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子地向我们深深一鞠躬,然后欣然离去。
"亨利·巴克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福尔摩斯说着关上了门。"他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哦,华生,你饿不饿?"
"不是很饿。"
"那我们把晚餐改为夜宵如何?现在应该抓紧时机,顺着线索查下去。"
"行,我同意。"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们穿上大衣,围上围巾,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屋外,一望无际的夜空星光闪烁,呼出雾气的行人俨然很多支正在射击的手枪,喷出道道白烟。我们大步走过了医师街区、维姆波尔街、哈雷街,后来又横穿维戈摩街来到了牛津街,不到一刻钟时间便来到了博物馆附近的阿尔发小酒店。它的规模相当小,位于通向霍尔伯恩的一条街的拐角处。我们走了进去,向脸色红润,系着干净白围裙的酒店老板要了两杯啤酒。
"您的啤酒要是跟您的鹅不相上下,那将肯定是最好的啤酒。"福尔摩斯说。
"我的鹅?"酒店老板显得相当惊讶。
"是的,半个小时以前我还和你们的会员亨利·巴克先生聊过。"
"哦,我知道了。但那些鹅并不是我们的!"
"哦?那是谁的?"
"是从卡文特的一个推销员那里买来的。"
"是吗?我认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您说的是哪一个?"
"叫布雷科里齐。"
"哦,这人我不认识。祝您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再见!"
我们离开酒店,再次扎到了寒风里。"现在就去找布雷科里齐,"他边扣外衣钮扣边说,"华生,记住了,虽说在线索的一头我们只有一只鹅,可在另一头,我们将会扯出一个至少要被判处七年徒刑的人。我们的调查很可能恰好证实他的罪行。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可能被警察忽略了的线索,应该顺藤摸瓜追查下去,直到弄清楚一切。朝西南,快走!"
我俩走过霍尔伯恩街,拐入恩答尔街,接着又穿过了曲折的贫民区,最终来到卡文特市场。在一堆紧挨着的大货摊中间,我们找到了摊位,那里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布雷科里齐。摊主面容清瘦,脸长长的,留着整齐的络腮胡须,正在和一个小伙计收摊。
"晚上好,今晚好冷啊!"福尔摩斯说。
店主朝我们点了点头,并用一种置疑的眼神看着我俩。
"看来鹅全部卖光了。"福尔摩斯指着空空的大理石柜台说。
"明天早上我可以卖给你五百只鹅。"
"那没用。"
"好吧,那个亮着灯的摊子上还有一些。"
"哦,是别人介绍我到您这里来的。"
"谁?"
"阿尔发酒店的老板。"
"噢,我确实往他那里送了二十四只鹅。"
"您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些鹅确实很好。"
我没想到这个问题竟惹恼了摊主。
他高昂着头,双手插腰问道:"先生,你到底想怎样?有话请直说好了。"
"我并未拐弯抹角,只是想知道您卖给阿尔发酒店的鹅是谁卖给您的?"
"哦,这样啊,但是很抱歉,我不想告诉你。"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不清楚您为何因这点小事大发脾气?"
"大发脾气?想想看,你要是老被别人盘问的话,也会大发脾气的。我付钱,你供货,生意就算两清,干吗还不停地打听"鹅在哪儿','你把它们卖给了谁",'你们用鹅换了什么东西",你说无聊不无聊?难道那鹅是金银财宝不成?"
"先生,我同其他问过您的人没有一点瓜葛,"福尔摩斯满不在乎地说:"您要是不愿意告诉我,那这个打赌就算完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但我会继续坚持我在家禽饲养上的看法。我在这个问题上下了五英镑的赌注。我打赌我们吃的那只鹅是农村养的。"
"哈哈,那你就输掉了五英镑,因为它的确是在城里喂养的。"店老板说。
"不会吧?"
"我肯定。"
"的确不像。"
"对家禽的了解,你会比我还内行?我跟你说,我从学徒时就与它们打交道,不瞒你说,送到阿尔发酒店的鹅统统是城里饲养的。"
"怎么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那好,敢不敢打赌?"
