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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巾帼殇 第四章 两处伤心

书名:君心乱红颜 作者:上官清则 本章字数:4134

更新时间:2011年08月25日 12:12


云湾波起兮鸿雁翔,风瑟瑟兮天苍苍。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满堂宾客各自喜气洋洋,推杯论盏,恭贺道喜,却唯独新郎隐在暗影中,玉手紧握瑶壶,一人喝着酒,看不清神色。

新娘子在喜婆掺扶下缓步走入洞房,隔着红色盖头,依然能够隐约看见满室艳红,瑰丽奢华,烛火摇曳下,流光溢彩。

她被稳稳扶坐于床,唇畔挂了一抹真心笑意。

苍天,女子一生便只等一次洞房,一定要赐给我福音……

回廊曲折宛转,枝叶层层叠叠,居然已落了满地荒芜。

“逸儿!”

听闻呼唤,他未转身,抬头,一口酒水入喉,丝丝酒水顺着脖颈滚进衣领,酒香弥漫。

云逸第一次不是白衣飘飘,而是一身喜服。

长身玉立在回廊石阶之上,儒雅淡然,恍如谪仙,只是面上毫无喜色,眸中含着淡淡哀伤。

面色如此苍白却满身喜庆,何其讽刺!

“这门亲事乃当今皇后钦定,所以”云震天顿了顿,发现云逸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

叹了口气,他接着说到:“祈巧是皇后内侄女,你可不能怠慢了她。”

“云逸自是知晓这桩婚事的目的与重要性,父亲无需赘言。”

话语很是简练,没有允诺会对她好,却通情达理,声音一如往昔的淡然,背影却愈发落寞。

“逸儿,现下时局混乱,外邦入侵,圣上身体抱恙,我们云家也得为自己寻个可以依靠的主,所以……”

云震天没再说下去,而是目光炯炯的看向儿子,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便是他选择了太子和皇后。

云逸知晓,父亲定会选择支持慕容君涵,否则他也不会将妹妹云恋卿嫁与他,又或者因着当初把卿卿嫁给了慕容君涵才有今日的选择。

可是,父亲,您难道就不怕一招走错,万劫不复吗?

“父亲,云逸自会处理好的。”

浅浅一笑,对着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礼,一步一步慢慢离开。

为何,为何,自己就不能得到自己心系之人?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来到那条通往烟院的青石路,云湾之水在清冷月色下波光粼粼。

凝眸而视,眼前是一身碎花布衣的小女孩儿和她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的脸。

他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滚滚落下,额头冷汗涔涔。

小小的她靠在他怀里,在如此境遇里,却咬着牙对他笑着说谢谢,如此坚强。

忽然失笑,他们的身份早就横亘在那,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不能在一起吗?

他忽然觉得很冷,秋夜的清冷变成了彻骨寒意,深入骨髓,似乎他这辈子都只能是悲凉。

她坠崖时他心如刀割,被救回来后接连发了半月的高烧。

遇见兰芷,他心中再次生出希望,却又只能眼睁睁看她下嫁于人。

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伤心。

从不饮酒的他第一次醉的不省人事,睡了三天三夜,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他醒来时还是记得那么深刻,那么心痛,却原来借酒消愁愁更愁。

今日,他亦娶妻,是在说明他们的缘分真的断了吗?抑或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缘分罢?

他苦涩的仰天大笑,身姿摇摆,却始终找不到平衡,最终摔在地上。

水面吹来的冷风扬起他的发丝与衣角,酒却一点都没醒,便这样醉生梦死又有何不好?

起码他还能在幻境中看见她。

你有没有绝色容颜,我不在乎!

你会不会琴棋书画,我不在乎!

我只喜欢你!

你的倔强,你的骄傲,你的隐忍,你的坚定,还有你那双纯净若琉璃似的眸子……

杳杳,你可知,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少爷!”一个眼尖的丫鬟终于寻到他,急急过来想要把他拉起。

他却自行站起,一脸哀伤。

风入锦窗催人眠,红烛摇曳滴滴泪。

他一步一步走进喜房,可那间屋子在他看来没有丝毫喜气,却更像是牢笼,令他那么恐惧,满目的红色也似战场上的鲜血一般凄凉。

“请新郎挑起喜帕。”

焦急等待的喜婆终于看见新郎走进屋内,脸上露出媚笑,边说边把喜秤递给云逸。

他缓缓伸出手却迟迟不肯接。

喜气洋洋的喜婆这才看出新郎有些异样,索性直接把喜秤塞进云逸手里,他却仿佛被烫了手,颤抖不已。

喜称落地,闷闷一声。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云逸回过神,有些错愕的看着满目的红和床榻上端坐的韦祈巧。

他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对着新娘子俯身一拜,“前方军事紧迫,云逸出征在即,心有不宁,还望祈巧姑娘海涵。”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夫君这是要去哪里?”声音十分温柔,她称他夫君。

所有人都没料到新娘子会在挑开盖头之前说话,喜婆有些吃惊的捂着嘴,这可是不吉利的。

他亦没料到她会说话,停下脚步,却并未转身,“方才云某已经说了,前方军事吃紧,是以我今晚要在书房看军事图,以便明日出征。”

