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03月06日 23:02
说朕如何亏待你呢!”
“你……”今日的他较以往略有些不同。有些奇怪?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此刻阳光透过支起的轩窗斜斜照射在盛帝的侧脸,暗雅如兰的气质蔓延在锦兮看不真切的眉眼间,如秋水远山般愁思,却深沉似绵绵黑夜。只一眼,就烙进锦兮的心底,甚至多年后,斑驳纸绢依稀却又鲜明如斯,隐隐灼伤她的胸膛。从心到肺有一种炙烈灼热感。
蓦地收回神,再抬起眼,手里却不知何时搁了一杯茶?
茶汤碧绿,极小的茶叶飘在水面上,热气蒸腾纠缠瞬间模糊了视线。
“昏迷了一天应该极是想喝水的吧。”
“你不必对我这般。”锦兮也不拒绝,轻轻吹口气将茶水饮尽对盛帝如是说,眼底翻涌着薄薄雾气。
“我自然不是为你,”盛帝从锦兮手里取走空的茶杯,走到桌旁又倒了一杯,补了一句,“我不是为你的。”
“这点,我清楚。”
盛帝忽发出轻笑,转身手指轻轻抚摸上锦兮额角,在鬓发处留恋,喃喃自呓,语气渐发锐利,“你啊……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就算不能飞也要保持这股子骄傲和清醒。别忘了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这么说话!”
是吗?锦兮眉眼上挑,表情淡漠的仿佛在说这完全是一场你情我愿的赌局,虽说携手却又互相博弈。你我之间除了那人外——再无瓜葛。
面容交叠,思绪千转,双目相对的一刹那,内心所有的怒火,怨恨,不甘,爱意……均化作呼吸,成为感官,融入骨血,融入灵魂。
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并不像最初无怨无怒,而是有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和世界湮灭的窒息。
那一秒,她忽然对盛帝有着无比的痛恨,痛恨他的欺骗,痛恨他的利用。
不过她更恨的还是自己——不能亲自杀了他!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痛恨自己……”水色的唇瓣微微下拗,声音低沉带有一股难以洞察的懊悔,“我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居然会相信你的话?恨自己……没有和你同归于尽!”手腕忽扭转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快速从枕头下抽出银簪,清寒光辉划破整间馨室。
尖细簪子在腕间吞吐,动作干净利索直直射向盛帝面门。始料未及的发生让他脸色一变,头下意识向后退避。等伸手格挡攻势,却没想到锦兮竟然顺势向自己右手刺去,唰的一下在手腕上划下一道伤痕。叮的一声,银簪落地并伴随响亮的巴掌声。
“姑娘!皇上!”闻听动静的素绫安陆急匆匆跑上楼,待看见一屋凌乱又吓得呆立在旁。
“慕锦兮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朕完全可以杀了你!”她是疯了不成?盛帝眉间轻颤,手指几欲无法收拢,眼睛余角扫到被打落在地的银簪,内心如堕深渊。
身边随时收藏利器,簪头还打磨的如此锐利,想必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那么她是准备杀他?还是自杀呢?
“李云佑你以为我收藏利器是想自我了断吗?”锦兮伏在床沿,嘴角泛着血渍,扬唇冷笑丝毫没有顾忌。“一月之内无欢,景德,卫王,宁文渊还有你的好皇弟安王殿下……悉数到达长安。原本我的价值只在于一处,今天……倒让你出乎意料了吧。”
悄然间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当独立寒秋的红梅遇到风雪呼啸依然保持着坚韧身姿。枝头俏丽,经历过千万冰雪舒展出一腔香魂暗意,柔中带刚的风骨宛若出鞘宝剑——寒意划空,刺破帝王昂立的胸膛。
“呀,皇上求您住手!”素绫惊叫求情,欲上前却被安陆死死拦着。
盛帝全然不理会只管扼住锦兮咽喉,眸色清寒道,“锦兮是想坐地起价吗?莫忘了就算你我定有约定,朕一样能治你罪!”
接下来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位帝王的目光如烟云流散开,虽只是轻轻一眼却将心里看通透。他道:“世人皆赞朕待人宽和,可并不代表——朕会饶恕存有异心的奴才!”
“啊!皇上饶命!”素绫闻言脸色大惊,双腿直直跪在盛帝面前。姑娘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陡然间已从高雅兰士变成统领天下的帝王,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淡淡笑意,却无人会质疑那不是一朝之王?手上握着的不是生杀大权?