"那您肯定输钱,我确信自己的推断。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出一英镑,只为了使您今后不要再如此固执。"
店主忍不住地笑起来,他说:"皮尔,把账本给我。"
小伙计拿来了一个小账本和一个封面满是油污的大账本。把它们放在吊灯下面。"嗨,自以为是的先生,"店老板说,"我还说那些鹅全卖光了呢,真没想到还剩一只值一英镑的呢!请看这个小账册。"
"上面写了什么?"
"凡提供货的货主,名字都在这上面。知道吧?对,这一页上记的全是乡下人,名字后面的数字代表账目的页码,就是说在那页上记着他们的账目。看!那张用红墨水写的,全是城里人的名字,喂,请看第三个,把它念出来吧!"
福尔摩斯念道:"奥科肖克太太,波里克思顿路117号--29页。"
"好,你现在来看看总账。"
根据他的指点,福尔摩斯翻到了其中一页,"在这里,奥科肖克太太,波里克思顿路117号,鸡蛋和家禽供应商。"
"最后一次记账是什么时候?"
"十二月二十二日,二十四只鹅,收取七先令六便士。"
"对,就是这样,你再看下面的。"
"卖给阿尔法酒店的温迪盖特,卖价十二先令。"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歇洛克·福尔摩斯装出一副懊恼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一英镑扔到大理石柜台上,带着一脸令人猜不透的复杂表情走了。没走多远,他便停在一盏路灯下面,开心地笑了起来。
"碰上这些留络腮胡须的人,却又不打算把秘密告诉你,你只要跟他打赌,保准奏效。"他说,"我肯定,就算给他一百镑也没有跟他打赌管用,华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结束了调查。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到底是今晚还是明天去奥科肖克太太那里。不过据那个没礼貌的店主所说,看来不光我们在打听这事儿,因此我们必须……"
他的话让一片嘈杂的争吵声打断,是从刚才那个货摊传来的。我们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昏黄的灯光下面站着一个身材矮小、贼眉鼠眼的人,店老板布雷科里齐站在门口,恶狠狠地向那人挥舞着拳头。
"你跟你的那些鹅一样烦死人了!"他吼道,"但愿你们一块升天去吧,你要是再敢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打挠我,就别怪我放狗咬你。你有种就把奥科肖克太太叫来,我当面给她答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鹅又不是你卖给我的!"
"是的,但那里面确实有我的一只鹅!"矮个子哭丧着脸说。
"那你就找奥科肖克太太去要好了。"
"可她叫我跟你要。"
"啊?你干吗不去找普鲁士国王要呢?这跟我没关系,行了,烦死了,你马上给我滚!"说着店老板恶狠狠地走上前,那矮子吓得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啊哈,看来我们用不着去波里克思顿路了。"福尔摩斯小声说,"跟我来,瞧瞧从这家伙身上到底会查出什么来。"穿过灯火辉煌的店铺和在其四周闲逛的人群,我们紧走几步追上了矮子。福尔摩斯拍了一下他的肩,吓得他赶紧转身。汽灯下,只见他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你要干吗?你是谁?"他哆嗦着说。
"不好意思,"福尔摩斯说,"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店老板的交谈,也许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我的职责便是了解别人不了解的事。"
"可是,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好意思,整件事的过程我都清楚。你正着急找的鹅被波里克思顿路的奥科肖克太太卖给了一个叫布雷科里齐的商贩,后来又被转卖给了阿尔发酒店的温迪盖特先生,再由他转到了他的俱乐部去,亨利·巴克先生刚好是俱乐部成员之一。"
"先生,总算找到您了!"矮个男人伸出颤抖的手说,"真不知该怎么向您解释,我对这件事实在太有兴趣了。"
福尔摩斯叫了一辆路过的四轮马车。"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换个好地方认真讨论一下,这个刮着冷风的闹市不是说话之地。在出发之前,我很想知道您叫什么。"
矮子愣了一下,向旁边望了一眼说:"我叫约翰·鲁宾逊。"
"不,我要您的真名。"福尔摩斯说,"办事时用假名似乎不大好。"
陌生人的脸马上由白变红。"好吧,我叫詹姆斯·莱德。"他说。
"没错,"世界旅馆'的领班,请上车!很快我会把一切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那个男子呆在那里,愣愣地来回打量我俩,眼里有担心,也有希望,这完全是一种对自己的命运没有半点把握的人的表情。他上了马车,大家一路上都无语,但明显感觉这家伙很紧张。他的手一会儿攥紧,一会儿又松开,还喘息不定。半小时之后,我们回到了贝克街的屋子里。
"到家了!"我们进了屋,福尔摩斯开心地说,"在如此冷的天气里,暖洋洋的火炉真让人感到舒服。莱德先生,您冷吗?在处理那件事以前,允许我先换上拖鞋。喔,行了,你很想知道那些鹅的事情吧?"
