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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风云落幕 第六章 颠皇城

书名:纵横天下 作者:慕吟雪 本章字数:5101

更新时间:2011年09月18日 17:00


天未亮,夜正浓,黑暗遮没了浩渺烟波,柳丝随风飘动,月下的投影晃动如梦。

庄严深幽的宫殿深处,轻盈的罗幔拂动,一如门外妩媚的柳丝,柔和如女子轻摆的腰肢。

此时离黎明已不远,可天色却依然漆黑如墨。

这是每个黎明前必经的,最浓郁的黑暗。

当都城的王孙贵胄正高枕而卧,衾被拥香之时,皇宫深处的密谋依然悄悄展开。

“张丞相,你是否已通知了兵部?”杨华心木特制的雕凤手杖轻轻敲在地面上,偌大的宫殿里逐渐有回声荡漾。

“回太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并不与子夜时分派军驻守仪宁宫,只要苏七王爷入了此殿便无异于入了铜墙铁壁之中。”张丞相隔着重重飘飞的帘幕,恭敬的拱手回答。

“很好,待到宴乐开始,时刻按哀家的计划行事。”太后的语气颇为凝重。

如今新帝苏睦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任,七王爷苏燃虽未露谋簒之心,但其镇守南海面招贤纳才之能太后早已有所耳闻。

试问一个从小沉迷风花雪月的小王爷若非城府极深,岂能指点三军?

念转至此,太后深深吐出一口气,排遣的不知是寂寞,是担忧,还是恐慌。

“太后娘娘大可放心,只要有老臣在,臣一定会尽力辅助太后守住江山。”似乎为太后无言的叹息动容,张丞相的语气也隐约有几分激动。

“唉……丞相辅佐君王多年,对江山社稷有匡济大功,这朝廷中遍地虎狼,哀家也只感信任您一人了。”太后手扶凤杖,慢慢起身从层层叠叠的纱幔后走出。

她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和沧桑,这个在纷繁政事中斡旋多年的雩之国最高掌权者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上了年纪的女人。

所有残酷狠心的手段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追求更高的地位而已。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即是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因为玩弄手段也需要付出,有了付出就该有回报。

只是他们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年深岁久,这居上位者的心恐怕早已千疮百孔,终生难愈。

长长的宫装拖过红木地面,飘飞的罗幔宛如水一样的月华。

“天快亮了……开始布置宫室吧……”太后淡淡吩咐,日渐苍老的面容展露在熹微的晨光里,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丞相……一切就交给你了……”

当白昼之光驱散了重重阴霾,皇宫中又是一番花红柳绿。来往宫女罗裙飘曳,金镯银钏衬着玉臂皓腕,她们手捧黄金透雕盘,盘中是各种珍馐琼浆。

仪宁殿中的宴会已然开始,金色罗幔飘拂,晨光从敞开的木窗中照入,无限春光里有三人围坐在豪华的红木圆桌边,品菜肴,饮佳酿,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这应该是一场和乐融融的家族宴会,可赴宴的人好像都不怎么轻松。

小皇帝苏睦带着满脸天真可爱的笑容,左看看,右看看,在这里也只有他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午宴不疾不徐地进行着,其间都是些虚伪的寒暄与问候。

表面上今日的宴会是为苏燃自南海凯旋而归庆祝,实则这是一场充满杀机的盛宴。

“听说王爷在南海有贵人相助,不知这贵人是何方神圣?”太后此时笑容可掬,她执筷浅尝了一口清蒸熊掌,谈笑间神色俨然是一个关心晚辈的慈祥老人。

“那贵人是南海中一神秘富商,臣有幸与之相识,便拉拢之,共御外敌。”肃然的回答淡而自然,虚构的事实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哦?拥有上百战舰的富商?”太后故作惊讶地,似笑非笑道,“可据哀家所知,近来惟有船王珲迦能聚敛如此财富,可惜船王已死,哀家很奇怪,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富裕至此?”

