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5
过的人的愿望已经早就消失了。
我见过那个上了年纪还神采奕奕的希克曼。他似乎是我所见到过的最老的人了--许多许多年前,我曾经看到他训练一班勇士进行残杀。当时他还年轻,是个非常神气的连长。同当年相比,让人感到既惊异又伤感。希克曼早已死了--这已经是老话了。正像苏西所说:“有什么意思吗?”
鲁伊尔?格里德利参战去了,十五六年了,我们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有一天,卡森城里,我正在人行道上和一位编辑争吵时--那个编辑的身体强于我的,更适于打仗--我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我来做你的后盾,给他两下,萨姆。”说话的人是鲁伊尔?格里德利。他说,他不是凭我的脸形,而是凭借我说话时慢慢吞吞的样子将我认出的。
那个时候,他到了里斯河矿,不久便在他所在的矿区竞选打赌中输了。按照事先的规定,他需要买一袋五十磅的面粉,在乐队的引领下,扛着走过镇上,然后把它交给胜利者。当然矿场上的人全都来了,热闹异常。胜利者拍卖了这袋面粉,并将所得的钱捐给了美国环境卫生基金会。见此大家开始变得越来越兴奋。买下面粉的人为了捐款基金会,就再将这袋面粉卖出去。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转卖。这个消息被电报传到了弗吉尼亚市,引起了轰动,人家纷纷给鲁伊尔?格里德利打电报,要他带上这袋面粉到弗吉尼亚市拍卖。他带着面粉来了。并且事前准备好了一辆四轮敞篷马车和一个铜管乐队。在金山,这袋面被一再转手,然终在傍晚时分被送到了弗吉尼亚市,在那儿卖了出去--然后又被多次转手,为环境卫生基金会赚得了两三万元。格里德利带着这袋面粉又穿越了加利福尼亚州,将它先后带到各个市镇拍卖。这袋面粉在萨克拉门托和旧金山卖出了大价钱。他又带着它向东走,在纽约和其他几个城市进行拍卖,后来又到了圣路易,接着在规模宏大的博览会上拍卖,最后将它做成小饼,以每个饼子一块钱的价格卖出。这袋面粉的最初价值十块钱,到了最后也许净赚都有二十万元,这些钱都被捐给了环境卫生基金会。这件事情也是老话了,因为鲁伊尔?格里德利早已死了很多年了。
我这一生中第一次遇见犹太人就是在那个学校里。过了好久,我才摆脱了对犹太人的那种畏惧心理。按照我的想象,他们身穿沉闷的、蛛网状的古老服装,像影子一样将我带回埃及。按照我的想象,我就同那古代的法老们以及所有阴影般的知名人物共同生活。这些男孩子们被我们取了个集体的名字叫做莱文。那在议会区里成了唯一一个真正漂亮的大俏皮话。我们叫他们“二十二”--甚至在这个笑话早已过时了的时候,我们照样这么说,并且附上说明,好让别人都明白它的意思:“双莱文--二十二。”
我还记得其他一些男孩子的名字。欧文?艾尔斯--不过他死了,所以也就无关紧要了。还有乔治?巴特勒,我记得他有七岁,是个小孩子,系了一根带有铜扣子的蓝皮带,因为这个,所有男孩子都恨他并且妒忌他。本?巴特勒将军是他的叔叔,他曾在巴尔斯高地以及内战中的另外几次战役中表现得很勇敢。他很早以前便死了。
早已经死去的威尔?鲍恩、埃德?史蒂文斯以及约翰?布里格斯都是我特别亲密的伙伴。这里面只有约翰还活着。
在一八四五年,我十岁的时候,麻疹开始在镇上流行,死掉的孩子们的数量非常惊人。几乎每天都要出殡,镇上的母亲们都被吓疯了。我的妈妈也非常发愁。为了帕梅拉?亨利和我,她整天担惊受怕,想尽一切办法防止我们同传染源接触。不过仔细想想,我认为她判断有误。照我看来,如果当初依照我的想法去办,情况会好一些。我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不是害怕麻疹,但有一点我很清楚,由于那个时候我在精神上总是受到死亡的威胁,于是便越来越厌恶那种焦虑不安的心情。我记得,当时我实在感到太腻烦了,一心盼着事情不管好坏,能有个结局,并且愈快愈好。我的心情被这份急切搅得日夜不宁。我下定决心要将这种不安的心情结束,不管怎样将事情了结掉算了。
威尔·鲍恩得了麻疹,病得很严重。我心想,不妨去他那里,将病传染上。我从前门进到屋子里面,偷偷溜过房间和客厅,注意着不让别人发现。后来终于到了威尔卧室所在的二楼后边,人不知鬼不觉地偷溜了进去。不过,我的胜利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没过一会儿,他妈妈就当场抓住了我,并将我拽出了屋子,还臭骂了我一顿,将我赶走了。她吓成那样,几乎说不出话来,脸都白了。我意识到,下一次必须干得更好些。后来我真的干得不错。开始,我先在屋子后面的巷子里转悠,透过栅栏的缝眼张望。后来我确信情况有利,便从后院溜进去,走后门上楼进入了卧室,躺到了威尔?鲍恩的床上,倒是没有被旁人发觉。我已经不记得在床上睡了多久。只是记得,对于玩耍来说,威尔?鲍恩对我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他病得非常厉害,甚至连我正睡在他床上都没有注意到。当听到他妈妈走过来时,我就蒙起了脑袋。不过,这个办法最终还是失败了。当时正是盛夏时节--那条被单非常薄,任何人都看得清下面躺着两个人。这样过了没多久,鲍恩太太就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并且亲自送我回了家,她一手将我的衣领子紧紧抓住,毫不放松,直到她将我交到我妈妈的手中为止,同时免不了要将她对这样一个孩子的看法诉说一番。
结果便是我染上了一场严重的麻疹病,它把我带到了鬼门关。令我对任何事都不再有兴趣,并且是全然没有什么兴趣--这真是个最最平静、最最安宁、最最甜美、最最可爱、最最迷人的境界啊。这种滋味,是我生平再也没有享受过的。那个时候,其实我快死了。人家已经下过这个结论,而且已经通知全家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将全家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楚。视觉上一点误差都没有。他们都在哭泣,倒是我无动于衷。我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一点儿兴趣,这不过是因为我成为了当时倾诉感情的对象,所以我感到高兴而又得意。
后来坎宁安医生断言,对于我的病情,他已经无能为力。于是他在我的全身撒满一袋袋发烫的灰。那些灰被撒在我的胸膛上、手腕上、膝盖上。就这样,令他大吃一惊却令我无比遗憾的事发生了--我又回过来了,他把我又拖回到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