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环住那人的脖子，然后送上一双红唇，轻柔的话语如同呢喃，“过了今晚，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她就近在咫尺，气息中都带着芬芳的you惑。

可他却清楚地捕捉到了女子眼底的那抹疯狂和绝望。

上昊突然放开她，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这后退的瞬间，她飞快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

军人身形一晃，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诧异地抬头望向她，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痛苦，悲伤，和震惊错杂地纠缠在一起。

这样的眼神无疑地暴露了他内心最深处，最真实的情感。

无论是谁，当他一心一意对待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停出卖他，伤害他时，他都会感到很痛苦。

上昊也是人，他也不例外。

“苏燃料得果然不错，只有我才能轻轻松松杀了你。”

看着他被制服，美人露出了甜甜的笑。

她的眼睛现在很亮，亮得宛如冬夜的星辰。

诗雅慢慢俯下身，双手搭在椅柄上，朱唇凑到他耳边，呢喃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一点点了吧？我是来杀你的。”

上昊的目光变幻，人却没有动，也无法动。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放心，你对我很好，所以一会儿你死的时候，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过军人英俊的面庞。

洁白柔软的手，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这样温柔的触碰本应始终享受，可现在却令人不寒而栗。

上昊平静的看着她，他看到了这双眼睛里的泪光，也感受到了这双手的颤抖。

“既然要杀我，那你还在等什么？”他淡淡问道。

“我在等你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

“为什么要恨我？”温柔的手停留在他的颊边，女郎的声音陡然拔高，“为什么不恨我？呵呵……难道我不可恨？”

她忽然凑近他的脸颊，逼视着他的眼睛，狠狠道，“我知道你爱我，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伤害我，所以我就利用你的感情把你一步步地逼下去，一直逼到无路可退，而你根本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

一缕雪白的发丝自额前垂落，女子急促的呼吸着。

静默里，两人温热的气息相融，目光交错，互相僵持。

很久，上昊将目光慢慢移开，他忽然笑了，笑得晦深莫测，“无论怎么说，你都已输了，因为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我不会恨你。”他冷冷地看着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你很清楚我不会恨你，就像你无法恨我一样。”

纤细的双手紧握住椅柄，指节用力得发白。

诗雅慢慢站直了身子，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

她忽然一笑，凄凄惨惨，“是，我是杀不了你……我只是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注定做不成大事。”

上昊望着她，眉宇间神色复杂而落寞。

过了很久，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有一天会发出这样无奈的叹息。

‘无可奈何’，说来多么轻淡的四个字，却偏偏又那么沉重。

“陈潇华……”他回忆着半扬起嘴角，笑容古怪而疏离，“你是叫这个名字么？”

诗雅怔怔站在原地，好象他说的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这些年，你努力改变了很多。”上昊缓缓抬眼，目光投落在女子身上，他的语气平缓无波，“你很聪明，也很善良，但你心太软，也太敏感，有时看上去很洒脱，其实比谁都脆弱。”

敏感是脆弱的诱因，而心软又似乎是善良之人的通病。

听到这样的话，女郎浑身一震。

她的眼神寂此刻已变得寂静如死灰，只余轻声的叹息，“没错……我是心软……从前太后让我去杀个了老人，我怎么也下不了手，最终只好拿个死人的头颅蒙混过关，呵……”

诗雅目色哀戚，笑容苦涩，“可怎么办呢？我好像真的下不了手。”

她慢慢走到他跟前，俯过身，抬手一寸寸抚过军人的面颊，好象要永远将他刻在心中。

“在这世上，我在意的东西已经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你说……你说这是不是上苍对我的惩罚，惩罚我以前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幸福……”

女子长叹着颓然立起，隔着模糊的泪光，绝望地看着他，“我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你……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伤害我……”

她含着滚烫的眼泪，忽然嗤笑起来，“哈哈……你是个白痴……不折不扣的白痴！”

裹着囊衣的毒药就在口中，可她已经丧失了勇气和力气，单薄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原来吻一个人也会这么艰难。

