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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下山得脱

书名:八荒龙行前传 作者:熬得慢 本章字数:5447

更新时间:2011年07月22日 21:00


绿荫如海,叶动如涛。萧晓魄随白发男子穿行在婆娑林海之中,白发男子一路上心事重重,萧晓魄心中也是百念交缠,是故两人一路无话。惟独夙璃儿心结已解,又知自己就快可以下山游玩了,故此一路上蹦蹦跳跳,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好不开心,那白发男子在前不觉频频回头,似有疑惑之意。

白发男子领着两人走到一堵绿色高墙前停住了脚步。萧晓魄抬头一望,心中震惊!这根本不是什么高墙,而是一棵参天巨树!也不知道它在这里生长了多少个年头,树身上爬满了各种青藤,骤看上去便如绿墙一般。大树枝繁叶茂、枝冠摩天,树干更是奇特,观其上痕迹,竟是两树交缠相生,数十壮汉也难以合抱。

碧绿油亮的叶,粗壮光滑的枝干,弥漫着勃勃生机。

那男子向树根处一指,淡淡道:“这里就是出去的道路。”

萧晓魄朝着男子所指之处一看,宽厚的树根交织错置,细须盘绕交缠中,赫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树洞,大小仅容一人通过。

“阵眼……就在洞里?”萧晓魄疑道。

白发男子嗤之以鼻:“谁说只有阵眼才能出去的?”

见萧晓魄不解,白发男子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哼了一声,道:“罢了,说了也是白说。你们只要从这个树洞传过去,就可以出阵的,出去以后走得越远越好,别被抓回来就好。”

萧晓魄走到幽深的树洞前,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白发男子看出他所想,淡淡道:“你放心,你若是想先行探路,我敢保证我不会找着这小妮子麻烦的。”

萧晓魄不无担忧地看了夙璃儿一眼,夙璃儿朝着他微笑点了点头,脸上红粉菲菲一脸兴奋之色,全然未有半点害怕,看来在她心里下山游玩的念头已经完全盖过了其他所有。萧晓魄心知即使自己担忧再多,当下也没有十全的办法了,只好弯下身子,扶着两边洞壁,一步一步地摸索前行。手指抚着滑腻潮湿的树洞壁,上面似是覆着厚厚苔藓,软绵软绵的。眼前漆黑一片,萧晓魄且小心前行,只觉步行已有数百米,竟还未到尽头,心中也是生出几分忐忑,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夙璃儿的身影。

也不知道璃儿在外面有没有事,若那男子是骗我的,那我岂不是陷璃儿于险境?

萧晓魄越想越怕,但前路未明,多想也是无益,只好强压心神,逼着自己不往坏的地方想。

又行出了数十米,再次拐了一个弯,忽觉眼前一亮——萧晓魄一个激灵,快走往前。只见拐角后便已到头了,凹位犹如一间小室,里面树着一块灰色的石板,石板平平无奇无特可陈,只是石上竟然印着一个银色的手掌印,五指微张,其上银光熠熠,正是靠着这些光亮萧晓魄才看清这狭小空间内的这些布置。萧晓魄看着手印愣愣出神,终于,似是鼓足了勇气,他缓缓地伸出手掌,轻轻地,对着那个银白如雪的手印,按了上去——身边的所有都开始扭曲了,看得不真切,一股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萧晓魄直感头胀欲吐、天旋地转。这种可怕的感觉持续袭来且愈久愈强。当他觉得就快支持不住的时候,双脚已然踏上了结实的泥土。

他用手托着额头,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勉力抬头,环视四周,只见脚下芳草萋萋黄花点点,背后数里开外的地方,可见一片浓雾、稠如化不开的白汁,正是自己方才所在的丹穴山。

“那人却也没骗我……”忽地,萧晓魄全身猛地一震。“糟了,我一时顾着试试哪儿有没有机关,未想到一碰那手印竟然就传下山来,现在璃儿还在山上,万一那男子对她不利,她连半点还手的能力也没有的!”

一念及此,萧晓魄只觉背上犹如尖针刺骨,恶寒阵生,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正在萧晓魄正准备再次找路上山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娇喊,接着传来“噗”的一声轻响,萧晓魄回头一看,不是夙璃儿又是谁人?

夙璃儿正坐在地上揉着腰臀,抬头看见萧晓魄,顿时一喜。萧晓魄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的焦急仍未全化为喜悦,这些全被夙璃儿看在眼里,不觉奇道:“怎么了你?样子这么紧张。”

萧晓魄方觉失态,轻咳了一声,尽量装作平静道:“刚才我本来只是进洞想看看有没有机关,谁知道一碰那手印就被送到山下来了。我怕你和那妖人独处会生出什么不测……”

话一出口,萧晓魄只觉过分矫情,偷偷望去,见夙璃儿似未在意,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夙璃儿道:“他倒也没为难我,反而一再催促我快点进去,免得我爹发现。我一开始还以为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呢,谁知道这么顺利就下来了,就是屁股摔得有点疼。”听得夙璃儿用词如此直白,萧晓魄也是一怔,默默摇头。

夙璃儿瞧了瞧四周,道:“这里因该是山腰处,不过下山也不知道要多久的路程,万一被爹爹追上怎么办?”

