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年02月16日 16:43
一疯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凡人之体的江楚?却见他于昏死之间,竟也仍受音律干扰,嘴角不断流淌出森森浊血,面色痛楚之极,显然正忍受着非人折磨。
一疯双眉高耸,低低嘿了声道:“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他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淡笑,蓦地张口喝道:“破!”
这简单一字,看似不过怒极而喝,实则暗含他百多年的精深修为,更兼之云隐神通“破魔吼”催发,秦伯牙手下琴音立时戛然而止,一切回归平静。
江楚被一曲琴音折磨的生不如死,又忍不住呛出一口殷血,兀自昏迷不醒。
寂然许久,忽听隔壁传来“铮”的一声,好似琴弦清脆崩断。
一疯面无得色,暗自运转法力将浑身气血压制下去,忽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隔壁之人默然无语,过了片刻,秦伯牙开口叹息道:“杨兄已臻‘炼气化神’之无上仙道境界,秦某眼拙,甘拜下风。”
他言辞恳切,不似恭维,实是发自肺腑之言,又道:“一月后,正是名、隐、藏、洗四大剑庒十年一度的斗剑盛会,杨兄届时若有闲情,当可前去瞻仰瞻仰四庄剑法绝技。”
一疯神色一动,似已想出秦伯牙踏足中土是何缘故,不过却不提此事,只淡淡道:“多谢秦兄提醒,到时贫僧必然到场。”
秦伯牙笑道:“好,秦某便先行一步,于藏剑山庄恭候杨兄大驾!”
隔壁房门”吱呀“一声,脚步声渐渐低微,想来人已走了。一疯目光瞥向江楚,摇摇头道:“看来不传你些本事,今后自保都成问题。”
说罢,双指如风在江楚胸口疾点,对方脸色淤红逐渐消退,忽的喷出一缕淤血,悠悠醒转过来。
江楚双目忽开忽阖,很是疲惫,也亏得他身体强韧远超常人,且性子坚毅更经历生死,否则亦不会在秦伯牙三首杀曲之下,小命仍在。
刚要说话,却见一疯神色端正,已先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现下我便开始传授你云隐心法。”
江楚身体正值虚弱,甚无力气,苦笑道:“小子这个样子,如何能够学得!”
一疯挥了挥大袖,没好气道:“怎么恁的麻烦?一月之期转瞬即过,以你这等体质,怕是尚未登得‘玉寰山’半山腰,便会被寒气活活冻死。”
他说练就练,将江楚扶起盘膝坐下,道:“修仙之道,是为‘下五上三’八个境界——”
“下五重为筑基、洞玄、物外、道一、以及‘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是为人道五大境界;上三重为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乃是仙道三大境界。”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现下我便传授你‘人道五重’的修炼之法,名为‘无相般若’,乃我云隐流传千年的不世绝学,你且听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宏声诵道:“吝天地之苍苍,畅九泉之幽幽;豁然行于万世,不羁怎入轮回?”
“真如高山流水,意极悠远;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真元并济,贯于丹田,方始玄机之道。”
“动则善,静则慈;行则杀,立则思;以为阴阳调和,调和无有,无有万象,万象无相——”
他洋洋洒洒诵了小半时辰,方才将《无相般若》第一章《筑基篇》尽数传必,说的他不禁口干舌燥,自顾倒了一杯凉茶解渴。
江楚记忆力极为惊人,竟一字不差的记在脑中,几乎倒背如流,只是不明其中意思罢了。
一疯早就看出江楚天赋异禀,实为人中之龙,故而也不惊讶。便开始讲解其中奥妙,指导江楚如何运气,如何引导真元贯行体内三十六周天,完成第一步的《筑基篇》。
三天后,江楚满怀欣喜的找上正于楼下喝酒的一疯,满怀欣喜道:“我成功了!”
又十二天后,江楚已然摸到人道第二重的“洞玄”门槛。
而在一个月后,也是一疯二人临行千里外的藏剑山庄前一晚,江楚终于一举突破“筑基”郅澔,坐升“洞玄”之境。
对此一疯诧异万分,按说常人若想修至人道二重,即便聪明之辈亦非百日苦修不可;资质不佳者或需十年、数十年、甚至终身无望突破。可江楚于短短一月之间,竟能有此成就,千年以来却是从未听过。
一疯只当江楚乃千年不遇的修仙奇才,更为收了这个徒弟脸上老大有光。心中业已念定,来日回到云隐寺,定要大大炫耀一番。
可他却不曾料到,甚至江楚本身亦浑然不知,一切缘由,皆得益于那传说中的天地第一至宝“天元”之故。
仙林流传,“天元”一宝内含盖世法力,直有开天辟地的无上神威。凡人得之可安邦国、定社稷,春秋万代固守金疆;若修仙之人得之,便可渐悟“上三下五”八重之境,羽化登仙,脱离生老病死之苦。
然而,正是这等奇宝奥妙莫测的能力,安心蛰居于江楚体内十几年又岂会毫无影响?答案自然是“有”。这使得江楚体质远超同辈少年,掌握修仙法门后,更是于修为进境有莫大裨益,直可一日千里。
可凡事利弊有分,江楚得“天元”之力展现出一身强横法力,如若天神般迫退厚土、冰魄两名黑衣高手,端的披靡盖世。可事后他却记忆全消,于其间发生之事尽数忘却。
一疯也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将他体内神物封印,固然是怕引起居心否侧之辈窥藐;但又何尝不是怕他屡次动用天元神力,会自损身体之故?
