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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像飞翔 40

书名:活着那些事儿 作者:纸纱窗 本章字数:6363

更新时间:2011年11月30日 15:01


众人又熬了难熬的十分钟,周勇沉默地抱着厚厚的资料回来了,周勇把资料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擦擦汗,说:“都往后传一下。”然后艰难地抱起四分之三去第二纵行。当周勇把最后的一份放在我们这行时,他抓起最下面的两本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扔给我一本后走掉。我一阵狐疑,翻开书一看扉页上是一行字:

青春是最大的财富,不要葬在温柔乡。——丁大龙。

再次回家已经谈不上兴奋了,毕竟已经到了高三总复习阶段,时间紧迫无心贪玩。再差的学校再差的学生也会为高考努一把力,就像再落寞的教师也会每天关心国家大事看新闻联播。我走在村子里,路上到处都是农民工。要知道现在不是农忙和春节,在农村里居然有比居民还多的农民工是多么罕见的一件事情。这都要拜暗中兴起的盖房热所赐。比较不同的是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口堆了一地建筑垃圾,仔细一看,竟然是塌了的一间房子!我郁郁不解回到家里,正赶上饭。爸爸一手持碗一手捏筷子保持这个动作无数次,时间长短决定于新闻是不是简讯。这导致他每顿晚饭都要吃半个多小时,当济宁的天气被预测出来时老爸会把碗筷一起放下,打一个爽朗的饱嗝。新闻对我爸而言就如同健胃消食片,可以用来缓解饮食压力促进肠道吸收。

妈妈收拾桌子的时候突然定住,碰碰我爸,问:“坦坦家添了一小子,明天咱还去不去?”

“你这话说的,不去能行嘛?”爸爸用小指甲剃着牙,脑袋往一边偏着龇牙咧嘴。

“你忘了?他那边还有一个家。他后爹还在啊。那边亲戚也很多,咱去太多我怕他们吃味,最为难的还是坦坦。”

“你都说了,最为难的是坦坦,你操这么多心干嘛?你是他亲姑,你去了他不能赶你,你不去可就是你不对了。”爸爸只觉得反正不是肖家人,随便怎么弄,不死人就成。

妈妈思来想去,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二福那档子事,问:“妈,你那二侄子给人家钱了嘛?”

妈妈摇摇头,叹口气说:“明天你也跟我去吧,你大了,也该撑撑场面了。”父母养女儿就图嫁个好人家,养儿子就图撑个大场面,说到底是图个依靠。我突然想起来时村口倒在地上的那堆碎砖残瓦,问老妈:“妈,我看咱村头有一户塌了?”

“别提了,那家想占便宜,用空心砖垒了三层!这验收程序还没下来就塌了。好在家里没人,不然没个地震什么的被砸死在自己家里,肯定让人觉得老天都认为他该死。”

我一愣,小声道:“咱家盖那房子……干等着被拆,不也是占便宜吗?”

“咱用的是好砖,盖的是两层,咱占的是小便宜,不该死。”

第二天晴空万里,姐姐一早开车来接我们去坦坦那。坦坦旧家新家都过于偏远,所以倒插门在丈母娘家。姥姥得知很是苦恼,因为姥爷去世前就指望能找到坦坦再让他娶个媳妇,好给自己二儿子家留下一脉。现在找是找到了,不过孙子不过已经嫁人了,姥爷知道了恐怕九泉下也安不了心,搞不好还要拿二儿子是问。当然,这些事我们活人管不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坦坦这一块的事情弄顺利。让崔家人比较舒服的是虽然坦坦没把媳妇娶进崔家门,至少也没娶进居家门。这让我想起十多年前看的一篇小说,里面的主人公是个小孩,他用一个嚼化的奶糖粘别人掉在古力井里的硬币,结果奶糖太少粘不动。这时来了一个拿着专业捞硬币的工具的年轻人,这个小孩像疯了一样阻挠他去捞钱,哪怕他承诺了捞出来会分给自己一些,甚至他在哀求,一直折腾到黑夜吞噬两人和硬币。最后的一句描写主人公的话我记得非常清楚:“他站在土堆上,不知为何浑身颤抖,俨然一个胜利者”。

