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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跳舞小人的秘密

书名: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归来记 作者:(英)柯南·道尔 著;傅怡 译 本章字数:15326

更新时间:2014年12月30日 19:32


第三章跳舞小人的秘密

  

  福尔摩斯在那儿静静地坐了几个小时了。他弯着瘦长的身子,低头看着他面前的那个化学试管。试管里正煮着一种特别恶臭的化合物。他把脑袋垂到胸前,在我这儿看来,活像一只瘦长的怪鸟,披在身上的是深灰的羽毛,头上是黑色的冠羽。

  他突然问我:"华生,你放弃了原先在南非投资的打算,是这样的吗?"

  我大惊失色。尽管我对他的任何特异功能早已见怪不怪,但他这样突然道破我的心事,仍然让我无法解释。

  "你又如何知道的呢?"我问他。他从圆凳上转过身来,那个试管当时就在他手上。在他深陷的眼睛里,微微露出想笑的样子。

  "现在你承认自己很吃惊了吧,华生?"他说。

  "我是吃惊了。"

  "我想你应把这句话写下来,并签上名字。"

  "为什么?"

  "原因是再过五分钟,你会认为这太容易了。"

  "我一定不会说的。"

  "你要明白,亲爱的华生,"试管被他放回到架子上,他开始以一种教导学生的口气和我讲话,"所作的任何推理,要使每一个推理对前面的那个具有决定性作用,而本身又非常简单清楚,实际上很容易,只要你将中间的推理部分去除,对那些听众仅提出论点和结论,就可以得出惊人的乃至夸张的效果。因此,我只要看一下你左手的虎口,就能确定你不想在南非投资开采金矿了,这真的很容易推断。"

  "我根本看不出这有何联系。"

  "表面看没有,不过我能马上告诉你,它们实际上有密切的关系。在这个简单的链条中缺少的环节是:一、昨晚当你从俱乐部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你左手虎口上抹有白粉;二、你只有在打台球时才会往虎口上抹白粉,目的是能稳住球杆;三、除非瑟斯顿在,否则你是不会去打台球的;四、四个星期以前,你告诉我说,瑟斯顿有购买某处南非产业的特权,再有一个月就到期了,他愿同你共享利润;五、我抽屉中还锁着你的支票,但你一直还未曾提过要钥匙;六、因此,你不愿把钱投在南非。"

  "这太容易了!"我喊了起来。

  "是这样呀!"他有点不高兴地说道,"每件事只要一给你说明了,就变得很容易。有个问题我还不太明白,你看该怎么解释一下,我的朋友。"他把一张纸条递给我,又继续他的分析。

  纸条上面画了一些不太明白的符号,很怪异。

  "哎,福尔摩斯,这是小孩子画的吧?"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

  "它们不会是别的一些东西吧?"

  "希尔顿·丘比特先生很想弄清这个问题,他就住在诺福克郡马场村庄园,今天是早班邮车把这个送来的。他本人打算坐第二趟火车来。门铃响了,我肯定那人来了,华生。"

  这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在楼梯上了响起来,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人走了进来,脸上刮得很干净,眼睛明亮,脸庞红润,表明他生活的地方一定远离贝克街。他给我们带来了浓郁、清新、凉爽的空气。他同我们握了手,刚要坐下时,那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条吸引了他,那是我刚才仔细看过后放在桌上的。

  "福尔摩斯先生,您如何看待它?"他大声说道,"我知道您特别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张纸条的内容够怪异的吧,我把它先寄给您,是想让您有时间准备一下。"

  "这确实很难弄清楚,"福尔摩斯说道,"猛一看仿佛是些孩子们在开玩笑,在纸上胡乱地画了些形状奇特的跳舞小人。可您为何重视它呢?"

