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4
完全可能发生的。听完这些话,奥立弗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们宣告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小坏蛋,并 且告诉邦布尔先生赶快把他带走。
话又说回来,这些人当中,如果有谁流露出没有感情的迹象,理事会理所当然会义愤填膺、震惊不已的,然而,这一回他们却有些误会了。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奥立弗的感受 其实并不少,而且应该说是太多了,很有可能是被虐待弄得一辈子傻里傻气,心灰意冷。他毫无感情地听完这条消息,关于他的去向,接着被塞到他手里的行李——不是很重,因 为他的行李也不过是一个牛皮纸包,半英尺大,三英寸厚。他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再一次紧紧拉住邦布尔先生的外套袖口,就这样去了一处新的受苦受难的地方去了。
邦布尔先生拖着奥立弗走了一段路程,教区干事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对他一直不理会,因为邦布尔先生觉得教区的干事就应该是这副派头,要有领导的风范。这一天风刮得格外大 ,时常吹开他的衣服下摆,把奥立弗的身体整个裹了起来,露出了上衣和浅褐色毛绒裤子,真的很光鲜。马上要到目的地了,邦布尔先生觉得应该好好看一下奥立弗,以便保证他 的样子可以博来他未来的主人的喜欢,于是低下头,这与一个大恩人的身份非常协调。相当神气地看了看。
“奥立弗。”邦布尔说。
“是的,先生。”奥立弗哆哆嗦嗦地小声答道。
“孩子,把帽子戴高一点,别把眼睛挡住了,把头抬得高高的。”
奥立弗立即把帽子往上拉了拉,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麻利地抹了抹眼睛,可是当他把头抬起来,看着自己的领路人的时候,眼睛里还是流下了一滴泪水。邦布尔先生恶狠狠地瞪了 他一眼,这滴眼泪就从脸颊淌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小奥立弗拼命想忍住泪水,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于是他干脆把手从邦布尔先生的袖口中抽回来,两只手捂着脸,泪水从他 纤细的指头缝里流了出来。
“算了。”邦布尔先生喊起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恶狠狠的目光使劲瞥了瞥这个不争气的小孩。“算了。奥立弗,我见过忘恩负义、心术不正的男孩,但是我没见过你这么忘 恩负义、心术不正的男孩。”
“不,不,先生,”奥立弗一边抽噎着说,一边紧紧抓住干事的手,这只手里握着的就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藤杖。“不,不,先生,我会学好的,真的,真的,先生,我一定会学好 的。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儿,又那么——那么——”
“那么,那么什么?”邦布尔先生惊讶地问道。
“那么孤独,先生。我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孩子哭喊着,“大家都很讨厌我。喔,先生,您别,别生我的气。”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抬起头看了看跟自己一起的那个人,泪水 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痛苦。
邦布尔先生很是诧异,他看着小奥立弗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嘶哑地喊了三四声,嘴里嘟囔着“这讨厌的咳嗽”,然后吩咐奥立弗擦干眼泪,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再一次拉 起奥立弗的手,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殡仪馆老板刚关上铺子,正在一盏昏暗的烛光下,做着本店业务的账,邦布尔先生走了进来。
“啊哈。”殡仪馆老板抬起头来,停止了他的工作,他一个字刚写了一半。“是你啊,邦布尔!”
“是的,苏尔伯雷先生,”邦布尔回答说,“瞧。我把那个孩子带来了。”奥立弗对着苏尔伯雷鞠了一躬。
“喔。这就是那个孩子啊?”殡仪馆老板说着,把蜡烛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奥立弗。“苏尔伯雷太太,你可以上这儿来一下吗?”
苏尔伯雷太太从店堂后边一间小屋里出来了,这女人身材特别瘦小,骨瘦如柴,一副恶狠狠的表情。
“我亲爱的,”苏尔伯雷先生恭恭敬敬地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奥立弗又给苏尔伯雷太太鞠了一躬。
“天啦,”殡仪馆老板娘说道,“他怎么这么小啊。”
“唔,是有点儿小。”邦布尔先生认真地打量着奥立弗,好像是在嫌弃他长得不高。“他的确是很小,这不可否认。可他还会长啊,苏尔伯雷太太——他会长很高的。”
“啊。我敢保证他肯定会长的。”太太厌烦地说,“在这儿都要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能不长吗?再不长那就有问题了。我就说把教区的孩子带回来不划算,他们的花销要比他们 赚的钱多得多。可我家男人总觉得捡了便宜。好啦。小瘦鬼,下楼去吧。”老板娘嘴里嘀咕着,打开侧门,推搡着奥立弗走过一段特别陡直的楼梯,来到一间石砌小屋,又阴暗又 潮湿。这间名叫“厨房”的小屋连着后边的煤窑,里边坐着一个女孩,很是邋遢,脚上的那双鞋的后跟已经磨掉了,露出来的蓝色的绒线的袜子也破得不成样子。
“喂,夏洛蒂,”苏尔伯雷太太跟在奥立弗的身后,走到楼下说,“给这个小孩弄点儿吃的。就把留给特立普吃的冷饭给他一点儿吧。从早上出去到现在他就没回来,大概也不用 给他留了。我敢说这孩子肯定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吧,你挑不挑食啊?”
奥立弗一听有吃的,立刻瞪起了眼睛。他已经馋得浑身直哆嗦了。他急忙地回答了一句不挑嘴,一碟难以下咽的食物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如果有这样一位哲学家吃得脑满肠肥的,那些美味佳肴被他吃下去后会在肚子里化作胆汁,血液凝结成了冰,心肠硬得像铁一样,我希望他能看到这一切,看看奥立弗是怎样抓起 那一盘连狗都不肯闻一闻的“美食”,希望他能亲眼看一看饥不择食的奥立弗是怎样用让人不寒而栗的食欲把这些食物吃掉,咽进肚子里的。我最希望看到的是,这位哲学家本人 也有同样的食欲吃着同样的食物。
“喂,”老板娘看着奥立弗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可是心里却吓坏了,想到他的胃口与他今后的食物更是忧心忡忡。于是生气地问:“吃完了没有?”
奥立弗看看前后左右,已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过来吧。”苏尔伯雷太太说着,举起一盏又昏暗又肮脏的油灯,领着奥立弗朝楼上走去。她指着柜台下面说,“这就是你的床铺,我看,你应该不会喜欢住棺材里面吧 ?不过不管你乐意不乐意,都没有关系,因为你就是不乐意也不能上别的地方去睡。动作快点,我没时间整个晚上都和你耗在这儿。”
奥立弗想都没想,就很听话地跟着新的女主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