“人间卧虎藏龙,臣初识之,亦感惊讶。”白衣少年面含浅笑,安然自若。

“是呀是呀!朕也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七皇叔在南海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么?快说给朕听听!”天真的小皇帝那里看得出这是场绵里藏针的宴会,只觉得心中阵阵雀跃。

苏燃冲他露出了和气的笑容,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哀家还听说七王爷虽看似文弱实则武艺超群,不知是真是假?”随口阻止了小皇子继续开口,太后又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询问了下去。

她的人已经在仪宁宫外候着,现在午宴进行的正酣,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略懂皮毛而已,太后娘娘过奖了。”苏燃有礼地笑答。

“略懂皮毛?略懂皮毛便可连伤数十高手而毫发无伤?“话到此处,太后的笑容逐渐冰冷下去,原本慈祥和蔼的笑容开始布起了杀机。

苏燃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但他的神色还是像方才那样从容,淡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去南海寻找海姬公主时,哀家就曾派人试探过你,不出所料,你果然会武,而后你与南海岛国一战又以奇谋强援制胜。”言至此,太后的语音陡然拔高,“哀家很想知道,一个沉溺于诗词音律的小王爷,如何能在短时内变得文善谋,武善战?”

白衣少年耐心地听她说完一席盛气凌人的话,淡然浅笑,“太后果然精明过人,不愧为女中豪杰。”

“哼,”于与对方冷冰冰的夸赞,太后嗤之以鼻,话音里冷薏密布,“苏燃,这些年你处心积虑恐怕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了吧?虽然哀家找不出证据,但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人。来人!”

话音一落,十几名银甲战士从四面八方冲入大殿,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悄声无息地埋伏在殿外。

此时,刀戟明晃晃地亮出,但指向的却不是苏燃,而是太后和小皇帝!

“怎,怎么回事?你们想造反了?”太后大吃一惊,继而勃然大怒,“张丞相!”

没有人回答。

“张丞相!”她又大喊了一声,声音已带上了几分惊惧交加的颤抖。

张丞相这才慢慢从帷幔后慢吞吞地踱步而出,然后从容不迫地站在了苏燃身侧。

“张丞相是我的人。”白衣少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漠的看着这穷途末路的当权者。

“什么?张丞相!你——”太后的双手死死抓着椅柄,她难以相信地看着深得宠幸的老丞相,指节用力得发白。

“臣只忠于真正能匡济江山社稷的君主,”张丞相漠然拱手作揖,抬眼一扫着落败的皇族一眼,“而非乱政弄权,只知自保的一介女流。”

几句话令年迈的太后微微颤抖起来,她盯着苏燃,眼神时而亮如火焰,时而冷如冰雪。

“怎么回事?七皇叔?皇祖母?”小皇帝不知所措地杵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权斗之中,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茫然四顾。

“来人,赐酒。”沉默地僵持片刻,白衣少年拊掌淡淡吩咐。

很快,侍从们便端来了一杯酒,静悄悄的立在太后面前。

“这……这是什么酒?”目光落在酒杯上,云鬓横斜的居上位者忽然露出了某种恐惧。

“金屑酒。”苏燃淡淡回答,“太后娘娘应该不会陌生,臣记得您当年赐死臣母亲的就是这种酒。”

“赐死你母亲……金屑酒……”苍老的女子似乎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惧——当年她嫉妒燕妃美貌,在赐死的金屑酒中下了一种毒,令她浑身奇痒难忍,最终抓破身上每一寸肌肤而死。

想到这儿,太后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不择路地向殿外冲去,却被两个侍卫轻而易举得按回了原地。

“哈哈……”眼见自己无法逃脱,年迈的女子披散着半白的头发,歇斯底里般大笑起来,“苏燃!你费尽心机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给你母亲报仇?”

“这的确是我的初衷,”苏燃散淡的目光重新落回太后身上,“可是后来我渐渐觉得,如果让我来主宰这个国度,它或许可以变得更强盛。”

苏燃冷淡地回答,他从不用安贫乐道的话来粉饰自己的野心。

“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对你手软……”太后冷笑着斜睨居高临下的胜利者,满眼不甘却又无奈的恨意。

多年前,手重伤的苏燃为三皇子所救,太后暗中派人强攻其府第,最终三荒子为护苏燃中流矢而亡。

他临死前双目圆睁,染满学的手紧紧抓着太后的裙摆,神色狰狞如妖鬼,“你杀孽深重至此……我死后……死后必化厉鬼……”

当时的太后看着他恐怖的死状,心中冷意四起,因此暂时收敛了屠戮皇室的行为,放过了体弱多病的年幼七王爷。

“我也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手软,”苏燃淡淡道,“有时杀孽越重的人反倒越信鬼神之谈。”

“哼!哀家杀孽重,那你呢?这些年有多少人因你而死恐怕也数不胜数吧?”太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苍老的面容在绝境中越发惨白,“午夜梦回,厉鬼索命,难道你不怕?”

