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年02月29日 18:45
秘方颇有信心。
叶远哼了一声,将那瓷瓶小心翼翼揣在怀里,走出了药铺。
那掌柜的见叶远身影消失在店外人海中,露出一抹阴冷笑容。
杭州城内最有名的一间酒楼,名为“鹤仙楼”。
早年此楼名为“七仙居”,生意虽说不错,但绝无如今这般红火。传言当年道家纯阳真人吕洞宾,曾在此地纵酒七日,流连不返。一日喝的兴起,又有颇多酒客助兴喧哗,轻摇手中折扇,对正中央那扇屏风上的仙鹤图案一点,立时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翱翔展翅,从屏风之内飞舞出来,倏忽百丈,片刻间去的远了。当时此事震动杭州城,颇多文人达士慕名而来,而这酒楼的名字,也因此改为“鹤仙楼”了。
这来往行人食客不断,且这入门也算不大,人群潮流之中,叶远好不容易方才挤了进去,走上二楼,寻了间房间轻轻推门走入,小心翼翼,似不想惊动何人。
房间内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老者,且见他呼吸若无,双眼黑乎乎一圈,脸上青筋乍起,竟有过半乃是乌黑之色,不时咳嗽一声,嘴角竟有微微血渍。
叶远忙走到那老者床前,坐了下来,将老者轻轻扶起,轻声道:“师傅,我回来了。”
老者咳嗽一声,喘道:“回、回来就好,小、小远啊,药……抓了么?”
叶远从怀中掏出那瓶“寒胆清”,打开盖子,凑到老者嘴边,道:“师傅,这药很管用的,吃了就好了,吃了就好了……”他反复重复着这五个字,似乎只要他一直说下去,就能当真灵验一般。
老者将那寒胆清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叶远轻轻揉着他的胸口,问道:“师傅,可舒服些么?”
“嗯,舒服多了。”老者说道。
叶远会心一笑,轻轻给老者捶着后背,替他舒缓药性,活络筋骨。
这老者便是叶远的师傅卜算子,和蔼可亲,慈祥无为,在叶远九岁那年,救了在一群小混混拳打脚踢之下的他。
叶远从小便是孤儿,不知父母是谁,只道出生时父母便双双亡故了。从他打记事起,便在当地一个有名的员外家做公子,不过他却不是那员外的亲生儿子,而是在大街上捡来的。在他七岁那年,员外家突糟大祸,一个有名的恶霸勾结当地官府衙门,图谋这员外家财,将他一家尽数关进大牢,员外为使叶远逃得一命,将他悄悄送出了员外府,后来叶远逃亡路上,听说员外一家,尽都遇害了。
从此叶远便又成了孤儿,可能是苍天有眼,可怜苦命之人,将卜算子这位慈祥的老者送到了他的面前,不仅传他仙法,更将天下正魔两道梦寐以求的奇门阵法之术倾囊相授,是以卜算子对于叶远来说,有的不止仅是师徒之情,更多的而是亲情。
叶远随卜算子云游四海,前几日初到杭州城,便有一群神秘人围攻二人,卜算子修为端的深厚,更兼之身负一身奇门八阵、五行遁法之术,那群神秘人修为虽同样厉害,但被卜算子布下“天地锁仙大阵”之后,皆被困入阵中无法逃脱。卜算子宅心仁厚,听得阵中一人花言巧语一番,便将阵法撤去,孰料那人恩将仇报,打出一抹黑光,卜算子伸手接住,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蛇,那毒蛇吐着芯子,一口便咬在了卜算子的手上。那群神秘人且看卜算子中了蛇毒,必然命不久矣,也不纠缠叶远,都自退去了。
将卜算子安置在鹤仙楼后,叶远便去给师傅抓药治病,本不料那掌柜的所卖之药有如此效用,卜算子服用不过一会,脸色青筋平复,已然好上许多了。
叶远轻轻道:“师傅,这药管用么?”
