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斜照在“恒扬镇”几个大字上,风轻轻刮起,似在回应天边昏黄的夕阳。
两匹快马飞奔而来,进入恒扬镇内,街道两旁摆地摊的小贩已大部分离去,就算卖到最晚想把所剩货物卖光的商贩,也收拾好了摊位,带上最后一点货物,摇摇头步入被晚风吹暗的斜阳中。天色已经太晚了,恒扬镇上的热闹场面已不复存在,当然,在明日旭日东升之时,白天的热闹繁荣的景象会再次复生。是的,人类的依靠,是光明。
骑马飞奔而来的二人并不是来欣赏恒扬镇的繁华,所以他们没有遗憾,没有停留,径直策马向前,穿过条条宽敞的街道,最后停在一家客栈门前。
他们是敖天行和雪儿,二人跳下马来。里面的店小二听到马嘶,知道又来了客人,他摇摇头,无奈的想着,今日的客人还真是格外的多,刚来一批才安顿好。又一批来了。不容他多想,便听到掌柜子的吩咐,连忙跑出,将二人迎了进去。
敖天行及雪儿刚踏入客栈,便引来了众人的注目。客栈内众人,正是江湖群雄。经沈百年分布全国各地的眼线相告,群雄今夜将投宿在恒扬镇上的水香客栈。所以他们飞马赶了过来,正好碰见群雄聚集进餐。
群雄只投来诧异的目光,而郭瑾月的反应是惊人的。她径直冲了过来,笑着抱上敖天行,并亲切呼唤:“敖大哥,你来了。”
雪儿看见眼前的一幕,先是吃惊后是愤怒,当着在场群雄的面,她竟然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放肆大胆第跑过来拥住公子。为什么她可以这样明目张胆?为什么她可以别人的另眼相待?她之前不是还恨着公子吗?怎么此刻见到公子,会那样兴奋?她敢爱敢恨,而自己却要暗藏感情,生怕被公子觉察这不公平。是的,误会解除,她已经不恨公子了,凭什么?雪儿本想上前说点什么,可是没等她说出口,公子已冷冷地把郭瑾月甩开了。
郭瑾月被甩开一旁,只是被他冷冷甩开,一句话都没有,就算是陌生人,也至少会问“你是谁”吧,可是没有热情的拥抱换来的是冷冷的拒绝,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还要冷淡,她不怪他,是她有错在先,她不该不相信他,那一剑,已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就算误会解除了,再也没法回到从前,是她太过痴心妄想了,一直都在自取其辱。可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令她忘乎一切去投向他的怀抱?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心里空落落,目光呆滞,一动也不动,她后悔了吗?没有敢作敢为,他不后悔,她后悔的只有没相信敖大哥的为人,没相信他是受人陷害。
雪儿本来是高兴的,公子拒绝了郭瑾月,但当她看到郭瑾月木讷的表情后,她有些同情了,继而一想,若她和郭瑾月对调一个位置,公子会不会也这样无情地拒绝她呢?他几乎可以肯定,会。她只是一个小丫头,一个喜欢在心里跟她人对比,嫉妒和羡慕她人,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又痛恨别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情心意的小丫头,一个在公子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
星玥是个活波的小女孩,至少在她喜欢的敖叔叔面前是的,她挣脱娘的束缚也飞奔了过来,如郭瑾月一般拥住敖天行,并亲切地唤他“敖叔叔”。
敖天行蹲下身,轻轻抚摸了小星玥的头,微微一笑,然后起身将她给了身后的雪儿,自己则径直走向郭济北。
郭济北也起身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群雄。杨琛当然也在其中,低头对雪儿浅浅一笑,雪儿也以笑回应。因事久别的二人,便算作是相互打了一声招呼。
“敖少侠何以至此,你不应该在井阳镇吗?”郭济北淡淡道。
“井阳镇上发生变故,敖某不得不离开。”
“依敖少侠之意,这变故似乎与我们有关,莫非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时,雪儿和小星玥一起走了过来。雪儿道:“不,郭少侠误会了,井阳镇的变故由封坤一手制造,当然与群雄无关,之所以找上郭少侠,只因郭少侠可以帮我们解决困难。”
