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6
她说,非常遗憾,我无法提供这样的支持。我还说,我们都是人,而人便是风俗的奴仆,不管是在野蛮社会,还是文明社会,如果不是有了风俗的约束以及规定,我们便活不下去,所以,我们都必须要接受风俗,遵守风俗,即便自骨子里,我们并不对这些东西表示赞成。
至于所谓的那些自然法规,也便是上帝的法规,很显然它为人类的每个人都制定了针对自己的法规,对于这些法规,我们必须要坚决地拒绝服从。我们必须坚决遵守那些对这些法规无视的风俗,这是因为法典给了我们和平以及稳定,给了我们宁静以及幸福,所以它比上帝的法规要更好一些。如果我们采用了上帝的法规,便会陷入混乱的社会以及无政府状态。我说,她的作品给了某些古老的、牢固的、但也不失英明的风俗沉重的一击,这样的书应该没有很多朋友,实际上它也不值得去拥有很多朋友。
她称赞说我非常勇敢,说我是她所见到过的人当中最为勇敢的一个(这实在是个非常大的捧场,非常大的谎言,如果我非常、非常年轻的话,便肯定会上当受骗了),所以她央求我发表自己上面的这些见解。但我回答说:“不,那简直不可想象。”
我说,如果我,或是其他的任何一个有智慧、有经验、有能力的人,突然间自行将原来保护着、掩饰着他对于天下几乎所有问题的真实看法的那面墙给推倒了,那么他立刻就会被认为是丧失掉了能力、智慧和经验,应该立刻被送往疯人院。所以我说,我同她谈的只不过是我个人私下的一些感受,却绝不是我公开的感受。我同世界上全部其他的伪君子一样,暴露给世人的,只不过是那些经过了修剪,精心美容过的公开意见,至于私底下我的真知灼见,我会小心谨慎而又聪明巧妙地遮掩起来。
我解释说,我说的“公开的意见”这个短语,指的是在纸上印出来的意见,指的是那些通过印刷而被广为传播的意见。我说,我向来的习惯便是如此,当我同朋友私底下谈话时,对那些有关于宗教、政治和人类的任何话题我都畅所欲言,无所不谈。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要将其中的任何一条印刷出来,因为这些意见不管是单一地还是总体地来说,虽然差不多同每个人私底下的意见都是愉快地保持一致的,但同时也差不多同每个人的公开意见都特别不愉快地相冲突。
我随便举出了一个例子,问她有没有遇见过一个有头脑的人在私底下相信“纯洁受胎说”?--当然她没遇到过。于是我又问她,那么她有没有遇见过一个有头脑的人敢公开地否认自己相信这个传说,并将这个否认印刷出来的?当然,这种人她也从没遇见过。
我说,关于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里面所发生的每件大事或是小事,我都有一轮船的最为有趣、最为勇敢、最为重要的私底下的意见,但那不是因为公开印刷而发表出来的。我对她提醒道,我们的一生中都曾经有两三次是破例过的,那是一时冲动或者情之所致,将自己私底下那部分不中听、不受人欢迎的意见印了出来。但是,只要做得到,我们便永远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除非想要那样做的心情确实是太强烈了,以致于将我们那些冷静、平稳而又明智的判断都踩了下去,都压倒了,令我们奋不顾身了。
于是她又提到了我曾几次公开站出来,替不受人欢迎的主张作辩护的事情,她说,刚才,我那些有关自己的话,恐怕是同这些事实不符的吧。我说,这些事例恰好将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阐明了。
当我公开地对那些在中国的美国传教士及其他恶人坏事进行了攻击时,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非干不可的心理远远地超出了我对外交手腕进行玩弄的本能,以至于我一定要服从,所有后果,都在所不计。
但我又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感动到要替她的书作公开辩护,心理上还没有压倒一切、不顾一切、征服一切,所以还能够应用自如地运用外交手腕,静观其变,并且自己也认为应该这样做。
这位夫人还非常年轻,缺少经验,认为如果一个人的心里面有什么不畅快的意见,只要是它对于汤姆、迪克和哈里具有教育意义,他便有责任将这点意见印出来,并且为之斗争,我非常遗憾自己始终都没能够自她的脑袋里面将这个幼稚的想法扫除掉。我设法让她相信,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为了责任而责任的事,我们做的只不过是那些能够令人满意的责任。
事实的真相便是,她同世界上的所有其他人一样,是在牢不可破的愚蠢迷信中成长起来的,认为这个世界上具有所谓的为责任而责任的事情,所以,我也只好将她继续留在了黑暗之中。她相信,如果一个人在私下里有一项具有教育意义而又令人不愉快的意见,即使一旦这些意见公布出来便会有上绞架的危险,他还是应该公布出来,否则的话,他就是个十足的懦夫。
总体来说,这次谈话非常愉快,但也明显是不能公开印出来的,尤其是刚才已经在有关于这次谈话的回顾中含糊地暗示过,但不能直说的那相当的一部分内容。
几天之后,我再次同她会面了。她为我带过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对我说,她已经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我所说过的话都照原样记录下来了,绝对没看在上帝的份上,替我修饰得缓和一些、洁净一些。还说“你的谈话简直是棒极了,真了不起”.
更令我吃惊的是,她说自己已经擅自将材料寄到英国她丈夫的手里去了。说句实话,我并不认为这个主意很好,但是我相信,她丈夫是会感兴趣的。她恳求我同意她将我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印出来,她说,这将会大大于社会有益,于解放人们的思想禁锢有益。但我说,或许事实真像是她说的那样,不过做这样一件傻事将会令我在生前就受到咒骂,我可不愿花如此大的代价来益于社会或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