他的手指如铁钳揉碎每一寸肌骨,手腕上的伤口渗出细碎血珠,修长手指泛着惨白并且微微颤抖,怒气难消又有所顾及的心理像一根根刺在他体内游移——只消微微使力,哪怕多一分……细嫩的脖子就会被掐断,让她永远闭上眼睛。
辗转几回,如何归往?其实他都明白,那日大殿重见却不如不见,位居高位又如何?无非更加直接触及锦兮的悲伤和浓烈的绝望。
她的恨,她的爱都似今日双目清锐幽远,仿佛烟水笼罩寒露,虚渺而入骨的冷意几乎将冬夜的寒雪霜露全都凝结到人的骨髓里去。
你呀……该让我如何对你呢?他虽问着却并不指望锦兮回答。是自叹?亦是自怜?
他内心正遭受着一场巨大的冲击……已经将自己逼入死地。从今以后任是生死相偿也是亏欠她的。
如此便罢了吧……
常道帝心难测,盛帝的怒气瞬间来去无踪。此次侥幸逃过一劫,出于替锦兮着想,素绫索性一股脑把屋中尖锐能伤人的东西全都收走。恰巧,还没过半个时辰安陆便说是奉旨封赏,赏赐的东西里银簪到没有反而有不少玉簪甚至还有木簪。
因为御医吩咐锦兮需要静养早已睡下,故由素绫代为接旨。当她接过那卷明黄稠布,才发觉暖和的屋子里有股挥之不去的燥热,惹得喉头发干。
头顶忽然坠下浓重的阴影,让她微微抬头,惊讶的望着安陆问:“安公公可还有事要吩咐奴婢?”
安陆神情静默,一字不差传达盛帝口谕,他能清楚看见当第一个字吐出时跪在地上的女子瞬间面色颤抖,如坠深渊。
屋门紧接着被推开,从外头灌进的风雪迎面打在脸上,屋子里的燥热瞬间被冰冷寒意所覆盖。
原来不知何时又下了雪啊……
“公公!”从屋外走进来的男子身着侍卫铠甲,披散的头发在头顶梳个发髻盘住,浑身收拾的很干净,全然没有那时的邋遢。
“居然是你?”回头望去,女子担忧害怕的心像被猫抓破了伤口,泄露出不可掩饰的惊讶与惊惧,睁大双眼望着这个门口本不该出现的人。
“这是皇上特别派来的燕侍卫,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先找他。好了,先让燕护卫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剩下的都由他负责。”安陆说话的空挡,燕杀没有看素绫一眼,眼神平静而陌生。
“燕护卫,这屋子里人的周全就拜托你了。”虽是与燕杀说话,但目光不断审视这人——方才素绫的眼神分明是认识燕杀的,可这么一个小小侍卫如何能得识屋子里的人?
不动声色观察到百思不得其解,心思绕过几道弯,最后心底终于浮现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宫阙森然,厚厚白雪下还不知掩藏了多少秘密。而命运的棋局已经开始,谁该去到哪里?起到什么作用?已由不得自己做主。
“公公慢走!”燕杀望着安陆的背影越行越远,稍后低头对素绫低低说一声:“走吧。”
闻言,素绫浑身一抖战栗着从地上起身,眉目轻扫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原来,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谁会想到?昔日为冥焰立下汗马功劳,被幽阙视为左膀右臂的燕堂主——居然也是……他,真的藏好深!
这点,素绫自愧不如!
“再不跟上,你就永远别想见到她!”
“……”素绫狠狠咬住上嘴唇,思量再三,只提出一句条件,“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但是请不要把姑娘牵扯进来……还有给我一点时间,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出现在姑娘面前。”过去的一切对锦兮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一个幽阙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倘她再见到燕杀,她担心锦兮会熬不过去。
不知顾忌什么?燕杀思考好久才答应素绫的要求,随即转身离开。
燕杀的脚步不快,但很轻,和素绫永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饶是她暗暗使了劲,依旧不能缩短半步,这让她的眼底又添一片雾霾。
这个人,过去十年究竟藏得有多深?
一路跟随,从栖凤阁到人迹罕至的冷宫,行至一处偏殿,冷漠声在耳边响起时才将素绫的思绪拉回。
她忙不迭推门而入,随即又重重关上将燕杀拦在门外。如此鲜明的排斥感,是燕杀早已料到的,索性耐心在外等待,直到过了一个时辰,木门才重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的女子脸上还挂着眷恋不舍的神情。
下一秒瞳孔幽暗,唇瓣带着嘲弄的笑意,对门外人说:“皇上想利用我做什么?燕护卫?”
“慕锦兮的病情究竟怎样?……”
啪!
“你说什么?”盛帝猛拍一声桌面,震得桌上茶盏一抖,生生泼出滚烫的茶水,有些还泼在他手上,生生烫出一片红色。“你说的,可都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