“原来如此,那请问在下什么地方可以帮上敖少侠?”郭济北的话意,并非“尽管开口,能帮上忙绝不推脱”之意。
敖天行当然明白,他跟群雄,本就不是同一路人。这次走在一起,也仅仅是他与郭济北有着共同的目标。是,郭济北才是核心人物,但他同样是最有想法的人。他虽然赏识郭济北,郭济北却不见得买他的帐,但他的要求还是会如实提出,即使有些过分,还不加解释。光说不顶用,要付诸实际行动,将结果摆在众人眼前,才能令人信服。
“敖某欲将颜乘空带走。”
郭济北抬头,他并没有因为敖天行过分的要求而将其死死盯住,相反,他将本在敖天行身上的目光移向了后面的妹妹,她呆呆地依旧立在吗、那里,彷如一座木雕。她一定伤心透了,正是出于感激敖天行给了妹妹那份伤心,他有意同意敖天行的要求了。当然,若仅仅是因为这个,还不足以令他同意,还有一种不可言的情感因素,是他相信眼前这个冰冷的剑客。父亲的离去,与敖天行无关,被冤枉的人一定十分痛恨冤枉他的人,哪怕只是那人的同谋,所以,与公与私,他要带走颜乘空也情有可原。虽然有心同意,也需弄明原因,所以还需要试探。
“为什么?”他冷冷地问。
“换人。”他毫不隐晦,同样冷冷地回答。
“谁?”
“如玉。”用一个颜家人的性命去威胁封坤,要他放了另外一个颜家人,这似乎有些矛盾,但对封坤而言,是可以实现的。
“凭什么?”
这话不是敖天行能回答的上来的,自然由雪儿代劳。如果雪儿不在他身边,或许天行剑已经出鞘了。
“郭少侠可能并不知晓,沈老板因为插手江湖之事,已牵连到他故去
的父亲,封坤不择手段,肆意诋毁沈家的名声,饼盗走其家传之宝相要挟。而其中隐情,只有玉姑娘才能分析透解,还沈家一个公道。那时,沈老板才能全心配合群雄,有沈老板的加入,江湖势力如虎添翼,而封坤也会孤立无依。倘若沈老板偏向了封坤那边,群雄还有必胜的把握吗?请郭少侠仔细斟酌,其中利弊。”
“就算你所说有理,那也只是片面之词,叫郭某如何相信?”
“你不相信敖某?”敖天行问。
“敖少侠几次三番挑衅我郭家堡,如今又来议和,并不无威胁地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郭某岂能轻信?”
“不,这不是议和,也不是威胁,咱们各有所需。”
“你有所需,却需要郭某有所失,这似乎并不合情理。”
“你要如何才肯答应敖某的请求?”
“除非我死。”郭济北咬牙道。
“你想死,敖某成全你。”天行剑拔出,敖天行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郭济北。
“不,等等。”雪儿心中明白,公子不能和群雄产生冲突,不然事情会很难办。为说服郭济北,甚至拿出杀手锏,当然还是威胁,加深层次地威胁与坦言,“郭少侠如此不通情理,你就不怕公子与沈老板一起和封坤站在统一战线上吗?那样,你们成功的机会几乎为零。”
“雪儿姑娘似乎弄错了,群雄此去,并非找封坤拼命,而是请愿,找封盟主讨个说法而已。”
“是吗?千里迢迢,只为找杀父仇人讨个说法?这似乎很难令人相信,况且,一语不合而兵戎相见,并大肆杀戮,也不无可能。”
郭济北冷笑一声,“雪儿姑娘倒是提醒我了,既如此,敖少侠自行送上门来,那郭某就先行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再作打算不迟。”
雪儿未曾想到,郭济北会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她岂不是把公子推向了绝境。不能让公子和江湖反目成仇,那样玉姑娘和公子将永无相聚之日,可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公子安然离开。
郭济北一呼百应,群雄的动作和表情是明显的,只要郭济北一声令下,群雄马上会将公子团团围住,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公子茶匙也难飞。他们竟然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欺少,真不知羞耻。
“郭少侠,你别忘了,星玥在我们手里,还有令妹。”雪儿道。
“用他们作威胁,这是冷面剑客所为吗?”