胜利者们说说笑笑到了坦坦的娘家,嫂子在屋内给新生儿喂奶,一脸幸福。虽然我很想看看小孩子的脸,但是嫂子在喂奶,我实在没有照相机的定焦功能只把焦点定在嘬奶的小孩脸上,索性站在门口不进那屋。我无意抬头望向大门口,发现二福夫妇推推索索往前走,二福看到我立刻恢复得病前的模样冲上来又是比身高又是摸腰,嘴里不住赞叹:“俺弟弟又帅了啊!”我笑笑,跟二嫂打了个招呼,寒暄着说:“坦坦他媳妇在这屋,我妈妈她们也在里面。”

二福和二嫂对了对眼神,冲我摆摆手说:“我们不去了,在外面等等——咦,俺娘应该也快到了吧。”二福说着望向门外搜寻娘,脚步不由自主往那边迈去。二嫂跟我摆摆手,跟着二福跑出门去。我叹口气,心想兄弟还是感情深,虽然心里有事但是见了我还是变得跟没事人一样,跟得病前差不多,断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神叨叨。可见我们兄弟之间感情的伟大。正当我要被感动时我突然想起来:二福得病后我还真没见过他什么样。

很快到了午间吃饭的时间,挺大的院子被一个个圆桌塞满。桌子又黑又油,一层薄薄的一次性塑料桌布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看了看院子里的布局,从厨房门口到厕所门口满满塞了两排桌子,每排四个,从高空俯视俨然是麻将桌上一个黑色的八筒。我坐在桌子前百无聊赖,周围只有我娘是认识的,其余的都是坦坦居家的亲戚。我的任务只是在妈妈介绍我时笑一笑,坐等上菜。

吃菜前我想起了九岁时某一次在农村吃席面的经历,那次是我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死了。他老伴前些年先一步而去,膝下留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听这阵容酒席应该不会太寒酸。在我们村里有一个独生的孝子,两年内死尽了双亲,一年一顿大型席面和一场大型丧葬乐队表演把他压得一蹶不振,老婆也跑了儿子也上不起学了。为此村民对他褒贬不一,有人夸他孝顺,希望乡里帮他申请“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候选人”;有人说他傻,把保命的钱花给死人实在不值。不过很好笑的是不论赞扬的人还是贬损的人,没有一个人给他捐钱捐粮,临逃跑时还欠着火化场三千二的骨灰盒钱。好在二老埋在大家族的祖坟上,不然骨灰盒一定被债主挖出来倒掉骨灰抵债。回头看看这次五个儿女准备的席面,首先地点就让我大为惊异,在一个如同倒闭十年了的学校的破败大院子里七零八落摆了一些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被水洼、沤烂的板车与其他不能踩踏的障碍物隔开。由于刚下过雨,地上很是泥泞,坐在长条凳子上就不由自主地把脚抬起来。这就导致你不能随便起身走动,不然你旁边坐的那位会失去平衡重物而摔倒。更可气的是蚊子到处乱飞,我们只得像活靶子一样任由它们戳来戳去。因为只有母蚊子吸血,所以作为雄性我很受追捧。而且令我十分奇怪的是我血液里仿佛有雄性激素,拍死一个蚊子会吸引过来更多的同类。强龙难压地头蛇,最后回家时我的俩鼻孔里被咬了三个包,喘气都困难。

这么艰苦的环境让我怀疑五个儿女是不是想逼着大家快走,最后上来菜后我更是坚信了这一点。妈妈告诉我说这次我会吃到一个当地的名菜,听起来叫“咕噜炖”。结果第一道上来的就是咕噜炖,看着这一大盆我想:这是多么名副其实的一道菜啊。整个就是把其他几个不相干的菜掺在一起咕咕噜噜炖了一遍。我简单翻了一遍,发现有土豆、豆角、南瓜和鸡肉。南瓜没洗泥儿,豆角没剃丝儿,土豆没去皮儿,鸡肉更厉害,还有毛儿呢。正当我不知如何下筷子时,一个年纪在我七倍以上的老太太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这最拿得出手的菜,是四道菜放在一个盆里吃的。城里人吃的那个……那个四菜一汤就是跟我们这学的呢。”

我姨问:“人家那有汤,你这只有菜啊。”

那老太太把筷子伸进盆里,一本正经地边搅边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下面不都是汤吗?”

我姨愣了一下,心想原来四菜一汤的汤是菜汤啊。看到周围几个本地老太都含着筷子十分严肃地咀嚼,姨只得小声问:“我在城里见的四菜一汤都是肉菜,这只有一个肉菜嘛!”