萧晓魄见她刚才在山上还一心为银风担忧,现在已是迫不及待地想避开银风,不觉莞尔:“你放心,我有办法。”

萧晓魄从腰间拔出宝剑,往天一扬手——“流光”划过一道亮弧、平平稳稳地躺在他脚边。“上来!”夙璃儿虽然不知道萧晓魄想干什么,但是也懵懵懂懂地跟着萧晓魄站上了“流光”的剑身。

“抱紧我!”夙璃儿闻言双手成环圈住了萧晓魄的腰身,正想问为什么,忽觉身子向后猛地一仰、脚下一滑,几乎就从疾驰的飞剑上掉下去。吓得她尖声“啊!”了一下,赶紧用双臂死死地箍着前方的男子,眼睛闭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睁开。萧晓魄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叫唤了夙璃儿几声,夙璃儿却是抱得更紧了,萧晓魄为之气结,只能强运真元,催持着宝剑极速向前。

过了一会儿,夙璃儿只觉身子平稳,心中惊骇之情渐消,才徐徐睁开了眼睛,夙璃儿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延绵的林海上掠枝而行,细窄的剑身在莲足下仿若无物,夙璃儿只感觉自己就像脚踏着碧海绿涛、飘飘乎如乘虚御风,或浅或深的叶绿在脚边一现而过,宛如涌动的海浪。远方天地一线之处,朝阳初起,晨曦载耀,穿过薄薄的白云,携着晨风掠过鬓边,静水深流般滑过冰凉指尖!

脚下,是碧翠如翡的无边海洋!头顶,是湛蓝如洗的无尽苍穹!

乘风蹈海,遨游天地之间!这一刻的心境,又有什么词句,能够形容?

萧晓魄在前方御剑疾驰,浩然之景尽收眼底,心中惊服间,抑郁尽去,一股豪然壮志油然而生、几欲破胸而出,若不是被夙璃儿双臂紧箍,怕是早已旷声高呼了。

激情稍冷,各种愁绪又是涌上心头。一时担心银风追至,一时又是惶恐自己这样几等挟持的行为。虽然他是想藉此解除大阵,但是手法确是欠妥,也不知道被师尊知道了会不会就被赶下昆仑呢?……萧晓魄心中滋味百般,正自惆怅,忽觉腰身的那双手臂渐渐放松,马上抓紧机会猛喘了几口大气,方觉胸中闷气稍减,正松一口大气,忽感背上一阵摩挲,原是夙璃儿将螓首轻伏在他的背上,随即连身子也是紧紧地贴了上来。萧晓魄心中一阵动荡,竟连御

剑的速度都是顿时慢了下来。

“过了十多年,终于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我总觉得天是那么的蓝,树是那么的绿,风也是那么的柔。”

过了一会儿,萧晓魄才缓缓道:“这里和山上的景致不也一样么,有什么不同的。”

夙璃儿也没留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结,只是静静地伏在他背上,笑笑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外面的东西就比山上的好!”

萧晓魄勉笑了一下——他现在腰背僵直酸痛,却不敢挪动分毫,似是怕自己一动,便会惊走背上依靠着的女子。

很快,萧晓魄便看见了不远处出现了那座几被沙土堆染得金黄的小镇,心中竟生出一丝莫明的抗拒。

飞剑稳稳落地。

背后的附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那曾经紧缠着他的双臂,不知何时也已经松开了,萧晓魄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失落,愈久愈浓。但当他看见夙璃儿张开双臂、哈哈大笑着在黄土地上来回奔跑时,那些萦绕心头的异感,也都随着她的欢笑声渐渐散去。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只见一张睡意朦胧的脸从里边探出来,往外张望着。“晨锋!”萧晓魄一看见那人,马上招手呼喊。

“呀!”晨锋闻声看来,一看见萧晓魄,顿时惊呼一声,睡意全消。“陆师兄,陆师兄!老萧回来了!”

随即听见屋内传来几声桌椅碰撞的声音,一人“噔噔噔”地跑了出来,正是陆霄玄。

“萧师弟?真的是你啊!你前两天去哪里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萧晓魄见两人都是一脸担忧,双眼均有些浮肿,看怕这两天都没睡好,心里不觉一暖,微笑道:“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晨锋一拍他肩膀,笑道:“你说的倒轻巧!前天我们在山上找不到路上去,又怕呆在那里会有危险,就都先后回来这里了。惟独迟迟不见你回来!我们等了很久,也觉得不对劲了,就又上山找了你几遍,大雾迷茫伸手不见五指啊!我们就在那儿喊你的名字,都没人答应,眼看天色将晚,就只好先回来了。次日又上去找了大半天,也是没点线索。本来今天就想再上去找找看,若是还是找不着,就回去昆仑山叫人了!这不,正准备上山一搏,你就来了!”