卜算子平舒一口气,微笑道:“我身体内的蛇毒,已经消了大半了,我再运转真元调息几天,应该可以痊愈。”
叶远心中一口大石落地,仿佛一瞬间得到了什么,那种企盼亲人平安无事的情感,在他弱小稚嫩的心灵里,早已根深蒂固。
他走到窗前,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窗外大街来往行人,还有叫卖不绝的商旅小贩,不禁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他顿了顿,嗓子突然一哽,眼圈微红,下面的却不再吟诵下去了。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卜算子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悄悄响起,一首词方才落音,便觉身后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人这一辈子,有苦,也有痛,我知道你想你的养父养母,有时候甚至也会想想你那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爹娘,不过过去的便叫它过去吧,你不是还有师傅么?”
叶远双眼朦胧,若有所思一般,不知过了许久,他忽然转过身去,抱住了卜算子的身躯。这个老人,就是他这辈子的唯一。
“您教我读书,教我道法,教我为人处世、为善道理,我这辈子都无法报答您的恩情,小远,小远……”他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小远好怕您有一天突然会离开我,真的好怕,好怕!”
卜算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微笑道:“师傅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教你呢,师傅的本事,你可是只学了一半。”
叶远转泣为笑道:“小远今后再也不会偷懒了,师傅叫小远学什么,小远定会尽力去学,如若不然……”他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何责罚之法,例如打板子这等事以卜算子慈祥性子,是断然不会做的,每当叶远偷懒未完成卜算子交代的功课,卜算子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再管教,更何谈逼迫动手了。
卜算子笑道:“无妨,倘若你不用心去学,”他刮了刮叶远的鼻子,“我便捏着你的小鼻子,叫你知错。”
叶远满心温暖,道:“好,师傅说话可要算数,否则依徒儿的性子,没人管可是会惹祸的。”说着说着,眼眶内又积满了泪水,不过一会,缓缓流了下来。
卜算子佯怒道:“也是个小男子汉了,怎么动不动就流鼻涕,不知羞!”
叶远擦去泪水,道:“我只在师傅面前流泪。”言辞恳切,听得人心里酸酸的。
他忽的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对卜算子道:“师傅,您大病初愈,应该多活络活络筋骨,走,咱们俩下去逛逛。”
卜算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见叶远当先走向房门,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落寞神色,思索片刻,忙叫住叶远道:“等等。”
叶远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师傅?”
卜算子找了个椅子,坐在八仙桌桌前,说道:“小远你过来。”
叶远闻言走了过去,也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经过日前之事,我仔细想过了,我们神机一脉不可绝了根底,如果师傅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八卦图,上缀寒星如似诸天星耀,配合八阵之意,一眼看去如入深泉,清波澄明却深不可测,“这八阵图如今便传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神机一脉掌门人了。”
叶远楞了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已然听出卜算子言外之意,急道:“师傅,你不会有事的!”
卜算子苦笑一声,将那八卦图放在桌上,道:“小远你知道么?这八阵图内衍诸天变化,兼有五行之基,行八极之力,可谓当世任何阵法的克星,其中奥妙艰深至理,为师苦心参透数百年,也不过略通皮毛而已。如此一件异宝,又岂会惹不得他人窥藐?日前那几个黑衣人,若我所料不错,也是冲着八阵图而来的。”
叶远止不住的摇头道:“不会的,即使有人想要来抢,打跑便是了。师傅,我不做这个掌门,我只想与你一起云游四海,做您的一名小弟子。”
卜算子淡淡道:“天意茫茫,万事难料,我自问占卜之术通玄,却也猜测不出天意所为,有些事如今能想到的,便要如今来做,日后再行交代,或许便晚了。”他一拍叶远肩膀,“好了,这八阵图你小心保管。我不指望你将我神机一门发扬光大,也不指望你能够将这阵图之理完全参悟,只希望你能够明白:凡事以善为本,莫要被利益蒙了心性,被权力蒙了头脑,万事由心。”
叶远越听心中越是酸楚,扑通一声跪倒在卜算子身前,双眼含泪道:“弟子谨记师傅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