“哪里话!这也是四个肉菜呀!你看,土豆炖鸡,豆角炖鸡,南瓜炖鸡,还有……”老太太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炖鸡,灵机一动,说:“还有炖鸡嘛。”

对话完毕,老太太抓紧时间投入寻找鸡肉的行列。几个外乡人都不敢动筷,只得等下一道菜。我不知等了多

久,突然发现大家开始撤了,我这才明白这次席面只有四菜一汤。

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次应该会好过那次。果不其然,菜很快上来,肉菜很多而且有鸡有肉。大家风卷残云很快吃得差不多,因为全桌数我最小,所以连唯一给小孩让菜的对话也省了。一顿饭二十分钟里只有咀嚼声,闭上眼如同置身猪圈。最后一道菜刚上来,一位老太太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边装菜边说:“家里刚抱了一只小狗,我给它带点吃的。”不一会就已经装了够藏獒吃的分量。顿时纷纷涌现出多位给各种生物带剩菜的妇女,把变硬的拔丝地瓜都带了回去。大舅妈闷头在装,抬头时发现菜已经被装得所剩无几,无处使用她的第四个和第五个塑料袋。她向四周望了望,目光锁定在了坐在上席的一桌成年男性那,那桌上喝酒比较多,菜几乎没动,于是谄笑着迂回过去,冲坦坦笑了笑说:“家里有个小狗,我带点东西回去喂它。”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把一根肘子和一盘麻辣狗肉倒进了袋子里,欣然离去。还没等坦坦反应过来,他的其他几位亲戚也凑了上去,一顿哄抢过后,起初叠得如同金字塔的餐桌顿时变成了乱葬岗。就坐的九个男性大多数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张着嘴巴,其中两个还保持着把筷子伸向空盘子的动作。

为首的老人——看样子是坦坦的丈母爹——动了动嘴角,笑呵呵地说:“呵呵,没事没事。咱聊天咱聊天。”

吃晚饭离开时,大舅妈拎的四大袋子加上大儿媳妇拎的两袋子够开养狗场的了。难怪她爬上拖拉机时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微笑,抱着一兜兜菜不说话。

回家后,妈妈问爸爸:“怎么样,那些人?”

“不提不提,都是一群土包子,只会看眼前,说坦坦现在混得不行。要我说,坦坦这娃娃将来肯定了不得。”

“为啥这样说?”

爸爸喝一口酒,说:“这孩子别的地方不强,就是一样很了不起,他很能忍。你看,他这身世实在是太离谱了,要不是你亲侄子我都不信。俩爹一个娘,亲爹没了亲娘跑了,现在他要两边护着,外面说他风凉话的肯定不少。他现在还没点正经活可做,在百货大楼外面回收旧手机——”

“啥!回收手机?”妈妈大叫一声,吓得我们父子俩同时一愣,“他不是在店里修手机嘛?我那天找他就是打店里电话找的他!”

我想到什么,提示道:“妈,你不是说那天是坦坦的弟弟磊磊去见的你嘛?是不是磊磊在那干活,他跟接电话的话务员说好的有人找坦坦就告诉他。”

妈妈愣在凳子上,想了好久,突然问:“你咋知道他是回收手机的?”

“他岳父说的。”

沉默了一会,爸爸看没人说话继续他的宏篇大论:“坦坦这身世太复杂,说他风凉话的少不了。工作又不行,还是个倒插门女婿,今天吃着饭呢菜就被人敛走了,你大嫂可把他的脸丢干净了。这么折腾着坦坦今天还笑呵呵的,心理素质这么好,肯定能做大事。”说到这,老爸为了增加可信度又加了个假设,“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么多事肯定喝农药自杀了。”

第二天一早,妈妈接到电话:坦坦喝农药自杀了。

自杀的原因有很多,我爸昨天晚上基本都提到了。不过他提的时候是坦坦能做大事的证据,一夜过去竟成了他结束生命的依据。事不容迟,爸爸去看坦坦妈妈留下卖彩票。回来时老爸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息着说:“坦坦这孩子就是太压抑,有事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哪行啊?早晚给憋坏了,我早就说了,不让他憋着不让他憋着,他家里人就是不当回事。这不,出大事了吧。好在救得及时,不然刚有了儿子就死,爷俩招呼都没打,还真跟老一辈循环上了。”我很诧异老爸昨天还说坦坦忍是成大事的表现,现在又说早就劝他不能老是憋在心里,变脸的速度堪比《笑傲江湖》里青城派余沧海。不过这也不能怪肖站长,自从他开始卖彩票,马后炮的事情干的多了去了。每次摇出来中奖号码,他都会指着那个号信誓旦旦地说:“我刚才说了没?这个号一定得出!”

