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年03月30日 14:07
安叔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才说道。
安夏觉得心里真的很痛很痛,甚至比当年知道自己生病的那一刻还要痛得多。
“什么时候的事情?”安夏看着安叔,良久才问出神来。
“你去上学不久,她就变得暴躁异常,有时候会弄不清楚事情,不怎么喜欢讲话了,也不爱出门,于是我就带她去检查了,然后医生说是忧郁症,不是太严重的那种,所以我也没告诉你,开了药回来,她也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发过病,就是最近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我猜想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我又要上班,她一个人在家里着这么无聊,所以心里才会生下这些郁结,所以我才给你发了短信让你回来。”安叔又狠狠抽了一口烟,解释道。
安夏看着眼前这个还是像山一样,但是充满了沧桑的男子,鼻子突然一酸,其实安婶这样是因为安夏那件事情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吧,再加上现在思念女儿,所以才会得上这种病,而这些,全都是她的责任啊,而安叔却一点都不愿意责备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她,这又让她如何安心?
“安叔,对不起,都是我毁了你的生活。”安夏几乎是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安叔叔却掐灭了烟头,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其实一切都是报应……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你父亲那边优渥的生活,跟着你安婶到这个封闭落后的小城么?”
安夏摇摇头,这个连安婶都不知道的答案,她又怎么会知道。
安叔重新点上一支烟,然后开了口:“其实那时候我进聚德馆并没有多长时间,跟你父亲也重逢没有多久,因为你父亲已经进馆很多年,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联系过,那时候你父亲刚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因为不知道哪些人能信,哪些不能信,所以能真正用得上的人并不多,可是他又开始大刀阔斧地开始搞改革,正是用人之际,所以便写信给我让我去了A城,说实话,那之前我只是在家乡工厂里面打工,混口饭吃,后来我来了A城,进了聚德馆,见识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一开始对你父亲的那种羡慕憧憬也慢慢变成了同情——其实竹子啊,你知道吗?我其实是那种非常向往平淡生活的人,我只想过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稳定安乐的生活,而聚德馆,好多事情根本就不分昼夜,甚至很多事情也只能在黑暗中进行,我慢慢地就累了,我想有个安稳的家,我想跟我认识的那个安分守己勤劳淑惠的女人组成一个家,所以我想离开聚德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父亲开口,于是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我一次在出去办事的时候,跟帮里一个兄弟一起失手杀了一个人……”
安夏听到这里的时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父亲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个。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看着那个家伙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我终于不必再过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后来你父亲出面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情,那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赔了一笔钱之后,家里人就答应了不会再找麻烦。然后我趁机跟你父亲提出来我要离开,你父亲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同意了。你看,你父亲对我是多么的包容,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团糟,我让聚德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生意又回到了起点,可是你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意我走,甚至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作为他给我未来孩子的礼物。临走的时候我抱他,在他耳边说:‘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但是他却笑着摇头对我说:‘即使我不喜欢,现在聚德馆就是我的责任,我毕生要贡献的地方,即使我为她家破人亡,我也不会离开她的,这是我曾经答应我师傅的,我对他发了誓的’。你看你父亲,他就是这么一个认死理的人。”安叔微微笑,应该是想起了居徳威那副执拗的模样。
安夏想起了这些年来的许多事情,同样点头笑道:“是的,我父亲就是爱聚德馆超过爱任何东西任何人,包括我,所有人都说他宠我,爱我,其实他最爱的是聚德馆,谁都别想比得上聚德馆在他心中的位置,所以我想要他活下去,就必须帮他拿回聚德馆。”
“竹子,或许你现在仍旧可以活得任性一点,可以不必夺回聚德馆,我可以帮你将你父亲救出来,然后你们去国外,再也不要回来。聚德馆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安叔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安夏却仍是轻笑着开口:“安叔,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啦,我父亲离了聚德馆是不能活的,那里埋葬了他太多的东西,他这辈子,大概都不能放下了,如果我要做个孝顺的女儿,要做的,便是将聚德馆重新夺回来。”
“所以,你是故意将那个男子引到这里来的吗?”安叔挑起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面说道。
安夏笑了笑:“安叔,我痛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们痛一痛了。”
然后她也向外看去。
静谧的夜色里,那辆奔驰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安夏笑起来,嘴角完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眼里却露出了一丝她从来没有过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