  "我肯定不会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妻子非常重视它,这幅画把她给吓坏了。她不肯说出任何事情,我却能够从她恐惧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我又不能完全明白这件事,因此想请教您。"

  福尔摩斯把纸条拿起来,在太阳光下照它,看得出那可能是从记事本上撕下的一小页,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些跳舞的人儿。

  福尔摩斯认真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小心地叠起放进皮夹里。

  "这很可能成为一件最有趣也最不简单的案件,"他说道,"您在信上讲了一些细节,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不过我想让您把这些给我的朋友华生再说一遍。"

  "我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客人说道,他的手粗大有力,不时地紧握,又不时地放开。"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您尽管问。我想先从去年结婚开始说起,不过我必须声明,虽说我算不上个富有的人,但我们全家住在那里也有五百年了,在诺福克郡没有谁比我家更有声望了。

  "去年我去了伦敦,主要是为了参加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周年庆典,因为我们教区的帕克牧师在罗素广场,因此我住在他的公寓里。同时,还有一位年轻美丽的美国小姐也住在那里,她叫埃尔茜·帕特里克。不久我们便成为了朋友。还没到一个月,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我俩偷偷地结了婚,后来以夫妻身份回到了诺福克。您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一个名门望族怎么以如此方式娶了一个不知根底的妻子呢?福尔摩斯先生,假如您见过她,认识她的话,就会理解我了。

  "当时她很爽快就答应了我,她很坦诚、直率。她确实给过我机会让我改变初衷,我坚信我不会错的。她曾对我说过:'在我的一生中,曾同好多可恶的人来往过,我不想再提过去了,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忘掉他们。若你愿意娶我的话,希尔顿,你将娶到一个非常好的女子。你一定要满足我的请求,且要允许我以前的事作为秘密保留下来。如果你觉得苛刻的话,那么你反悔还来得及,就让我仍旧孤独地生活吧。就在新婚的前一天她把这些告诉了我。我向她保证会一直遵守我的承诺。

  "我们生活得非常美满幸福,到现在已有一年了。就在一个月前,那是六月底吧,我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当天,我妻子收到一封从美国寄来的信,因为上面贴着美国邮票。在读完信后,她脸色苍白,慌忙地把它扔进了火堆。而后她根本没提起这事,我更不好去问,我必须做到言而有信。从那时起,她就面带恐惧,心神不宁,好像在等什么发生似的。除非她开口说,否则我决不会问。请您相信我,她绝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不管在过去的生活中有什么过错,也决不是她所引起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诺福克的一个普通乡绅,可是在英国没有一个人的家庭声望高过我,她应该知道这一点,并且未嫁给我之前,她更应该明白,我绝对相信她根本不想给我们家族的名誉抹黑。

  "现在我讲讲这件事值得怀疑的地方。大约一周前,也就是上周二,我发现在一个窗台上画了很多滑稽可笑的跳舞小人。是用粉笔画的,与那纸上的一样。我原以为是小马倌画的,可他向我保证根本不是他。不管怎样,那些小人是在夜里被画上的,我刷掉了它们,而后向我妻子说了这些事。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她非常看重此事,并求我如果那画再出现的话,让她看看再说。一周过后了,什么事也没发生,直到昨天早上,我在花园中发现了这张纸条,随即拿给她看,没想到她却昏了过去,再以后她就好像在梦中,精神恍惚,眼中充满了恐惧。也就在那时,福尔摩斯先生,我就写了一封信,并把信和那纸条一起寄给了您。我绝不能交给警察,因为他们一定会嘲笑我。我想您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做,虽说我不太富有,但我爱我的妻子,我宁可倾家荡产也要保护她。"

  他是生长在英国本土的英俊男士,质朴、正派、优雅,有一双诚恳的蓝眼睛再加上一张清秀的面容。我们看出他对妻子的用情之深。福尔摩斯专心地听他说完故事后,坐着沉思了好半天。

  "您难道没有想过,最直接的方法是让您的妻子告诉您她的事情吗?丘比特先生。"他最终说道。

  希尔顿·丘比特只是摇头。

  "承诺就是承诺,福尔摩斯先生,若她愿意说的话,她一定会说的。若她不愿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逼她的。不过,我总可以自己去想吧,我想我能够办到。"

  "我想,我乐意帮助您。首先,您得说说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过?"

  "没有呀。"

  "我猜您家那一带很偏僻,任何一张陌生的面孔都会引起注意的,对吗?"