萧晓魄嘴唇微动,正欲说话,却见晨锋的目光忽地一滞,细看之下,发现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向自己身后投去,再看陆霄玄也是一般,萧晓魄猛地醒悟,回头正看见不远处,夙璃儿娉婷而立,白衣似雪随风摆动,眼波流盼,犹若一朵盛放的茉莉花,在这荒土上独绽,却不染纤尘。

“这个,这个是……”萧晓魄正欲如实相告,忽地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道:“这是丹穴山上一位前辈仙人的女儿,叫夙璃儿。”

晨锋和陆霄玄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一声。夙璃儿原本见萧晓魄与师兄弟们攀谈,于是远远站开,此刻听到萧晓魄说到自己,马上就走过来准备抢白,却被萧晓魄打断:“这次上山发生了太多事了,不如我们进屋详谈。”众人一想倒也是,便进屋找位置坐落。坐定后,萧晓魄看了看四周发现秦老伯不在,一问之下才知道老伯出去远处的小绿洲打水,迟些就回。

陆霄玄瞧了眼一旁的夙璃儿,问道:“话说,你这次上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姑娘又为何会跟你下山来呢?”

萧晓魄心中一跳,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破绽,轻叹一口气,缓缓道:“这事,得从头说起了。”

然后,萧晓魄将自己在山上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一遍,说银风乃是山上修道高人,偶拾得夙璃儿并抚养至今,后自己如何误打误撞上了丹穴山,遇到银风。到此,萧晓魄更是直搬照套银风当天对他的托辞,说了大阵是银风用来保护山下百姓,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云云。不过自己想念师兄弟,于是要下山去与师兄弟会合,银风见自己为人正直,叫自己带夙璃儿下山帮她找回亲生父母,自己想起师尊的教诲,要助人为乐,不好推托便带了夙璃儿下山等等。过中经历情节大改,编撰甚多,不过他早已知道要对师兄有所交代,所以这篇说辞早在心中对校过数遍,烂熟于胸,说出来竟也如行云流水般通畅,晨陆二人都不疑有他。途中萧晓魄不无担忧地偷眼看去夙璃儿处,这妮子却也意外地配合,在旁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听到编得极是歪曲之处,反而点头肯定,晨陆二人更是信个十足。

说完后,萧晓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轻呼了一口气道:“大概的经过就是如此了。”

陆霄玄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当天还以为这大雾是妖邪作祟,想不到竟有这样的事情。这位前辈真是宅心仁厚,而且还通情达理有成人之美的君子之风,改日得了空闲,必定要上山拜见他老人家。”

萧晓魄只能心中苦笑。

秦老伯随后也是外出回来,看见萧晓魄回来,也是万分欢喜。本来他正为还以为萧晓魄在山上遭遇了不幸,心里很是后悔让他们上山,现在见他平安,还带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顿时笑遂颜开,还频对萧晓魄暗竖拇指。萧晓魄只能勉笑不语。晚上,老汉就把他出去跑路采集的野菜生火过了下锅,分了每人一份,和着干粮就当是晚饭了。萧晓魄在山上是油米未进,此刻是狼吞虎咽。夙璃儿等几人见他这样,也都各自分了点食物给他,萧晓魄也是来者不拒,全进了肚子。

饭后,陆霄玄说起当日他上山后无功折返,在山下碰见晨锋,却惟独不见了萧晓魄回来,两人等了许久,也想上山去找,无奈大雾封山,只好与晨锋先退回来镇上。令陆霄玄和晨锋最好奇的是,这“九星眠龙阵”的厉害他们是亲身经历过的,怎么就惟独萧晓魄进了阵内。尽管萧晓魄怎么解释,他们也是和银风一样——压根儿不相信萧晓魄是瞎猫撞死鼠、糊里糊涂进去的。就这样问了半天,最后也没有个所以然。夜深更漏,众人将此间让出来让夙璃儿休息,四个大男人就挤到旁边的一间漏风破屋中,简单收拾几下便分位睡下。萧晓魄早上斗法消耗也是甚大,开始与几人聊天时未觉疲倦,现在一睡下,只觉眼皮如灌泥铅,未几已经睡死过去了。幸运的是那个噩梦今天并没有前来拜访,萧晓魄也算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清晨,天色仍带着几抹灰蒙,萧晓魄已经醒了过来,屋内其他三人仍在酣睡。老人和晨锋挤着一张小床,两人的手脚相互交搭,睡相甚是滑稽;而陆霄玄则和萧晓魄一样是拼起椅子睡的,看样子却是睡得很是安逸。四周寂静,缓徐有序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飘荡在这狭小的屋内。

萧晓魄揉了揉酸麻的大腿,走出了屋子,悄悄地把门带上。

夙璃儿的房门依旧关着,看来还没醒来。

萧晓魄远远伫望,心思似是走出了躯体,越过了那门,穿过了那墙,仿佛看到床上安睡的那个女子。冰肤雪肌的脸庞,薄薄的樱色唇瓣……那轻轻颤动着而微翘的长睫啊,你是梦到了什么了么——“

像是触及什么一样,萧晓魄全身一震,猛地惊醒过来。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看着一颗正在努力挤开沙土、抽芽吐绿的小草,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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