“你下不了手。”

她的犹疑和脆弱已尽收他眼底，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冷静，那么沉稳，好象死亡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必须处理的公事。

“是……”

“那我来帮你，好么？”

下一秒，本已被制服的军人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早已在她出手之前将浑身穴道都移开了一寸！

诗雅大吃一惊，她连忙向后退去，却狠狠撞在了身后的案几上，片刻的停顿里，欺近的军人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扯入怀中。

女子拼命挣扎起来，拉扯间失手打翻了案上的蜡烛。

烛光顷刻熄灭，黑暗灭顶而来。

光芒消失的瞬间，他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肢，猛地拉近，诗雅惊惶地抬头，仓促地对上了那双冷亮的眼眸。

浓郁的黑暗里，这双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某种痛苦之色，紧接着冰冷的唇便贴了上来。此刻，他低哑的声音中竟也带着跟她同样的战栗，轻喃道，“我也一样，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们……其实都一样……”

话音未落，他托起她的后脑，深深吻了下去，好象要倾尽生命。

诗雅惊慌地推打着军人的双肩，可无论怎么努力没有用。

纠缠间，他的舌用力顶开她的贝齿，唇舌厮缠的迷乱里，他准确无误地卷走了她口中的毒药！

诗雅疯了一样踢他捶他打他，甚至咬他的嘴唇，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唇上的鲜血涌出，他好象浑然不觉。

泪水布满了女郎的脸颊，滚烫的眼泪与温热的呼吸融合在一起，这个吻狂乱而激烈，几乎让两人窒息。

渐渐的，酒的浓醺和血的咸腥在唇舌间弥漫开来，这浓郁迷醉的滋味一如他们交织在阴谋，血腥和背叛中的感情。

黑暗阴沉沉地笼下，他们觉得自己再往下沉，沉入了混沌的沼泽里，越是挣扎，越是无法解脱。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泪已逐渐冰凉，人似乎都已虚脱，这种所有感情迸发后的无力，几乎让她无法站立。

上昊终于慢慢放开了她，本已虚脱的女子忽然疯了一样冲上去拉住他的衣领，嘶声竭力地哭喊，“你把毒药吐出来！吐出来！你这个疯子！疯子！！”

她拼了命地打他，骂他，最终颓然倒在他怀中。

黑暗里的军人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慢慢伸手拥住她，越拥越紧。

这份克制了六年的感情，到了最后还是却还是无法得到成全么？

压抑着自己，他哑声开口，声音低沉，一直沉到了心底，“这些年……你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需要我保护的孩子了，以后……我再也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你一个人……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都要坚强，记住了么？”

他的话已经说完，或者，他已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内敛的人永远只能独自品尝心里的百味陈杂，说不出，道不清。

上昊渐渐放开了怀中温暖的女子，转过身，一步步向帐外走去。

“……”诗雅无力地跌落在地，她站不起来，好像一辈子的力气都已在此时用完，只能反复唤他的名字，“上昊……上昊……”

漆黑的毡帐里，她努力地站起身，踉跄着追上去，伸手拉他的衣襟，可却什么也抓不到。

这里，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上昊你回来……你不要走……我错了……我错了上昊……”诗雅流着泪跌落在地上，她挣扎着往前爬，可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撩开大帐，消失在风雪里。

“上昊——！”她勉强撑起身，像个疯子一样冲了出去，猛地扑倒在冰雪之中。

鹅毛大雪模糊了夜色中孤独的身影，也模糊了女子含泪的双眼。

“你回来！你这个疯子！你给我回来！回来！！”

压抑多年的感情在此刻喷发如岩浆。

“上昊——！”绝望的女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排山倒海般哀痛，带着哭腔嘶声尖叫起来。

黑沉沉的夜里没有任何回答，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点点零星洒落在白雪地上，宛如梅花初绽。

诗雅颤抖着跌坐在大雪中，任凭寒风肆虐着单薄的身躯。

繁星映衬着黑夜，鲜血点缀着飘絮。

她忽然觉得很冷，一直冷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