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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像飞翔 32

书名:活着那些事儿 作者:纸纱窗 本章字数:6268

更新时间:2011年11月22日 15:02


庆海接了一缸子自来水喝下,哈了一口气,说:“真不是东西真不是东西。”

我知道他大概又吃闭门羹了,于是放慢进食速度听他讲。庆海回忆说:“我摸了半天才摸到博物馆,又摸了半天才摸到中区人民政府,又摸了半天才摸到三楼302室,又摸了半天……才找到那秘书。进门后有两个人,我道明来意后两人对我笑笑,然后互相推搡着接待我。一个说:‘你接待你接待。’另一个说:‘我不接了,今天上午全是我接的。’那一个又说:‘都接了这么多了,不在乎这一个。’说完就先走一步。剩下那个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是领导秘书,暂时不能给我做主。我说不用,你给我登记一下,等领导来了你反馈上去就行。他说那不行,没有举报证明不能登记,不然被举报人会举报我们诈他,弄虚假证据,欲加之罪——你等会我接杯水。”说罢拿着缸子又出去了。

庆海举着缸子饮着回来,我问:“举报还要登记?”

庆海咽下一口,说:“别提了,我也很纳闷啊,问他怎么举报还要登记,不是匿名举报吗?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匿名举报你可以通过电话啊,既然跑来了还匿什么名啊,调录像也能调出来你是谁啊。”庆海咽下一口继续说:“我跟他说,电话打不通,总是占线。他说占线是因为前两天这条热线被用去接听市民对农村改造的意见,大家踊跃来电致谢党的方针政策和市里领导的大力贯彻实施,总是占线也情有可原啊。不过现在好了,线路接回来了,一时半会接不回去,你要是想匿名举报就回去打电话吧,不过最好一个星期之后,录像带最多保存一个星期。到时候我就是想出卖你都难了,除非公安局来找我来画你的通缉令。”

“然后呢?”

“我觉得反正都来了,那混蛋看到我资料也不一定记得我,就跟他要登记表啊。他说表格被锁在抽屉里,是领导才能发,我说我把我的信息抄一份,你帮我填。他说也行,拿出一张纸后,问我带证件了没,除此之外还要一张近期免冠一寸彩色照。我一听,完蛋了,登记这么详细,又不是来签卖身契的,干脆走吧。”

我问:“你就这样回来了?”

庆海说:“哪能啊?我在那门口买了一笼包子,可香了。”

我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庆海说:“不知道,写信举报吧,顺便把那接待我的小子也举报了,太虚伪了。”

我问:“往哪儿举报你知道吗?”

庆海一亮手背,晃晃上面的地址,说:“这啊,举报中心啊。”

我头一次听说有人要举报举报中心接待员。

和路祯在一起总是觉得有女人的日子过得很快,现在突然觉得没有女人的日子过的更快,由于素质教育被全校师生集体歪曲,作业少到让人还没进入状态就结束了,这恐怕是最让男人诟病的一个结果。而庆海过得十分滋润,由于资金匮乏,上网时间改为每两天一次,每到休息日他是一睁眼天亮了,又一睁眼天黑了。而且睁开眼就到了吃饭时间,活成这样,让人羡慕。很快到了周末,我们得以全部放松,我借用马超的手机给路祯发了短信,她说考试顺利,一切安好,只是河南话说不习惯。

今天是周末,后天路祯就要回来了。先前总是和路祯一起进市区去玩,玩一下午,带回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庆海每次看到都骂我烧包,自己没钱吃饭还要给女朋友买这么多东西,早晚有一天要饿死在宿舍里。骂完后突然意识到曾经被我这样骂过,于是闭嘴。其实我根本不用掏钱,连来回车费都是路祯给我出的,她说:“现在趁我有钱,你快点剥削我,以后嫁过去,家产就没我的了。到时候再吃你家的也不会嘴短。”

路祯的家业突然中落,父亲甚至住进过岱庄医院,也就是我们这的神经病医院,官方叫法是精神病康复诊疗中心。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叫“康复诊疗中心”而不是“诊疗康复中心”,按照语文老师教给的知识,康复诊疗中心一定是病词,明明应该是先诊疗再康复嘛!后来听说了里面的一些故事才明白,有些精神病人自行康复前是难以做诊疗的。