  "在我家邻近的地方应该是这样的。不过距我家不太远,有几处喂牲口的地方,那儿经常有人口流动。"

  "这些难解其意的符号应该是有含义的。若是随意地画的,咱们绝对不能解释。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假如它是有系统的,我相信咱们会把它彻底弄清楚。但是,如果仅有这么一张,太简短了,我无从着手。您所提供的情况又不太清楚,调查起来相当困难。我想您先回诺福克吧,密切关注并把任何可能出现的新的跳舞小人照原样临摹下来。非常可惜的是,早先那些用粉笔画在窗台上的跳舞的人,咱们没有一张复制的。同时,您还得仔细打听一下最近是否附近来过什么陌生人。您什么时候得到新证据就什么时候再到这儿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若有紧急情况发生的话,我随时可以去您家。"

  这次面谈使得福尔摩斯变得沉默寡言。好几天,我总看见他从笔记本中取出那张纸条,细细地观察研究上面的那些古怪符号,但他从不提这事。直到大约两周后,一天下午我正要出去时,他把我叫住了。

  "出什么事了?"

  "早上我刚刚收到希尔顿·丘比特的一封电报,你是否记得那些跳舞的小人?他应该在一点二十分到利物浦街,随时可能来这儿。从电报中,我想他可能掌握了新的非常重要的情况。"

  我们根本没等多长时间,那个人就坐马车来了。一副焦急沮丧的表情,目光呆滞,额头满是皱纹。

  "这事让我非常难过,福尔摩斯先生,"他说着说着,仿佛像个没有力气的人一样一下就坐在了椅子里。"你意识到有人围在你的周围,但又不知是谁在这样折磨你,这就够让人心烦的了。又加上你眼看着心爱的妻子被这事一点一点地折磨着,那一定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她真的瘦了好多。"

  "她一直什么也没说?"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她是没说,但有好几次她想说,可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想去帮她,也许我做的不够巧妙,反倒吓坏了她,让她不敢再提这事了。她和我谈论我的家史,有关我们家族的名望和声誉,我原以为她就要说到重点了,但又不知怎地,话题突然又岔开了。"

  "那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很多呢!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给您带来几张新画,更重要的是我曾看见那个人了。"

  "什么?是画这些符号的人吗?"

  "是的,他画的时候,我看见了。还是按照顺序讲给您听吧。上次我来过您这儿之后,回家后的第二天早晨,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便是一行新的跳舞小人,在工具房门上用粉笔画的。这间房与草坪挨着,正好对着前窗。我照着画了一张,在这儿呢。"他打开那张纸,放在了桌上。那图形是这样的:

  "太棒了!"福尔摩斯说道。"太棒了!请继续往下讲。"

  "我画下了之后,把那些图形擦掉,但两天后的早上,又一组新的符号出现了。我这里一样画了下来。"

  "咱们的资料积累得很快呀!"福尔摩斯说道。

  "三天之后,我又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又草草地画了一行小人,与上次的一模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坐在书房里,拿着左轮手枪,准备不睡觉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我一直看着草坪和花园,大约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原来是我妻子,她求我去休息。我很清楚地告诉她,我一定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戏弄我们。她让我不要理会,觉得那是没有意义的恶作剧。

  "她说:'如果你真的很生气的话,希尔顿,咱俩去旅游吧,那样就可以避开了呀。

  "我惊讶地说:'什么?让那个浑蛋把我们从这儿赶走?

  "她又接着说:'去睡吧,亲爱的,明天白天再讨论好吗?

  "她正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在日光灯下,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血色,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我看到了在对面工具房的阴影里有一个黑影在挪动。

  "我偷偷地绕过墙角,来到工具房门口蹲了下来。我正想拿枪往外冲时,我妻子使劲地抱着我,不让我动,我使劲想甩开她,可她拼了命似的抱着我,最终我还是甩脱了她。等我跑到那边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但他又在门上画了一行小人,与前两次排列顺序相同。我把它们画在那张纸上了。我走遍了院子的各个角落,根本不见那家伙的影子。怪就怪在他根本就没有走开,因为当我早上再去检查时,却发现除了原有的小人外,还多了一些。"

  "那个新的您有吗?"

  "有,但是很短,我同样画了下来,就是这张。"

  他又拿出一张纸条。

  "请您告诉我,"福尔摩斯说道,从他眼里可以看出他非常兴奋,"这是接着前一行画的还是另起一行画的呢?"

  "它是画在了另一块门板上。"

  "太棒了!这一点对咱们的进一步研究非常有用,我认为现在我们有希望了,希尔顿·丘比特先生,请把这段有意思的事讲完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福尔摩斯先生,当时我真的很生她的气。因为我本来很可能抓住那个戏弄我们的坏蛋,而她却在那时拉住了我,她说怕我有危险。我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也许她与那人有关,可能怕那个人遭到不幸吧。我想她一定懂那些符号的意思。但是福尔摩斯先生,她的语调、眼神都让我没有可怀疑的地方,我肯定她心中是为我的安全着想。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现在我真的非常需要您的帮助。我本想找五六个农场的小伙子狠狠地打他一顿,看他今后还敢再来!"