“不怕,”白衣少年静静道,淡漠的神色近乎炎凉,“鬼神之谈,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既然不信,又何来厉鬼?更何况,拜太后娘娘所赐,我已经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了。”

当年横贯脑颅的一刀几乎要了少年的性命,他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才有所好转。

“死的滋味我尝过,就像睡着一样平静安宁,”少年的目光从遥远的记忆中收回,“即是如此,有谁能索我偿命?”

太后愕然无语,她怔忪地注视着前方,目光涣散。

最初的恐惧已渐渐淡去,这个久经风浪的女子听着他的话慢慢平静下来,年迈的太后第一次撇去了所有个人情感来打量这个少年权贵,“这些年我小看了你太多,忍气吞声,暗中谋划,甚至不惜接受哀家的每一次试探,你就确定你今日能赢?”

“不确定。”

“那为何还如此大胆?”

“因为我不怕输。”少年淡淡答道。

对于一个死过的人而言,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正是当年的那一刀给予了他如今的淡漠从容,令他能够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交错的觥筹之中,有条不紊地斡旋应酬,暗图霸业。

这便是人间世事的奇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许久,离死亡不远的居上位者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白裳少年,似乎仍在捉摸他方才的那句话——

因为,我不怕输。

可是她却怕输,她的每一次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都是因为怕输,她知道,一旦她输了,便一无所有。

“今日,你赢了。”太后的声音终于重新响起,原本颤抖的语音已然恢复了平静,平静中有带着明显的疲惫。

“可是苏燃,你知道么?其实你很可怜。”苍老的太后忽然笑了笑,有淡淡的嘲弄,“年纪轻轻便如此攻于心计,成天步步为营,这个中滋味有多痛苦和不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少年的眼里划过一道隐秘的光,宛如黑暗中的激流,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淡然,“既然如此,那试问这都城中的权贵又有谁不可怜?”

如此大胆却又在离的反问令太后无语凝噎。

“是啊……谁不可怜……”她幽幽笑了起来,“哀家这才发现,许多事,我竟不及一个晚辈看得透彻……”

银丝缕缕垂落下来,过白的长发承载了太多操劳,太后兀自讷讷地轻笑着,忽然猛地一咬牙,鲜血自口中汹涌而出!

“皇祖母!皇祖母!”方才已经战战兢兢的小皇帝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着冲了上去,“皇祖母!你怎么了!!”

两边侍卫一把将他架住,小皇帝又惊又急,胡乱地瞪着双脚,拼命挣扎。

“禀王爷,太后娘娘她咬舌自尽了……”侍卫低声禀报。

少年淡淡颔首,没有多言,也没有动怒。

“七皇叔!七皇叔!”苏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苏燃椅边,哭喊着扯着他的衣角,“您救救皇祖母!救救她吧!”

苏燃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下人将他架出宫殿。

孩童稚嫩尖细的哭声越来越远,张丞相看了眼已经气绝委地的太后,淡淡道,“如此死法倒也痛快,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苏燃的目光亦停留在女子的尸体上,“只可惜便宜了她?”

“这个女人生前害死那么多人,就连王爷您的生母也难逃其毒手,您……”丞相不再说下去。

苏燃嘴角微动,笑得凉薄,“太后生前曾是我父皇的青梅竹马,两人携手共创江山,可父皇却在拥有了无数后宫佳丽之后只封她为婕妤,从此冷淡处之。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爱人终日在她人怀中,太后也一样。其实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张丞相似有所悟,他叹了口气,“不错,太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之人。”

在这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也亦有可怜之处,两者相犀相通,相辅相成。

华丽的宫殿陷入了冷肃的寂静,宫外的春光依然无限好,白云悠悠,万花齐放。

“皇城中的一切如今都已由您掌握,接下去,王爷打算……”

张丞相拱手作揖,小心询问。

“接下去就是银雪塬的事,既然路训已经去了边关镇守,那么上昊就可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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