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20:15
几乎等于零--每年五块钱,他每年都在规定的时间之内缴纳税赋,以保证自己对土地的所有权。他在世时常对我们说,在他生前,这片地也许不会值什么钱,但将来总有一天它会给他的孩子们带来超乎想象的收益。
这里拥有丰富的煤、铜、铁资源和木材。他还说,等交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铁路会延伸到这个地区,到那个时候,这上万英亩的土地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财产了。这儿还生长着一种野葡萄,我父亲对它寄予了深切的希望。他曾把它带到辛辛那提去,让著名的葡萄酒生产商尼古拉斯?朗沃斯鉴定一下。据朗沃斯先生说,那是一种上好的葡萄酒原料,能酿出跟他的卡托巴酒一样好的酒。那片土地的物产还不止这些,还有一种重要的资源,那就是石油,不过当时我的父亲是不知道的。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那时候内燃机的时代还没来临呢,更何况石油要到一八九五年才发现。
如今我倒希望自己能有几英亩的土地,这样,我也不至于为了养家糊口而写什么自传了。我父亲临终时告诫我们,要守住这片地,等待它的升值,不能让别人给骗走了。我母亲最亲近的堂兄弟詹姆斯?兰普顿--我在《镀金时代》中提到过的塞勒斯上校的原型,每次提到这片地时都会兴奋地说“这可值好几百万啊--几百万啊!不错,不错!”这是他一贯的语调,说到任何事情时都这样,并且老是说错,不过这次他说得一点也没有错。这表明,对于那些喜欢四处预言说大话的人,决不应该给他们泼冷水,让他们泄气。只要他们不灰心,愚者千虑终有一得,总会有应验的。
很多人在看《镀金时代》时,总以为塞勒斯上校是我杜撰的人物,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存在这样夸张的人物,并且说我这个“创造”堪称经典。可是他们错了,那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人物,我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将他用笔表现出来而已,一点夸张也没有。书上和舞台上那些关于他的那些细节描写,在常人看来可能是非常夸张的,但它的的确确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他的生活中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并且是我亲眼所见的。
如果有人看过约翰?特?雷蒙德的演出,那你们一定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每当他吃大头菜这场戏开演的时候,观众们通常都会笑痛肚子,这样的表演尽管非常夸张,但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事实的忠实再现。这件事就发生在兰普顿叔叔自己家里,事情发生时我也正好在场。事实上,我就是故事里那个吃大头菜的客人。如此凄惨的场景在一个伟大演员的手里被演绎得多么的完美啊,让众多的观众在泪眼模糊的同时又大笑不已。不过雷蒙德也只有进行幽默表演时才称得上是一个伟大的演员,在这方面他确实是高手,达到了别人所无法企及的高度。总而言之,伟大一词他当之无愧。至于别的事情,他连勉强完成都有些困难,简直是侏儒中的侏儒。
塞勒斯上校的原型,也就是我的叔叔詹姆斯·兰普顿,他是一个心灵美丽而又带着些忧伤的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心胸宽广、可敬可佩的人,一个脑子不太灵光但却无私的人,一个人见人爱的人。他的所有朋友都对他爱护有加,所有的家人都宠着他。以上都是对他的确切的描述,不带一丝夸张。在他们的眼里,他的地位也就仅比上帝低一点点而已。我的詹姆斯上校从来没有上过舞台,而舞台所能表现的也只是半个他,另外的半个,雷蒙德是无论如何也演不出的,那已经超过了他的水平所能达到的程度。那半个具有了雷蒙德所不具有的素质。因为雷蒙德不能被称为男子汉大丈夫,他不是个可敬、正直的人,他空虚而又自私,粗俗而又愚蠢。他身上那些本该是心所在的地方,反而全是空空的。只有弗兰克·梅奥一个人能将塞勒斯上校完整地演出来。