“你们不顾江湖道义,我怪不得我们出此下策。”
“雪儿,放了星玥,她还是个孩子,与此事无关。”敖天行回头对雪儿道。
“公子,雪儿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你的安危,雪儿什么都能做。我不会伤害星玥的,这只是为了自保。”
“不,雪儿,听我的,放了星玥。”敖天行轻声命令雪儿。
雪儿无奈,只好放开星玥。不想星玥并不离开,她水灵灵的眼睛转向敖天行,“敖叔叔,星玥愿意跟你在一起。”
对面的叶忆芸有些急了,朝星玥喊道:“玥儿乖,快过来,这是叔叔们之间的事,你快回到娘的身边来。”
“我不。”星玥拼命地摇着她小巧可爱的头。
“星玥听话,回到你娘身边去。”
星玥点点头,很乖巧地跑回了娘的身边,并转身给了敖天行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雪儿来到公子身旁,准备同他并肩作战。不过群雄迟迟没有发动攻击,因为郭济北没让他们动。这位年轻的少侠,算作是群雄的统帅,众人默认的统帅。是的,郭济北有那个才能,敖天行深信。
“郭少侠为何迟迟不动手?”敖天行淡淡道。
“不,不必动手了。来人,把颜乘空带出来。”这是郭济北的命令,不是令众人群起而攻之,反之让人带出颜乘空,说明他相信敖天行,欲将颜乘空交给他。
敖天行知道,郭济北若相信他,他无需作任何解释;若郭济北不信他,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
闻此一言,雪儿微微放松警惕,公子总有他不言的道理,能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而不明白的人或许也是不需要明白的人。他的确不太了解公子,一直以为自己总在为公子操心,其实是瞎操心,反过来还要公子为她担心。她真的有些自以为是,是吗?或许是的,公子是否也曾这样想过呢?她相信没有,公子常以兄长般呵护她,却绝不会有何怨言?是的,兄妹之情,她与公子之间,也只剩下兄妹之情而已。
颜乘空被带了出来,郭济北命令二人将颜乘空交给了敖天行。
敖天行对郭济北拱拱手,便算作是谢过了,同时也是辞行。他没有时间停留,因为他答应过沈老板,明晚之前带上沈家传家之宝回去,他必须尽快去见封坤。
只听得雪儿道:“郭少侠深明大义,雪儿在此替公子谢过郭少侠。”
对,还有雪儿,敖天行几乎忘了雪儿的托付。他马上可以见如玉了,是兴奋过头了吧?就算之前雪儿没有要求,他也应该为雪儿考虑的。此去江湖盟会,虽有颜乘空做人质,依然十分凶险,不能让雪儿再陪他涉险了。
“敖少侠,”杨琛由郭济北身侧走上前来,“这么急着上路吗?可否留下,一同用过晚膳,在下再给敖少侠送行,如何?”杨琛并无恶意,他其实是想多看看雪儿。
“杨少侠说得对,咱们既已是同路人,能否一起进餐,群雄也好为敖大哥践行?”呆若木雕的郭瑾月终于动了,她已思考了很久,没想到回过神来后,依旧那样在意敖天行,并仍呼他“敖大哥”。
敖天行没有拒绝,因为雪儿,他会留下,但也需一个人跨话。
“对,敖少侠不如留下,咱们也好共同商议行动的策略。”这话时郭济北说的,既然他都开口了,敖天行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