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6
年八月出版了。三年后,古德曼先生从弗吉尼亚市(这之前的十年里,我曾在他的报馆里工作过,《艰苦生涯》那本书里,我在不少地方写到过他--也许我写得有些夸张,我愿意为此道歉)来到了东部,一天,我们走在百老汇大街上。他说:
“你为什么在你的书里对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的献词进行剽窃?”
我不经意地作了一个含糊的回答,因为我认为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他强调自己是认真的。他说:
“我并不是要对你到底有没有进行剽窃的问题进行讨论--因为这个问题只要我们到前面的第一家书店去就可以解决。我所要问的是你是如何剽窃的,令我好奇的是这个。”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回答的。我可以赌咒说自己没有剽窃过什么,所以,我的虚荣心没有受到什么损伤,精神上也没有出现烦恼。心底里,我认为他将另一本书错当成我的书了,所以令自己陷入了狼狈的境地,不得不自己吃苦,却看着我得胜。我俩走进了一家书店,他要了一本《傻子国外旅行记》以及一本非常讲究的诗集。那本诗集蓝底金字,作者是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博士。他将书打开,找出了献词。说:
“读读看。非常明显,第二个作者将第一个作者的话剽窃了,是不是?”
我特别羞愧,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俩继续朝前走,不过对于他先前提出的问题,我无法进行任何解释。我实在是记不起自己曾看到过霍姆斯博士的献词。他的诗我知道,不过献词我还只是在刚才才见到的。
我一直都没有掌握将这个秘密揭开的钥匙,直到几个月后,它以奇特的方式出现了,并且那种方式非常自然。因为按照自然以及人类心理提供出来的自然方式,要发现一件已被忘掉的往事,总是要依靠另一件已被忘掉了的往事,这样它才会得到复活。
我收到了一封信,是牧师赖辛博士写来的。在我那个时代,他曾经是弗吉尼亚市主教派教堂里的牧师。在这封信中,赖辛博士提起了六年前我们曾在夏威夷群岛遇到的一些事情。在谈到其他的事情时,他随便提起了檀香山旅馆里的文学书籍特别缺乏的情况。开始的时候,我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有什么用意,心里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可是,忽然间我却理解了--似乎电光一闪似的。柯克霍夫先生开设的旅馆里仅有一本书,那就是霍姆斯那本蓝底金字丛书的首卷。我有两周的机会对书中的内容进行熟悉,因为我骑在马背上游遍了大岛(夏威夷),马骑得太久,就带回了不少鞍疮。假如每个疮都需要付税的话,那我就要破产了。我被迫待在房间里,连衣服都不能穿,只觉得伤处一阵阵地疼痛,这种疼痛前后共持续了有两周之久。那个时候除了雪茄以及那一卷诗集之外,我没有其他的伙伴。很自然的,我便经常会读这些诗集。开始我从头读到尾,后来又从中间读往两头。总的来说,我将诗集读得烂熟,自然也就对作者非常感激。
这也是重复是怎样起作用的一个实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每个小时都这样做,仅仅是因为消遣而读书,读的过程中既不思考,也没有存心要记住读的东西。整个过程就像对待《圣经》上一段非常熟悉的诗篇那样。多少年来,你挤干了诗篇里的汁水,剩下的仅是个干瘪的壳壳。但是至少你是知道壳壳的来龙去脉的吧。不过如今这件事,显然我是仅将壳壳保留了下来却很快就将壳壳是哪里来的忘记了。一两年来,它被保存在朦胧的记忆中,等到后来需要献词时,它就跑了出来,可我却认为那是自己美妙幻想的产物哩。
我还是新手,还什么都不懂得。人类心理的奥秘对我来说还是一本未打开的书。我愚蠢地将自己看成一个顽固而又不可原谅的罪人。我给霍姆斯博士写了封信,将这丢人的事和盘托出,并用饱含热情的语言让他相信我是无意犯下这个罪孽的,并且自己还一直不知道,直到如山的铁证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将他的回信给弄丢。我宁愿丢掉一个叔叔或是伯伯,这我多的是,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并没有对我提供什么真正的帮助,但是这封信啊,可真是无价之宝。它是不可缺少的,千金难买。那封信上,霍姆斯博士善意地对这件事的整个经过大笑了一番,并用令人高兴的语句对我说了很多,他说,无意识的剽窃没有任何罪过。说我天天这样干,他也天天这样干,世界上每一个写字的或是说话的活着的人都在天天这样干,而且不只是一两回,只要一张嘴就是这样的。我们的用词,从精神层面来说,可以说是我们所阅读的东西通过各种渠道投射下的影子。我们自己所用的那些得意的词汇,其实绝对不是来自于我们自己,也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无非是按照我们自己的脾气、性格、环境、教育以及社会关系所做出的些微修改罢了。只是这些微小的修改,令它同别人的表达方式区别开来,并打下了我们所特有风格的烙印,暂时算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其他的全部都是些陈年宿货,不过是千万年来世世代代的人们所说过的陈词滥调罢了!
从这以后,已有三十多年了,我自己能够体会得到,霍姆斯的话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