"是的,先生。"
"确切地说,你是想知道某一只鹅的情况。就是那只白色的,尾巴上有一道黑的。"
莱德浑身一抖,仿佛被电击了一下,"噢,先生!您知道这只鹅在哪里?"
"对,它到过我这里。"
"这里?"
"对,它确实是只不一般的鹅。你对它有如此大的兴趣,我不觉得奇怪。那鹅死后产了一枚蛋--世界上少见的,华贵而灿烂的蓝色小蛋,我已经把它藏到了保险柜里。"
我们的新伙伴突然站了起来,右手紧抓着壁炉架。福尔摩斯打开保险柜,拿出那颗宝石并高高举起,莱德看着那闪闪发光的宝石,拉长了脸。很明显,他不知道该不该认领。
"戏演完了,莱德,"福尔摩斯说,"请站好,不然你会摔倒在炉子上。华生,扶他坐到椅子上吧,他胆子太小,再给他点白兰地喝。行了,现在好一点了,他确实长得太瘦小了!"
不一会儿,他又站立不稳地直起身,很快,又差一点趴下去。白兰地令他脸上有了些红光。他强打精神又坐了下来,眼中充满惊慌地看着谴责他的人。
"这个案子的全部细节我们都已摸清,并且证据在握,所以我不打算再问你什么了。但是需要你补充些小情节,以便完整地理清案子。莱德,你听说过莫戈伯爵夫人的蓝宝石吧?"
他结巴着回答:"凯瑟琳·丘萨克跟我讲过。"
"哦,你是说伯爵夫人的女仆。对,这笔唾手可得的财富对你的吸引力不小啊!但在你之前,已经有不少比你更高明的人都功败垂成了,你的手段还是差些意思。我觉得你这人天生就不够厚道,你清楚管道工霍纳有过盗窃前科,所以才决定栽赃于他。你做了些什么?你和你的同谋丘萨克在伯爵夫人房里动了手脚,搞坏点东西下套,并引他进房间修理。然后你假装离开,并再次趁机溜进去撬开首饰盒,偷走了宝石。然后才大喊失窃,导致那个可怜的管道工被捕,后来你……"
莱德扑通跪在地上,抱住福尔摩斯的脚哀求道:"先生,看在上帝的分上,还有我年迈的双亲,饶了我吧,他们要是知道我的事一定会心痛的。以前我从未干过坏事,今后我一定改,我发誓,我愿意在《圣经》面前发誓,求您不要把这事告诉法庭。求求您了!"