  "这个人非常狡猾,恐怕这种简单的方法不能制得了他。"福尔摩斯说道,"您要在伦敦呆多久?"

  "今天我一定得回去。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整夜呆在家中。她现在精神紧张,我想现在她一定非常需要我。"

  "您回去也许是正确的。假如您愿意呆在这儿的话,没准过几天我会同您一起回去。您先把这些纸条交给我吧,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拜访您的,帮您解决这个难题。"

  在我们的客人离开后,福尔摩斯仍然保持着他那职业式的沉着与冷静。我非常了解他,能够轻易看出他心底那抑制不住的兴奋。客人宽厚的背影刚从门口消失,我的伙伴就按捺不住自己,冲到了桌前,摆好那些纸条开始了精密的分析。一连两个小时,我看着他把画上的小人和字母来回地换掉。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好像把我给忘了,干得好时,就一会儿吹哨一会儿唱歌;干得不顺时,就皱着眉头,两眼发呆。最后他兴奋地叫喊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两手不断地摩擦、转圈圈。他在电报纸上写了很长的电报。"华生,若回电的内容符合我所想的,你就又能在记录中添一件很有趣的案子了。"他说道,"我想咱俩明天该去一趟诺福克,告诉他一些好消息,好让他消除苦恼。"

  说实在的,我那时真想问个究竟,但我了解他愿意在他挑选的时间、以他自己的方式来谈论他的发现。因此,我只好等,直到他觉得应该和我说的那一天。

  可是,回电迟迟不到,我们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在这两天里,门铃只要一响,福尔摩斯就飞奔出去。直到第二天晚上,希尔顿·丘比特来了一封信,说他家里很好,只是一天早晨又发现了一行跳舞的小人,并随信寄来。福尔摩斯趴在桌子上,仔细研究这张图。突然他站起来发出惊讶、悲哀的叫喊声,焦急使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们不能再让这事发展下去了,"他说道,"今晚有去北沃尔沙姆的火车吗?"

  我赶紧找出了列车时刻表,结果末班车刚开走。

  "那明天咱们坐首班车去,"福尔摩斯说道,"现在咱们必须出面了。啊,咱们的电报来了,等一下,赫德森太太,可能需要拍个回电。没有必要了,完全像我所想的那样,看了电报之后,咱们更要让他知道此事,多耽误一小时就多一分危险,因为这个傻家伙已经陷入到危机四伏的天网中了。"

  后来证实了事情正是那样的幼稚可笑、稀奇古怪。当时我心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即使我想让读者能够对故事的结局保留些希望,但为了事实,我不得不照实讲下去。这件事的发生,使"马场村庄园"一度成为全英国妇孺皆知的名词了。

  我们刚在北沃尔沙姆下车,一打听目的地,站长就向我们走来。"你们一定是从伦敦过来的侦探吧?"他问道。

  福尔摩斯脸上立刻显出了厌烦的情绪。

  "您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诺威奇的警长马丁刚从这儿经过。要不您二位就是外科医生吧?她现在还活着,至少目前是这样的,可能你们能赶上去救她,不过也只能让她活着去上绞架了。"

  福尔摩斯焦急万分,脸色很难看。

  "我们必须得去马场村庄园,"他说道,"但我并未听说那里出事了呀。"

  "事情恐怖极了,"站长说道,"希尔顿·丘比特夫妇都被枪打了,她先用枪打了丈夫,然后又打了自己,这是从佣人那里得知的。男的早已死了,女的生还希望不大。咳,太可惜了,原来他们可是我们这里最有资历和最为体面的一家人!"