村子里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过,是精神分裂进去的,她能出来完全是托病友的福。本来丈夫只是带她去抓点药,结果一不留神让她把大夫抓了,被送入隔离室,四周都是棉被,防止你撞墙自杀。刚刚进去是轻度抑郁,住了一段时间居然康复了,原因是看到周围自残的人,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伟大了,能勇敢地活着。几个月前她跟大家伙聊天的时候说:“那些人骂着脏话拿头撞地面,可是没人能撞破,有几个脑震荡的,而且还不是震的,是晃的。”

众人附和道:“是啊,满地都是棉被,换谁都撞不破。”

她又神秘兮兮地说:“可是那天晚上,一夜之间,他们都撞昏迷了,血流满面。”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

她说:“我睡了,他们没睡着,一直撞。有个人随地尿了泡尿,把棉花泡湿了,不小心用脚一踩,觉得很硬实。用头试探性撞了一下尿过的地方,质地感觉良好,就把这一招共享了。第二天每个人头上都是血尿混合物,躺着一动不动。”

大家问:“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那天所有人都去送急诊了,我自己放风的时候溜达着就到了监控室,和值班人员一起看的回放。”

我之前听说过一次精神病院的大批病人被送去众和医院,对外的噱头是两院资源交流。可是众和医院不给面子,没有派病人去。因为里面的都不是长住客人,床上躺着的不是摔断腿的老人就是大肚子的孕妇,来看一次病就给人家拖精神病院去怎么可以,而且还是代表某某医院。

那有病史的妇女继续说:“听说从那之后医院的隔离室把被子都换成了席梦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下次谁去看病的时候咬那人一口,出来跟大伙讲讲吧。”

众人一哄而散。

再说路祯的老爸,去了之后很快又放了出来。理由是他躺在病床上半闭眼睛一直不语,整天拿着水果刀削钥匙扣,让同一个房间的病友很是紧张,五个室友送进隔离室三个,剩下两个睡觉经常哭醒,嘴里嚷嚷着“别杀我,我搬走!”到了白天见了护士长,这二人就只剩下后半句了。院方一看,再这么下去隔离室就要不够用了,恨不得把路爸放去隔离室诱导众患者自杀。开了几个证明之后,路爸回到家中,带回了一大包药瓶和一大把胡子。

进院原因路祯一直不肯说,只是说压力过大。我说:“废话,哪个人得精神病不是压力过大啊?”

路祯不语,跟我扯,说:“你说他们怎么放人了啊?你不是说不康复不能诊疗吗?”

我说:“等康复了还不用诊疗了呢。你爸是个人才,那些大夫斗得过精神病都斗不过你爸。”

由于被疑精神有问题,路爸的厂子明显销量大减,一些老顾客都不肯回头,生怕被传染。万般无奈,路爸把厂子转手,得了一笔钱后存在父亲名下,取出一点在老婆店旁边开了个小店,准备全身心照顾老婆。可惜大概是在岱庄医院呆过的缘故,他开的店居然和路妈撞车,都是主营百货。开张的时候一挂鞭炮还没放完,路妈一嗓子就把五千响的土炮仗吼得颜色大减:“路大明!你有能耐!”吼完回店。开始几个星期,店里没有顾客,路爸总是到隔壁的隔壁去找路妈说话,路妈也欣然和他谈心,每次都是一句:“要买欢迎,不买滚蛋。”

街坊的议论路爸还可以忍受,但是就是不能忍受路妈冷漠的态度。而路妈可以忍受路爸的冷漠,就是不能忍受街坊四邻窃窃私语说自己男人是神经病。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哎呀,你看看他,成天一副死人脸,听说是在岱庄医院住过的。”

“就是啊,可能还没治好就爬电网出来了,被电得一会清醒一会犯病,间歇发作。”

街坊通过议论的方式打发时间,而路妈则通过谩骂的方式打发街坊。

“他住过岱庄怎么了?有本事你们也住去啊!我就不信你们这辈子没个病没个殃的。

快点回家看看去吧,明天你闺女就生个没屁眼的。”路妈打开柜台小门,走出来拿着鸡毛掸子指着天骂。

“呀呀呀,别说了。真是的,他两口子都该去岱庄看看。”二人退回屋内,还隐隐能听到在争吵。

“她骂你闺女呢。”

“骂你闺女!”