“夫君如此忧国忧民,连洞房花烛这人生之喜都不留

恋,这到让小女刮目相看了。”

隔着红色喜帕,声音出奇的婉转动听。

“韦小姐的赞许,云某不敢当。”他终是转过来,说了一句。

只称她为小姐,所有人便都懂了,新郎对这位新娘是不称心的。

“夫君,还请你在去书房前先去了我的盖头,女子自己去除是不吉利的。”

声音还是清亮优雅,听不出丝毫愠怒。

云逸立在原地,也不用喜秤,指风扫过,红色盖头便如同一朵云霞般落地。

新娘子的芙蓉面隐藏在珠帘后,看得不是很真切,他亦不想看清。

“夫君好身手,那就还请你也用内力去了我的凤冠,很沉。”

她依旧淡淡开口,抬起头,一双桃花眸望向门口,看见那个自己心里很是欣赏的男子就在那,长身玉立,一身喜气的红,只是玉脸冷凝,没有丝毫的喜。

他没想到她有这么多要求,不过还是提起内力。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凤冠顷刻间就碎成两半掉落在地,珠帘散落,满地的南海珍珠叮叮当当的滚着。

“多谢夫君,祈巧有些累了,夫君连夜看军事图,祈巧就不为夫君掌灯了,你们也都出去吧。”

她还是如此乖巧,丝毫透不出千金尊贵。

他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所有人都不语,安静的退出喜房,只留她一人冷清的坐于床榻,烛火把她的影子晃得长长的,愈发凄凉。

她看着燃烧得正旺的红烛,看着丝毫未动的合衾酒,只一人徒对满室寂寥。

眼波流转,目光继而停留在满地的碎玉乱珠上,心里很失落,一滴清泪顺着白皙的面颊滚落。

云逸,你可知,自从六年前宫宴,你画那幅画卷开始,便像一颗种子般种在我心里,慢慢生根发芽。

以后每次宫中相见,我的目光都追随着你,可是你的目光却从未因我停留。

如今,我满心欢喜的嫁你为妻,以为你即使未曾喜欢过我,也是真心同意这门婚事的。

原本,我还想说,夫君,以后巧儿会好好侍奉你和公公婆婆,还请你一定要疼惜巧儿啊。

却原来是这样。

她的双手抓紧衣摆,肩头耸动,却终究不想哭出声。

知鸟啼唱。

晚秋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她一身浅粉红色的新装,很喜庆,一看便知是新妇。

“祈巧给公公婆婆请安。”

她跪在地上磕头,话语说的恭恭敬敬。

“使不得,快起来。”

宁氏夫人温和的笑着把新妇拉起,眼睛上下逡巡了半天,这姑娘长的倒是眉清目秀,虽不是很美艳,却愈看愈觉得耐看,自有一股清新风流。

“昨晚和逸儿可好?”宁氏问了一句。

“都好。”她娇羞的低头,仿若果真一夜缱绻。

“怎么云逸没和你一同过来?”

云震天忽然问到,一双虎眸中闪着洞察一切的犀利。

“本来是要一起过来给二老请安,谁知他临时有些军事处理。毕竟国家大事要紧,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她温润的笑笑,乖巧坦诚。

宁氏很满意这个媳妇,虽然她自己泼辣狠厉,倒是不想有个和她相斗的媳妇。

云震天也很满意这个媳妇,觉得她温柔和顺,知书达理。

“爹、娘、嫂子。”云端走进屋,简单的打声招呼,便一屁股就坐下,眼睛对着祈巧看了一圈,只觉得是蒲柳之姿,也没再多看。

“端儿,愈发没规矩了。”

宁氏斥责,眸子里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父亲、母亲,孩儿给你们请安。”

踏着阳光洒下的点点碎金,云逸一身干净的白衣,走了进来,对着两位老人行礼。

“逸儿,你是新婚,怎么也不穿的喜庆些?”

宁氏呵责,亦是表面上的,眼里也满满的都是疼爱。

“夫君!”

韦祈巧站起身,对着云逸行礼,云逸的眼波匆匆扫过她,示意她不必如此。

随后大家便落座吃饭,一桌人倒是看起来和乐融融,但是话语甚少。

你始终不愿看我一眼,夫君,你此次远征而去,回来时,可还能记得我旧时模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逸儿,你此次担任西北总督,可知其中意义?”

云震天声音苍劲一双虎眸闪着有些纠结的光,很有些担忧。

一身白衣的云逸看上去飘然淡雅,怎么看都是翩翩君子而非武将。

他躬了躬身,朗声说到,“还请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前途未知,凡事小心。”云震天拍了拍云逸的肩膀。

“孩儿知晓,这就告辞了。”

他温润笑笑,转身离开,一袭白衣落落,如同云霞般漫卷漫舒。

云震天站在屋子里,目光却遥遥的望向天际,华灯初上,外边的夜色倒是宁静祥和。

云逸走到室外,抬眼望望夜空,月亮的光十分浅淡,漫天星辰如同零散的珍珠网,璀璨生辉。

细细观望,紫微星的光芒愈发黯淡,北方苍穹上一颗星宿光色亮泽,愈发明丽。

连夜调集三万人马,乘着夜色便向西北进发,国事、军事一分都耽误不得。

其实,很多事都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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