  福尔摩斯顾不上说话了,赶紧上了马车,在这一路上,他一言不发。我从未见他这样绝望过,在从伦敦到这儿的路上,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他把早报仔细地查看了一遍,我看到他是那样忧心忡忡。如今,他所预料的最坏可能突然间变成了事实,使他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他紧靠在位子上,静静地想着这个不愿看到的变故。这一带有许多使我们感兴趣的东西,那时我们正经过英国一个独一无二的乡村,几个新建的农舍表明这一带聚居的人很少。一片平坦青葱的大地上耸立着巨大方塔形的教堂,显示出古东安格利亚王国的光辉繁盛。在诺福克青葱的岸边有一片蓝紫色的日耳曼海,马车夫用鞭子指着那小树林深处的老式砖木的山墙说:"那便是马场村庄园。"

  马车刚驶到带圆柱门廊的大门前时,黑色的工具房和那个总发现跳舞小人的地方就引起我的种种联想。诺福克警察局的马丁警长是一个矮小精干、行动机敏的人,脸上留着短短的胡须,那时他刚从一辆一匹马拉的马车上下来。在他听到我同伴的名字时,显得无比惊讶。

  "啊,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案子发生在今天凌晨三点,您在伦敦怎么会听说,并且能够和我一样快就赶到这里呢?"

  "我已经预料到了,本想到这儿来阻止它发生的。"

  "想必您一定得到很多重要的证据了,这方面我一点儿都不清楚。因为听说他们夫妻一直很恩爱。"

  "我唯一有的是跳舞的小人作物证,"福尔摩斯说道,"以后再作解释吧。现在,既然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我很想凭我现有的资料来维护正义,您是想让我参加您的调查,还是宁愿自己采取行动?"

  "若能和您共同调查的话,我觉得非常荣幸。"警长诚恳地说。

  "若是这样的话,我立刻听取证词,进行调查,一刻都不能耽误。"

  马丁警长非常明智,他让我的同伴可随便采取行动,自己则直接记录结果。本地的外科医生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他刚从丘比特太太的卧室走出来,报告上说她的伤势极其严重,但还未致命。子弹是从她的前额打进去的,也许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知觉吧。有关她是被打伤还是自杀,他不敢轻下断言。这一枪肯定是从离她很近的地方打的。因为在房间里只发现一把枪,里面只发了两颗子弹。希尔顿·丘比特先生的心脏被子弹击穿。可以假设希尔顿先开枪打他妻子,也可以假设他妻子是杀人凶手,因为枪掉在他俩中间的地板上。

  "你们搬动过他吗?"

  "没有,只把他妻子抬了出来。她伤得很重,不可能让她总躺在地板上吧。"

  "你来多久了,医生?"

  "从四点钟一直到现在。"

  "还有其他人在吗?

  "有,就是这位警长呀。"

  "您没有碰其他东西吧?"

  "没有。"

  "您考虑得很仔细,是谁把您请来的?"

  "他家的女佣桑德斯。"

  "是她发现的吗?"

  "是她和厨子金太太两人一起发现的。"

  "您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

  "我想应该在厨房吧。"

  "我看咱们有必要听听她们的话。"

  有着橡木墙与高窗的古老大厅现

在变成了调查庭。福尔摩斯坐在那把老式的椅子上,疲惫极了,但他的双眼严厉而有神。我能从他眼里看出坚定不移的决心。他准备用最大的精力来调查这个案子,要为他的那位没能被搭救的年轻人报仇。坐在大厅里的都是些奇怪的人,马丁警长,衣着整洁;乡村医生,白发苍苍;还有我本人和一个呆头呆脑的本村警察。

  这两个妇女说得很明白,她们在睡梦中被一声爆裂声响惊醒,后来又响了一声。她们住的房间是挨着的,金太太很快就跑到桑德斯的房间来了。她们一起下楼,当时书房的门开着,桌上还点着蜡烛。在房间正中主人的脸朝下趴着,已经死了。他妻子弯着身子靠在窗户那边,脑袋贴着墙。她伤得很重,满脸都是血,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但不能说话了。烟和火药味充满了走廊和书房。当时窗户是关着的,而且是从里面插着的,在这一点上二人非常肯定。她们马上叫人去找医生和警察。后来在马夫和马倌的帮助下,他们把受伤的女主人抬到她的卧室。出事前他们夫妇都已在床上睡过,她穿着睡衣,他则在睡衣外加了件晨袍。书房的东西也没有被动过。就她们所了解的,夫妻二人从未吵过架,她们一直把他们夫妇看作非常和睦的一对。

  这些就是女仆证词的重点。当她们回答马丁警长的问题时,都非常确定当时所有的门都在里面闩上了,根本谁都跑不了。

  当她们回答福尔摩斯的问题时,都记得刚从楼顶跑下来时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福尔摩斯对他的同行马丁警长说:"请您注意这个事实,咱们现在便可以开始调查了。"

