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简穿着宫女服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苏清臣根本没有惊讶的表情,他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然后突然躬身敛袖行礼,然后跪下伏身道:“臣见过皇后娘娘。”
本来在震惊司马子常也回过神来,和刚刚随后进来的严湛一起躬身下跪,跟在苏清臣身后向苏易简行礼问安。苏易简看凤羽帝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身后道:“众卿平身。”
三人起身后,凤羽帝对严湛道:“严将军,把军报给皇后。”
严湛没有看苏易简,苏易简也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什么表情,但是她知道严湛在生气。可是现在并不是向严湛解释的时候。
残破带着血迹的军报展开,上面是潦草匆忙中写下的自己,墨色浓浓淡淡,有的地方并不是很清晰,但足以描绘只是作为边防巡守的军队为了抵御尚懿突然撕毁协定袭击的精锐惨烈的景象。其中特别提到了,因为之前塔克退后边防,深入塔克做生意的凤朝商人被屠杀殆尽。
苏易简的手指抖了抖,她身边的尚懿,总是孩子一样,天真的相信她所有的话。她讨厌血腥杀戮,他就不去每月一次的狩猎,禁止王宫进行生肉烧烤。他在她身边总是干净的散发着大漠玉芙的香气,清雅恬淡。让她忘记了,这个男人属于狼的一面。
在塔克王宫的易简居中,她忘了曾经父亲桌上堆着的战报,忘了疼爱自己如亲父的严太尉满身鲜血硝烟的味道倒下,忘了鬼狼的一刀曾经狠狠的刺进过严湛的肩头。她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恰好爱上了她。给了她帮助与援手,于是她就开始忘记小时候听闻过的一切,相信这个男人的心是柔软而善良。
或许真的是如此,但是那只是对她一个人。也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因此惠及了凤朝的子民。他开始恨她时就变本加厉,将这些血作为仇恨与复仇的开端,而她也成为他最痛恨的敌人。
“我知道尚懿为何如此。”苏易简放下军报,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看向凤羽帝:“因为我们在离开的时候,沧澜迷倒了尚昭。可能尚昭那里除了什么问题,所以才会刺激的尚懿如此。但是若是仅仅因此,倒还无所谓。因为万俟无言总能让尚昭恢复正常,只是尚懿或许会以此为借口,进行进一步的侵略与蚕食边境。”
“我稍后就会赶往边境,与其对阵。边防兵力已经在调动,这几日他应该不会有更大的动作。”严湛的语气低沉,想苏易简阐述了随后的计划。
“不必如此。战争开始是尚懿想要达到的最终目标。我们必须要在战斗开始前消解这个冲突。按照规定,就算在交战的两国,遇到皇室大婚或大丧都是要停止交战,派出使者,参加仪式的。这是当初最后万俟神族统治者放弃统治权的条件之一。为了保护大陆上礼制的存行。所以,陛下可以借我回归一事,重新进行一次封后。这样,除了能暂停冲突,还可以迫使尚懿尚云必须前来凤都。那么尚昭就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就算如此,他们回到塔克也依旧会找机会继续动武。”苏清臣皱起眉:“除非我们能成功的与塔克联姻。尚懿还没有婚配。”
苏易简脸白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了。苏清臣在逼她,逼她作出表态,她到底选择了谁。如果要让尚懿接受婚姻,非常容易,只要自己去骗他,十拿九稳。但是苏清臣看得出,她爱他,就算是看到带血的战报,她心里还是爱着他。
“皇后的意思呢?”凤羽帝的声音把她从失态中拉了出来,她看向自己大哥的眸子,声音有些艰涩:“这个我来,丞相只要为我物色一个好的联
姻对象即可。”
“这个容易。”凤羽帝先开口了:“我有个人选,皇后看了以后觉得合适,即刻拟诏,册封为公主,当做朕的义妹。尚懿来时,嫁到塔克去。”
“是谁?”苏易简定神问道。
凤羽帝回首对容珏吩咐:“去把苏美人带来。”
苏美人这个称呼让苏易简忍不住顾盼了一下,凤羽帝笑道:“不是说皇后。皇后不在时,朕无心选秀,下面的人进来一女子,与丞相祖籍是一处的,恰巧也姓苏。或许是曾经的远房族人,也未可知。长相与皇后相似,朕因为思念皇后,将她放在皇后做美人时未曾来得及搬入过的兰苑。”
“陛下后宫嫔妃怎可嫁于他人,若是被人知晓,则是天下的笑柄。”苏易简匆忙阻止,但是凤羽帝却抬手道:“皇后不必忧虑,朕没有宠幸过她,后宫名册上也没有她的记录。因为在朕的后宫中,苏美人也好,德妃也好,都只有皇后一人,不允再有其他。”
苏易简一时说不出话,容珏也恰巧带了苏美人到了。按说美人是不得进入御书房的,所以候在外面。苏易简说:“罢了,我是美人时也来过这里,让她进来吧。”
女孩子进来的时候,穿着苏易简曾经极爱的白色,连发髻都梳的一模一样。伏身行礼后,她没有抬头,因为在场的人都是她不能直视的身份尊贵之人。
“抬头我看看,你叫什么名字?”苏易简走近她,蹲下身子。
女孩抬头的一瞬,苏易简有些失神,真是和她相似之极的面容,再加上可以的装扮,足可乱真。她或许没有想到这样平凡容易让人忽略的面容,会给她带来远嫁的命运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叫苏鸾。”女孩的声音比苏易简的稍微轻柔,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名字。”苏易简轻笑道:“若是当年父亲给我取名字时也能有个这么好听的就好了。”
“奴婢惶恐。”苏鸾连忙又伏下身子。
“我现在问你自己的意愿,你不愿意就罢了,还能过回原来的生活。所以你不要有顾虑,回答我,好吗?”苏易简看着女孩,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柔软。
“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鸾因为低着头,所以声音有些闷闷的。
“如果……帝国需要一个联姻到塔克的公主,作为暂时钳制塔克的力量。但是此行非常危险,可能会送命。你愿意去吗?”
“奴婢愿往。”苏鸾又是深深一伏,接着抬头道:“但是娘娘,奴婢有一请求。”
“你讲。”
“奴婢深知,此去无回。无论生死,奴婢都将众生远离凤朝。奴婢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并无惦念。愿为凤朝远嫁他族。但是奴婢自幼承庭训,后虽家道中落,但时时不敢忘怀。做人以信为本,奴婢就算是联姻而去,既然嫁作人妇,无论夫家如何,不做细作之事。”
苏鸾的意思很明白,她愿意远嫁,但是不愿意打探任何消息。
苏易简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苏鸾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汗水,苏易简忽然站起身,面对凤羽帝躬身道:“陛下,臣妾为我朝能有如此公主而向陛下道福。”
“你选中她了?”凤羽帝的声音有些许轻快。
苏易简回身看着跪在那里的女孩:“是的。尚懿……应该有这样的妻子。”
苏清臣也看着跪在那里的女孩,但是一言不发,那黑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情绪,然后很快的压下,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接着他也随着苏易简躬身祝贺道:“我朝之幸,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