。
“王爷,你说花公子真的是神仙吗?”一走出营帐,达奚康生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拓跋勰微微一笑:“怎么可能,花慕青虽然本事大,但是会笑会闹,有着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达奚康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也不觉得花公子是神仙,不过我长这么大,自认也结识过不少的人,但是像花公子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遇见,有时候觉得她很神秘,让人仿佛隔着雾气看她,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她很真实,就像是邻居家的小弟,让人忍不住愿意亲近。”
拓跋勰转头看了一眼营帐,然后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来:“是,她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明明要远离,却又忍不住靠近。”
达奚康生没有看到拓跋勰的表情,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敏感的人,所以并没有听出拓跋勰语气里的无奈与挣扎,以及一丝丝认命。
花慕青躺在毛毡上,双眼看着营帐顶,明明很累很困,但是现在却又睡不着了。
刚才,拓跋勰问她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一身的本事。
从哪里?呵。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呆在一所大房子里,她不知道那座房子是什么时候建的,她只知道她房间里的白色墙体已经微微泛黄。
而在她十四岁之前,她所有会的东西都是在这所大房子里学的。
自由散打,短兵器,软鞭,射击……她不记得自己练过多少种,最后那个人冷冷地说她练得最好的却是在现代社会最不实用的软鞭。
英语,法语,日语……她每天都被这些奇奇怪怪的字符搞得头晕眼花,一闭上眼睛,那些不同语言的不同字符就团在了一起,最后那个人说她还真是爱国。
优雅地吃饭,优雅地走路,优雅地笑……她实在是学不来这优雅的一切,吃饭的时候仍是控制不住地发出声音,最后那个人说她果然是拿不上台面的劣等货。
还有好多,原来她学了那么多的东西,编制译解密码,野外生存,谈话技巧,化学实验,医学急救。
甚至,还有如何在被控制的情况下自杀。
而学习这一切,只是为了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只是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达到那个人的要求。
那个人曾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那种怜悯而憎恶的语气说:我真的很怀疑你能不能活到十九岁,我看你没有必要学习自杀了,你的愚蠢会杀死你的。
而她,只是低着头,安静地擦去口角处溢出的鲜血。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时候她并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感到羞耻。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血腥,甚至还有一点点暖意,这才是一名杀手最不应该犯的错误——并没有冷心冷血。
后来的后来,那个人死在她面前,在倒下去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庆幸。
花慕青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良久之后,伸手阖上了他从未那样温柔以后也绝对不会的眼。
是遗憾如何,是庆幸又如何,你告诉我这些,还有任何意义吗?
花慕青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腿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
而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至。
你的遗憾变成了庆幸,那我的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