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9月18日 17:00
“怎么回事?七皇叔?皇祖母?”小皇帝不知所措地杵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权斗之中,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茫然四顾。
“来人,赐酒。”沉默地僵持片刻,白衣少年拊掌淡淡吩咐。
很快,侍从们便端来了一杯酒,静悄悄的立在太后面前。
“这……这是什么酒?”目光落在酒杯上,云鬓横斜的居上位者忽然露出了某种恐惧。
“金屑酒。”苏燃淡淡回答,“太后娘娘应该不会陌生,臣记得您当年赐死臣母亲的就是这种酒。”
“赐死你母亲……金屑酒……”苍老的女子似乎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惧——当年她嫉妒燕妃美貌,在赐死的金屑酒中下了一种毒,令她浑身奇痒难忍,最终抓破身上每一寸肌肤而死。
想到这儿,太后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不择路地向殿外冲去,却被两个侍卫轻而易举得按回了原地。
“哈哈……”眼见自己无法逃脱,年迈的女子披散着半白的头发,歇斯底里般大笑起来,“苏燃!你费尽心机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给你母亲报仇?”
“这的确是我的初衷,”苏燃散淡的目光重新落回太后身上,“可是后来我渐渐觉得,如果让我来主宰这个国度,它或许可以变得更强盛。”
苏燃冷淡地回答,他从不用安贫乐道的话来粉饰自己的野心。
“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对你手软……”太后冷笑着斜睨居高临下的胜利者,满眼不甘却又无奈的恨意。
多年前,手重伤的苏燃为三皇子所救,太后暗中派人强攻其府第,最终三荒子为护苏燃中流矢而亡。
他临死前双目圆睁,染满学的手紧紧抓着太后的裙摆,神色狰狞如妖鬼,“你杀孽深重至此……我死后……死后必化厉鬼……”
当时的太后看着他恐怖的死状,心中冷意四起,因此暂时收敛了屠戮皇室的行为,放过了体弱多病的年幼七王爷。
“我也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会手软,”苏燃淡淡道,“有时杀孽越重的人反倒越信鬼神之谈。”
“哼!哀家杀孽重,那你呢?这些年有多少人因你而死恐怕也数不胜数吧?”太后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苍老的面容在绝境中越发惨白,“午夜梦回,厉鬼索命,难道你不怕?”
“不怕,”白衣少年静静道,淡漠的神色近乎炎凉,“鬼神之谈,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既然不信,又何来厉鬼?更何况,拜太后娘娘所赐,我已经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了。”
当年横贯脑颅的一刀几乎要了少年的性命,他足足昏迷了一个多月才有所好转。
“死的滋味我尝过,就像睡着一样平静安宁,”少年的目光从遥远的记忆中收回,“即是如此,有谁能索我偿命?”
太后愕然无语,她怔忪地注视着前方,目光涣散。
最初的恐惧已渐渐淡去,这个久经风浪的女子听着他的话慢慢平静下来,年迈的太后第一次撇去了所有个人情感来打量这个少年权贵,“这些年我小看了你太多,忍气吞声,暗中谋划,甚至不惜接受哀家的每一次试探,你就确定你今日能赢?”
“不确定。”
“那为何还如此大胆?”
“因为我不怕输。”少年淡淡答道。
对于一个死过的人而言,输赢又算得了什么?
可能正是当年的那一刀给予了他如今的淡漠从容,令他能够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交错的觥筹之中,有条不紊地斡旋应酬,暗图霸业。
这便是人间世事的奇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许久,离死亡不远的居上位者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白裳少年,似乎仍在捉摸他方才的那句话——
因为,我不怕输。
可是她却怕输,她的每一次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都是因为怕输,她知道,一旦她输了,便一无所有。
“今日,你赢了。”太后的声音终于重新响起,原本颤抖的语音已然恢复了平静,平静中有带着明显的疲惫。
“可是苏燃,你知道么?其实你很可怜。”苍老的太后忽然笑了笑,有淡淡的嘲弄,“年纪轻轻便如此攻于心计,成天步步为营,这个中滋味有多痛苦和不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少年的眼里划过一道隐秘的光,宛如黑暗中的激流,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淡然,“既然如此,那试问这都城中的权贵又有谁不可怜?”
如此大胆却又在离的反问令太后无语凝噎。
“是啊……谁不可怜……”她幽幽笑了起来,“哀家这才发现,许多事,我竟不及一个晚辈看得透彻……”
银丝缕缕垂落下来,过白的长发承载了太多操劳,太后兀自讷讷地轻笑着,忽然猛地一咬牙,鲜血自口中汹涌而出!
“皇祖母!皇祖母!”方才已经战战兢兢的小皇帝此刻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着冲了上去,“皇祖母!你怎么了!!”
两边侍卫一把将他架住,小皇帝又惊又急,胡乱地瞪着双脚,拼命挣扎。
“禀王爷,太后娘娘她咬舌自尽了……”侍卫低声禀报。
少年淡淡颔首,没有多言,也没有动怒。
“七皇叔!七皇叔!”苏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爬到苏燃椅边,哭喊着扯着他的衣角,“您救救皇祖母!救救她吧!”
苏燃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下人将他架出宫殿。
孩童稚嫩尖细的哭声越来越远,张丞相看了眼已经气绝委地的太后,淡淡道,“如此死法倒也痛快,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苏燃的目光亦停留在女子的尸体上,“只可惜便宜了她?”
“这个女人生前害死那么多人,就连王爷您的生母也难逃其毒手,您……”丞相不再说下去。
苏燃嘴角微动,笑得凉薄,“太后生前曾是我父皇的青梅竹马,两人携手共创江山,可父皇却在拥有了无数后宫佳丽之后只封她为婕妤,从此冷淡处之。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爱人终日在她人怀中,太后也一样。其实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
张丞相似有所悟,他叹了口气,“不错,太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之人。”
在这世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可恨之人也亦有可怜之处,两者相犀相通,相辅相成。
华丽的宫殿陷入了冷肃的寂静,宫外的春光依然无限好,白云悠悠,万花齐放。
“皇城中的一切如今都已由您掌握,接下去,王爷打算……”
张丞相拱手作揖,小心询问。
“接下去就是银雪塬的事,既然路训已经去了边关镇守,那么上昊就可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