不过说来说去,若无一疯施展“都天封魔印”封印天元神力,江楚无意下再行示之人前,怕会招徕无数正魔两道人士追杀夺宝。
可见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一个“天元”或许能将你送去通往仙道的大门,亦会让你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临行前,一疯收拾好包裹行囊,对江楚道:“江小子,到了地方可别老子丢人,知道么?”
江楚哼道:“神神秘秘的,问你去哪也不说。”
一疯说道:“百言不如一见,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其后,二人在楼下随意吃了些。好在要御剑千里,路途不短,一疯只要了一壶清酒,权当解渴。
早饭罢了,一疯携江楚行至城南的一片寂静竹林内,御剑而起,带起一溜黄芒渐行渐远。
江楚修为虽臻人道二重,但仍无法御剑而行,只能坐在须弥钵上。于白云飘渺间纵横穿梭,疾风瑟瑟,仰望众生微若蝼蚁,不由得渐渐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骄阳愈加升得老高,二人在一片万里皑皑的雪山山脉间,停下歇脚。
幸得一疯传授仙学,否则单单此处凛凛刺骨的寒气,便可将江楚冻成冰块。他暗暗运转“无相般若”中的“和”之诀,摒除寒意,周身暖洋洋的颇为舒服。
一疯若有所思的瞥了江楚一眼,思量道:“短短时间内便可学以致用,江小子,你还要给我多少惊讶。”
江楚双足沉浸雪中,眼见此处一片万里无垠,淡零雪花簌簌而落,没来由的一阵畅怀,长长叹道:“绝顶星河转,危巅日月通;寒威千里望,玉立雪山崇。古人诚不欺我!”
他仰望蓝天,纵声大吼,直直喊到继气不足,方才停止。心中气闷之意,以及无法抒发的仇恨,在这一吼中得以释放。
不料一疯听罢,却嘿嘿嗤笑道:“明明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假似儒学淡雅的文人墨客也便罢了,偏偏还装作一副老成持重的秉态,真是笑煞我也!”
江楚闻言并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大师,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一疯说道:“这里除了百里外的藏剑山庄,便是玉寰山上的玉寰派,哪里可有地方歇脚?”
说罢,他的脸上蓦然泛起诡异笑容,低声道:“不过玉寰山上的那群尼姑,一个个当真长得如花似玉。你若有意,我不妨带你上山采花折梅,一度香庵如何?”
江楚一愣,随即摇头苦笑,暗赞此僧大号“一疯”,果然疯癫之至,惊世骇俗。
前几日修炼仙法那时,一疯也曾细细与他讲过当今仙林大势,基本分为两大阵营:一为魔道南、北二海;一为正道六大门派。
而玉寰派,正是正道六大门派之一。
此派清一色女子,而且非美女不收,非悟性聪颖不要,故而玉寰传派至今一千多年,虽然底蕴雄厚,但门下不过百余弟子,比之太乙、天罡等派远远不如,更不能与昆仑、云隐两家正道翘楚相提并论。
可即便如此,玉寰派在千年以来的仙林动荡之中,坐见无数门派毁灭消逝,他却始终屹立不倒,在历史长河中书写了一曲神奇篇章。
当今玉寰掌门,乃是出家之人名为“花清蝶”。多年来励精图治,将玉寰一派搞得有声有色,可她脾气暴躁倨傲,且极为护短,却是仙林之中全然共知,更是令诸多魔道末流人物谈虎色变!
若是被花掌门知晓,一疯一介僧衣胆敢上山迷乱本门弟子,不上天入地追杀于他讨个公道,才是难怪。
江楚暗赞一疯胆大妄为,也正因如此。
然一疯摇头晃脑思量半天,反而渐渐露出自豪神色来,说道:“江小子,你平日倒不似胆小之辈,怎么如今却畏缩起来了?”
江楚摇头淡淡道:“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这又怎能称作畏缩?”
一疯哼了一声,碰了钉子显然不大高兴,但眼中有意无意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令人捉摸不透。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打斗声,虽然极是轻微,可江楚凭“洞玄”修为亦能听见,更何谈一疯。
一疯说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