这个天地充满了意外。越是没有预料,越是容易发生。在我将塞勒斯写进书中时,这个作品的合作伙伴查尔斯?达德利?沃纳建议换一下塞勒斯的教名。十年之前,他们曾在西部的一个遥远的角落里邂逅过一个名叫艾旭尔·塞勒斯的人。他觉得最适合我们的塞勒斯的名字便是艾旭尔了,因为这个名字可笑、古怪,如此等等。我认为他这个想法很好,不过我认为,那个艾旭尔可能会露面,并且提出异议。不过沃纳说这不可能。因为他确信那时候艾旭尔已经死了。更何况不管死活,我们是一定要用这个名字的,因为这个名字恰恰是最合适的,我们必须要用。因此便换了名字。沃纳所描绘的艾旭尔是一个微贱而自卑的农民。一位受过高等教育,彬彬有礼并且衣着阔绰的绅士,在书出版后一个星期的时候,愤怒地来到哈特福德,眼里带着要告状的神色,因为他的名字也是艾旭尔?塞勒斯!他从不知道还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方圆一千英里内都没有。这位受伤的贵人的计划是很明确的:美国出版公司有义务停止发行已经印好的版本,并将版子上的名字改掉,否则就要起诉,并赔偿自己损失一万元。公司再三向他道歉并且承诺,将版子上的名字改成马尔贝里?塞勒斯上校。很明显,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定不会发生的。两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同时都顶着一般人不会起的名字,那就是艾旭尔?塞勒斯,这种事情竟然也有可能发生。
虽然詹姆斯?兰普顿整天沉溺在他那堂皇的美梦之中,但直到临死也没有亲眼见到哪一项实现过。我在一八八四年最后一次见到他,这距离我在他家用一桶水清洗大头菜,又将生大头菜吃了一盆时,已有二十六年了。他年纪大了,头发也白了,不过他仍旧按照他年轻时候那种有说有笑的样子来款待我,风度不减当年--丝毫不差。他那兴高采烈的眼神,他那洋溢心中的希望,那生花的妙舌,那驰骋的想象--依然如故。在我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他便擦起他那阿拉丁的神灯,将世界上神秘的财富在我面前展现。我自顾自地说:“我写得没有一点夸张,我将他如实地刻画了出来。到今天,他依旧如此。凯布尔是能够认出他的。”我请他稍等片刻,就冲进了隔壁--凯布尔的房间。凯布尔同我两人正在全国各地进行旅行演讲。我说:
“我想敞开你的门,让你听到那边那个很有意思的人发出的声音。”
接下来,我走了回来,问兰普顿目前正在忙着做些什么,他跟我说起他通过自己的儿子在新墨西哥进行着的“小小冒险”:“只是小事--小玩意儿罢了--部分是为了闲来玩玩,部分是为了不至于让自己的资金闲着,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能使小孩得到发展。命运的轮子转个不停,可能会有那么一天,他必须要靠工作来维持生活--世上的怪事可真是不少啊。但是那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如同我说的那样,不过是小玩意儿。”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开始这么说。可是却在他巧妙的舌下,越来越膨胀了--哦,简直膨胀到无法想象的程度。一直用了半个小时,他才把话讲完。然后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
“是啊,只不过是小事。现今的事情都是这样--小事一桩--但是很有意思。能够用来消磨时间。孩子总是将事情想得很了不起,这你知道,他小嘛,具有丰富的想象力,没有干大事的经验,缺少能够令幻想得到锤炼、判断力趋向完美的那种经验。这样看来其中有两三百万,至多三百万块钱的好处。不过,你应该知道,这对一个刚踏入生活的小孩来说,已经不错了。我不能要他发财--那是后话。在他人生的起步阶段就让他发了大财,会冲昏他的头脑的,长远来看,对他无益。”
接下来,他说到自己将皮夹子放到家里客厅的桌子上,现在银行营业时间过了,并且……
我将他的话打断,并且求他给凯布尔我俩一个面子,能作为我们的客人出席演讲--跟我们不少朋友那样,给我们这个光荣。他同意了。并且对我略微表示了感谢,就仿佛一位国王开恩赏赐那样。我阻止了他关于票子的话题,是因为我看出他正想向我要票,并允许他明天付钱。我明白,他欠了账是会还的,即便当掉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要还的。再聊了一段时间,他热情地握了我们的手,同我们告别。凯布尔将他的头伸进了门口,说:
“这肯定是塞勒斯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