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6
静的生活,只可以走路,不可以跑步,非到万不得已,不要爬楼梯,尤其是要尽可能地不受惊吓或是刺激,不可以突然激动。
他们都清楚,对于他们来说,一次突然的过分激动就足以令他们立刻完蛋。因此这十年以来,两个人总是轻手轻脚地走路,从不快步疾行,也从不跑跑跳跳,上楼时就像蚂蚁爬山一样,同时他们也总是尽量避免过度兴奋。所以他们从来都是健康得像一对大象那样,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搞不懂怎么还会一直活着。
后来发生了他们偶然相遇的事情。在此之前,两个人差不多是同时遇见了这样更加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的事情令他们突然间便大吃一惊,心跳加速,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接下来便又是一次大吃一惊--这次吃惊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当场死去。
这次惊讶大概是在”霍尔萨希亚号“轮起航之前的一个星期左右产生的。霍尔斯特德是辛辛那提的《商报》主编和老板。一天半夜里,他正坐在大楼楼上的主编办公桌旁,慢条斯理地做什么事时,突然间听到了一声非常猛烈的爆炸声,大楼楼基整个摇晃起来,玻璃窗也都被震碎了。
霍尔斯特德还没有来得及多想,还没有来得及叮嘱自己不要因此而过分紧张,便已在三十五秒钟内,飞速地奔下了六层楼梯,正在街上站着直喘气。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心里想:”这下可完了。“最担心的那件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但实际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原来一切并不像医生所说得那么可怕,自己的心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从这个时候起,他便一直做着一个自黑暗与恐惧中解放出的人,迄今为止一周以来,他正拼命地将过去十年间所损失的那些激动情绪追回来,寻求着兴奋,活像是个饿慌的人在迫不及待地进行狼吞虎咽那样。
贝阿德?泰勒的经历同他的差不多。有一天他在乡下时,正要转弯跨过铁路,正好一部快车呼啸而来,将他的裤裆刮破了,火车风驰电掣,带起了一阵旋风,将他卷到了另外一个县。他边呻吟,边哀叹着,心想这致命的一惊终于到来了。他将手放到心脏上,结果又令他大吃了一惊,他发现自己的心脏竟然还在跳动着。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高兴到忘乎所以,就同霍尔斯特德一样,他便开始对更多的兴奋进行追求,以便对过去那宝贵的十年间所无法计算的损失进行弥补。
贝阿德?泰勒正在前往柏林,他是我们新任的驻德公使。他非常和蔼可亲、天真烂漫,和有史以来担任过特命全权公使这一显要官职的人一样,他无比的轻松快乐。他是诗人,写过非常多的诗,他所翻译的《浮士德》是对歌德的《浮士德》翻译得最好的。
但是,他自己原创的诗歌,除去两首写得很好之外,其他的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因为到现在已经全被忽略和遗忘了。那两首写得很好的,一首是对苏格兰士兵于塞瓦斯托波尔的战壕内唱着《安妮?劳里》进行描写的;另一首则是一位阿拉伯人为他情人所唱的非常动人的情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收集到他零星的作品,来弄个纪念馆,不过我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肯定是很愿意人们这样做的。
他有着特别惊人的记忆力。一天晚上,当我们在甲板上散步时,他对我说,在他还是小孩时,曾在一次记忆竞赛当中,把一码长的纸上的一些他所学过的离奇古怪并且毫无关联的单字,读了两遍就能一字不错得背下来,从而轻易地取得了胜利。要清楚,其他的孩子就算是学了一个钟头之后再背,也没有谁能够做到不出一点儿错误。
这次,出于证明的必要以及记忆的习惯和对自身记忆力的自信,他再次从记忆深处对这一长串单字进行起了回忆。泰勒说,自那一回以来,他就再也没有将这张单子想起来过,但是他相信,只要在心底深处进行半个小时的挖掘,他就一定能够背得出来。默默地,我们在甲板上走了半个小时,然后他便从第一个字开始背起,接下来他便自那里顺顺当当地背下去了,一刻都没有停顿,并且据他说,没有背错一点儿。
他随身带着个黑人男仆,这人的上身穿着非常时髦,看起来就像花蝴蝶或是彩虹一般,但后来却不见了,我们大约有十天或是十二天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直到一天,我们看到他走上了甲板,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温室外或温室内的一朵枯萎了的花朵那样。
很快,他失踪的秘密便被揭晓了。原来就在他上船来的头一天,海洋生活便搞乱了他的身体机能,于是他就向船上的医生要了一服泻药。于是医生将十四颗大药丸给了他,并用德语告诉他说,每隔三小时服用一颗直到治愈。但他听不懂德语,也没有同别人确认一下,一次便将十四颗药丸全部服下了,结果就发生了前面所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