“俺没闺女。”

“俺闺女没结婚!”

……

路爸站在一旁,对路妈点头一笑,路妈哼了一声,拿着鸡毛掸子回屋。

路祯每次去店都不知道要去哪家帮忙,两人都不希望女儿和对方表现得过于亲近,还没离婚就恨不得把孩子抚养权拿到。路祯总是很难抉择:去妈妈店里帮忙会伤到爸爸,去爸爸店里帮忙会伤到自己。

27

中午吃饭非常不顺利,我和庆海又回到了两人世界,他拿着缸子说请我喝鸡蛋咸汤,庆祝我的女人离家出走。一个月前,学校为了让学生生活更加便捷,更加素质,拿在厕所装声控灯的钱为大伙开通了饭卡系统,市三中刷卡吃饭的时代降临了。庆海每天刷卡刷得爱不释手,因此都放弃了中午外出吃饭的机会,理由是那些摊点不够素质,不让刷卡消费。

庆海挨到一群人后面,从两个女生中间低头钻进去。不一会就听见庆海气喘吁吁的声音:“鸡蛋汤。”

过了一会,庆海哭丧着脸出来了,我问:“怎么了?”

庆海拿着一枚鸡蛋,端着一缸子咸汤,说:“他今天没烧鸡蛋汤,就拿鸡蛋和汤敷衍我。当时他一打卡我还纳闷了呢,怎么给我刷了九毛钱?还没想明白塞给我一个鸡蛋一缸子咸汤。”

我笑道:“凑合着喝吧,谁让你丫打卡呢。”

吃完饭,我们回到教室。庆海问我:“肖通,今天没事,跟我上网去吧。”

我说:“算了,钱不多了。”然后留下打算补补英语,庆海一摆手,说:“那你的菜没人收,会不会被偷光啊?”

我一想,也是,于是说:“你帮我摘了吧,密码我没改。”

庆海问:“我是二百五?”

我说:“对。”

庆海突然发现中招,无奈这招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出的,只得接下。我突然想到不能让庆海知道桂枝那事,于是喊住他,说:“庆海,小雅的号在上面,她留言的话你回来告诉我,有人问你是谁,你说不是本人就行。摘了东西就下吧。”

庆海答应着跑出去,妈妈东张西望的走进来。

我放下笔,一脸惊讶。妈妈显然看到我了,推开挡路的桌子走过来,把保温桶往桌子上一放,说:“就你一个啊?”

“可不是吗?怎么了?”

妈妈环视着,说:“你爸爸让我来送吃的,说……你先吃你先吃,一会跟我回家。”

我打开保温桶,是萝卜条炒肉,外加两个白煮鸡蛋。我立马想起来午餐,说:“妈妈,我吃过饭了。”

妈妈一愣,问:“再吃点?”

我摇摇头,盖上盖子,说:“饱了。”

妈妈一声不吭把桶拎起来,说:“跟我回店吧,我跟你聊会,今天快让你二福哥气死了。”说罢带头走出去。我整理了一下卷子,跟上去问:“怎么了?”

妈妈说:“这儿的人多,出去跟你说。”

出了校门,妈妈迫不及待的跟我说起了今天发生的事。

妈妈在娘家住了几天,姐姐开车带着坦坦和自己的女儿去了,到了之后先是到旧院去磕了三个头,让旁边的施工队和村民都很是疑惑。姐姐的意图很明显,她要告诉嘉祥县马集乡长坦纸坊村的村民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到了奶奶那,姐姐按下坦坦磕了三个头,又给爷爷的遗照磕了三个。奶奶激动地捧起坦坦的胳膊,说:“孩子啊,回来就好,叶落归根啊。”

坦坦点点头,虽然自己正值壮年还不该落依旧感动地眼眶红潮,先把泪落在故土。随后坦坦跟着姐姐走访串门,一路大张旗鼓逢人就问好,整个一副初一挨家挨户拜年的模样。妈妈知道她下一站是哪儿,于是先一步到了二福家装作无意道出小妮回来的消息,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二福“哦”了一声,开门见山说:“来要钱啦?从前怎么不来,现在说找到了?明明就是看着地方让我卖出钱了想来分红!还说什么坦坦,雇来的吧?”