下面众彩民无动于衷,心里估计都在说没。

晚上妈妈回来时带回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小诚拖了一年多的两万三已经今天还上了两万!老爸激动地忘记了如何做欢呼的姿势,把手往空中狠命一抓,仿佛是自己抓到了两万,说:“我就说了嘛!买彩票的哪有不还钱的?”老妈一脸歉意,说:“哎呀,我以为他这辈子还不了呢。”说罢自己呸了几声,说:“今天心情好,我炒个菜去,明天咱儿子该回学校了。”

老爸仿佛突然想起来我还在上学,问:“上次考试怎么样?”还没等我撒谎,老爸继续补上,“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说:“还行吧,还是之前那名次。高考还有一个多月呢,不急。”

老爸一听不乐意了,正色道:“你这样想可就危险了!现在说还一个多月不急,再过一个月你就敢说还有好几天呢不急。‘凡事赶个早,便宜占到老’。”

我谦卑地点点头。“撒谎开始不脸红是一个危险信号,这说明自己的荣辱观和价值观有了实质性变质。”这是政治老师最后一堂课留下的话,在此刻鞭笞我实在恰当。好在我还没闲到去研究这些政治问题,不然内心又要挣扎一番。

天气预报神奇地准了一次,居然预测到了今天的雨。头些年天气预报的质量和肖站长预测彩票的质量不分伯仲,一般情况下预测出来的结果可以直接排除。老爸近些年卖彩票最神奇的一次是疯狂买了23选5十余注,细细查来只有五个号码没买。结果摇奖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摇出来的五个号没买中一个号。也就是说如果把他没选的那五个号当成一注买出来就是大奖。这种被正常人看做奇耻大辱的事情竟然被老爹拿去炫耀,说自己当天命犯煞星运势实在太坏,老天爷故意气他就给他开了这个玩笑。保不准那天就再开一个玩笑让他中大奖。听他这样说的彩民更是如同被灌了药一样接连点头,这足以说明这些买彩票的都不是正常人。我收拾好衣物准备去父亲的彩票站坐坐,毕竟这次回去再见面就要到高考了,心中顿时升起“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情怀。坐车周转了几圈到了彩票投注站,却发现只有老妈一人在店里。我放下包裹问道:“我爸呢?”

“去看你大舅妈了。”

“她咋了?”

“听说是食物中毒,八成是吃兜回去的剩菜吃的。我说昨天坦坦住院她咋没去,闹了半天有急事,在家喂狗呢。”老妈打趣道。我叹口气,说:“妈,这马上快高考了,家里的房子你们快点盖吧。我好好考,你们甭挂牵。”

老妈听着别扭,仿佛生死诀别,忙替我减压:“你别担心家里的事,好好考,考完了就早点回来。”

我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我逆着阳光看不清楚,等眼睛能聚焦时下巴顿时掉了下来——路祯!

路祯显然也看到了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我扭头往屋里偷偷望了望赶紧收回目光,轻声责问她:“你来干嘛!”

路祯往屋里瞅了瞅,和妈妈对上眼神。妈妈喊道:“呵呵,小路啊,你又来了。”路祯说:“是啊。”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老妈跟前坐在椅子上。我有些不知所云,但脑袋还算清醒,于是赶紧把包裹放到靠门的椅子上打开翻找东西,同时小心地搜集两人的对话。

“你今天也开学了吧,我儿子开学了。”妈妈说。

我大吃一惊,难道老妈已经知道路祯的身份?我愣在椅子前连东西都忘记翻找。老妈突然看到了我,大吼一声:“呀!你还没走呢,过来过来。”

我犹豫着把头抬了抬,发现果然是在叫我。我赶紧推脱:“别,我找点东西,这就走。”说罢背起大包就要逃窜。老妈又大喊一声,急厉的声音如同抓贼引得周围彩民几乎要起身捉拿我:“你过来!”

我只得弓着身子慢慢走过去,和路祯尴尬地对视一下,然后冲老妈笑笑,问:“咋了?”

“这个是小路,也是你们学校的,你看看认识不认识。”老妈笑呵呵地说,然后指着我说,“这个是俺家小子,和你一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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