"回到椅子上去,"福尔摩斯斥责道,"现在想到磕头求饶了。当初您怎么没想到可怜的霍纳,他因这事被无辜地送上了法庭。"
"先生,我会远离这里,远离这个国家,这样对他的指控就会自动撤消的。"
"哼,这个话题之后再说。你先老实交待你是怎样演第二幕戏的,宝石怎么会到鹅肚里,鹅为何会被卖到市场上?如果想减轻罪过,就必须如实交代。"
莱德舔了一下他干裂的嘴唇,"我会如实交代的,先生。霍纳被逮捕后,我一直很担心,害怕警察会突然来搜我的屋子。所以,把宝石带在身上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出路。但旅馆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所以我装成受人之托外出办事的样子走出旅馆,乘机到了我姐姐家。她嫁了一个叫奥科肖克的人,住在波里克思顿路。她在那里养鹅,再卖给市场。我在路上很紧张,感觉到人人都像警察和侦探,因此虽然天气奇冷,但还没到波里克思顿路时,我就已经满头是汗了。我姐姐见我脸色苍白,问出了什么事,我告诉她,旅馆的珠宝失窃使我心里很烦,然后进了后院,边抽烟边打主意。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叫莫立,他以前做过些违法的事情,刚从贝恩顿威尔释放回来。有一天我遇到他,聊起了偷盗和销赃的方法。他曾有一两件事的把柄在我手里,我知道他不会出卖我,于是我决定把秘密告诉他,并请教一下该怎样把宝石变成钱。但他住在杰尔贝恩,怎样才能安全到那儿呢?我随时都可能会被搜查并逮捕,宝石不能总放在我背心的口袋里呀。此时,正巧一大群鹅在我面前走过,我一下子有了主意,想必再精明的侦探也识破不了。
"姐姐几个星期前就告诉我,要从那些鹅中挑一只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她说话肯定算数,那我现在就挑吧。我决定把宝石塞进鹅肚子里,然后再把鹅送到杰尔贝恩。我在姐姐院子里的一个小棚后面,赶出一只尾巴上有黑边的大白鹅,捉住了它,撬开嘴,使劲把宝石往里塞,直到不能再塞时,鹅一下子把宝石吞了下去。它奋力扇着翅膀想挣脱,姐姐听到声音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转身同她说话时,那只鹅从我手里逃走了,飞奔到了鹅群里。
"姐姐问我:"你捉它干吗,杰姆?'
"我说:'你不是答应给我一只鹅作圣诞礼物吗?我看一下哪只最肥。"
"'哦,这样啊,"她说,'你那只早挑好了,在那边呢,就是那只白的,我们叫它杰姆的鹅,我一块儿喂了二十六只,留一只自己吃,一只给你,其余二十四只都要卖到市场去。"
"我说:'谢谢姐姐,如果对你来说都一样的话,我想要我刚捉的那只。"
"她说:'那可是我特意为你喂的,它比你要的那只重三磅呢。"
"'没关系,我就要那只。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拿走它。"我说。
"'随你好了,你选中哪一只了?"姐姐略显不高兴。
"'就在那里边,尾巴上有一道黑纹。"
"'行,把它宰好,你就拿走吧。"
"就这样,福尔摩斯先生,我照我姐姐说的做了,然后带着那只鹅一刻未停地赶到了杰尔贝恩。我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的朋友,他听了以后果然非常兴奋。可当我们剖开鹅胸脯时,我的心都沉了下去,里面根本没有蓝宝石,我想肯定弄错了,于是急忙跑回姐姐家,可当我赶到时,鹅已经全不见了。
"我大叫:'姐姐,鹅呢?"
"'杰姆,已经卖给经销店了。"
"'哪一家?"
"'考文特园的布雷科里齐。"
"'里面有没有一只尾巴上有黑道?就像我挑走的那只?"我问。
"'有,但是有两只,我们也分不清。"
"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马不停蹄地跑到布雷科里齐那里,但是他已经把鹅都卖了,并且什么也不告诉我。今晚你们也听到了,他总是那样,凶极了。姐姐说我神经错乱,我也觉得自己快疯了,不仅没有得到令我牺牲名誉的宝石,现在还一样要被烙上窃贼的印记。我祈求上帝原谅我,饶恕我的罪行!"他浑身发抖,两手捂住脸哭了。
过了很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他沉重的喘气声和福尔摩斯敲打桌子的声音。忽然,福尔摩斯站起身来一把打开了门。
"立即滚蛋!"
"先生,您说真的?噢,上帝保佑您!"
"废话少说,快滚!"
他果然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跑了。门"嘭"的一声被带上,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随后,街上也传来了他连滚带爬的声音。
福尔摩斯手里拿着烟斗,冷静地说:"华生,无论如何,我们并没有一定要帮警察破案的义务。只要这个家伙不再去咬霍纳,那案子就可以不了了之。我们的做法既开解了一项重罪,也拯救了一个人的灵魂。相信此人以后再不敢做违法的事了,因为他早就被吓破了胆。我们要是把他关进监狱,他很可能会被判终身监禁。现在正值大赦,我们干脆来个顺水推舟吧。这是一次偶然而遇的奇事,问题得到解决也算是一种交待了。医生,劳驾你按下铃,咱们进入下一个案子的调查,对象仍然是家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