二嫂明事理,知道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她一个人跑外面去买了些猪头肉和丸子,折回家杀了一些二福刚刚电到的鱼,准备饭菜招待不速之客。妈妈看着二福,二福看着妈妈,两人对视了一会,二福突然说:“姑姑,这是你亲侄子,那是你野侄子,你向着谁?”

妈妈一愣,说:“向理。”然后先一步进屋准备茶水。

村民们都很自觉,知道姐姐带着失而复得的弟弟来这要房子后全部溜达到二福家屋后的磨场上唠嗑,暗中充当姐姐的拉拉队。虽然二福在主场,但市民显然尊崇孔夫子,更加支持“自远方来”的客场队员,形势很不乐观。半个小时后,几个亲戚陆陆续续聚到二福家中,而二福的脸来一个人就拉一下,来一个人就拉一下,还好大部分男人都去打工,没有到,不然下巴一定要触地了。没过多久,就听见屋后有人喊“小妮,这是你弟弟啊?长得真方正。”大家赶紧做好准备迎接主角。有着屋后一阵阵善意的问候声力挺,姐姐领着弟弟闪亮登场,只差摄影棚和音乐了。

二福夫妇笑脸迎上,和堂弟寒暄一阵后,带领二人入座。

一席饭吃得很闷,没人贸然说话。如果现在滔滔不绝一会就一定要站出来劝架,否则会被人嗤笑,所以干脆闭嘴的好。二福跟两人寒暄道:“坦坦能找到就太好了,现在那两个房子正在盖,他能回来,他要哪一个我给他哪一个。”

大家都不说话,正当二福挠着脑袋要自圆冷场的时候姐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福赶紧捡个台阶下,说:“怎么了,小妮儿?”

“还说要哪个给哪个,地都让你卖给别人了!你那还剩一处房子吧。”

二福一愣,吧唧吧唧嘴巴,笑着说:“二叔留下的院子还剩一处,那不还有奶奶那的一处吗?以后扒了就能盖,只要坦坦回来……”

“拉倒吧你们,说盖就盖,是你家的地方吗?你就知道坦坦不能回来你才这样说的!还说给房子,卖的钱你还没给我们呢。”姐姐撂下筷子,转过去脸看着门口说。

“怎么不是俺家的地方?你奶奶死了以后,房子不给老大家还能给老三家?他家全是闺女,又不用……”大舅妈显然以为姐姐说姥姥那处房子,于是难得一次放下筷子尖声尖气嚷嚷起来。

三舅妈不乐意了,站起来用筷子指着大舅妈警告道:“你怎么说话呢?凭什么老头老太太的东西都留给你家?你家有男孩就金贵了?俺家四个妮子,两个赚钱的,两个上学的,特别是老四,现在在北京科技大学学画画——不对——学美术,多有面子啊!不比你家的强?还有,老太太在这坐着吃饭呢,你就咒人家死死死,你觉得是你家你就敢乱说了?我跟你说,别看你两个儿一个闺女都在,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撕你的嘴!”说罢动了动凶器——手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舅妈拿起筷子夹肉吃,不再言语。

“还说不是这个意思?你上次怎么去俺家说的?大哥不在我也不让他对证了,你说说,老太太多长时间没在你家吃过饭了?你大儿媳妇让你洗衣服,你全端过去让咱娘洗。洗好了你端回去怎么给你儿媳妇说的,你敢给大家说说吗?你说‘我找人给你洗的,我也有功。’除了欺负老人你还能干什么啊?”

大福和二福夫妇站出来救场,说:“三婶子,你别生气了,俺妈妈就是一说。”三舅妈瞪了一会,拿起筷子在桌子上使劲点了两下以示警告。

姐姐被三舅妈抢了风头,心里不舒服,尖声道:“你说,俺爹留下的宅子该给谁?你一声不吭给俺俩卖了,合适吗?”大舅妈又放下筷子,还没咽下肉就要插话,三舅妈把筷子一敲,瞪着大嫂,对方低下头继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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