  书房并不大,三面靠墙都是书,一扇窗户向着花园的方向,在窗户那儿放了一张书桌,我们最先看到的便是那位不幸丧命的绅士的遗体。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横躺在屋子里,当时子弹是从正面射过来的,击中心脏后仍留在了身体里,他因此无药可救了。他的死显然是瞬间而且无痛苦的,晨袍和手上并没有火药的味道。据乡村医生说,女主人脸上有火药味,但手上没有。

  "没有火药痕迹并没有什么,要是有的话,情况会完全不一样了。"福尔摩斯说道,"除非子弹很不合适,这时火药会向后喷,否则无论打多少枪也不会有痕迹的。我想现在可以搬走丘比特先生的遗体了。大夫,你还未取出打伤女主人的那颗子弹吗?"

  "这要做一次非常复杂的手术,才有可能把它取出。但是那支左轮手枪中还有四发子弹,另外那两颗早已打出,形成目前的两处伤口,这样六发子弹都有着落了。"

  "好像是这样吧,"福尔摩斯说道,"那您能说说打在窗框上的那颗子弹吗?"他突然转过身去,用他瘦长的指头指向距窗框底大约有一英寸左右的一个小洞。

  "太棒了!"警长大声地说,"您是如何发现的?"

  "因为我一直在找它。"

  "这个发现太惊人了!"乡村医生说道,"您说的太正确了,先生。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总共放了三枪,那么肯定有第三人在场了。可是这又能是谁呢?他又是怎样逃跑的呢?"

  "是呀,先生。不过说实在话,当时我真的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我想在开枪的同时,门窗肯定都是打开的,否则火药的烟味怎么会那么快就被吹上楼呢?房间内一定有风口,但我想门窗敞开的时间挺短的吧?"

  "您怎么知道的呢?"

  "你看那蜡烛根本没被风吹得滴下蜡油来。"

  "真厉害呀!"警长大声说,"太棒了!"

  "我肯定了这场悲剧发生的时候窗户是敞开的这一点以后,就设想到其中可能有一个第三者,他肯定站在窗外向屋里开了一枪。这时若从屋里向窗外开枪,就有可能打中窗框。我一找,果然那儿有个弹孔。"

  "可是窗户又怎样关上的呢?"

  "把窗户关上是女主人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哎,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个女用手提包,是鳄鱼皮的,且镶着银边,小巧玲珑,摆在桌上。福尔摩斯把它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那里只有一卷英国银行钞票,共二十张,每张五十英镑,用橡皮筋捆在一块,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这手提包要保管好,它很可能会被作为物证。"福尔摩斯边说边把手提包和钱交给了警长。"现在一定得想办法解释这三颗子弹。从木头上的碎片可以看出,这子弹就是从屋里打出去的。我们应该再问问厨子金太太。金太太,您曾讲过您惊醒是由于听到很大的爆炸声,您的意思是说听起来比第二声更响吗?"

  "让我怎么说呢?先生,我从睡梦中被惊醒,所以很难分辨。当时听起来是非常响。"

  "您不认为很可能是同时开两枪的声音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先生。"

  "我肯定那的确是两枪一起放的声音。警长,我看这没有什么要研究的了,若您愿和我一块儿去的话,咱们再去花园找找有没有新的证据。"

  外面的那座花坛一直扩展到书房窗前。当我们走近花坛时,大家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那里潮湿的泥土有被人踩过的印迹。脚指细长,分明就是男子的大脚印。福尔摩斯如同猎犬追寻那被打中的飞鸟般,在草丛和地上的树叶里寻来寻去。忽然他高兴地大叫起来,捡起一个圆的小铜管。

  "就像我所想的一样,"他说,"那把左轮手枪有排弹器,这就是我们要找的第三枪的弹壳。警长,现在咱们的案子也办得差不多了。"

  从这位乡村警官的脸上,我可以看出他对福尔摩斯快速奇巧地破案感到很惊讶。开始的时候,他还想说说自己的看法。现在他除了佩服之外,就只愿听从福尔摩斯的指挥了。

  "您知道谁开的枪吗?"乡村警官问道。

  "这个以后再作解释,因为现在还有几点我不太清楚。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最好照自己的想法进行,然后把这件事一次说个清楚。"

  "依您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只要抓到凶手就行了。"

  "我并不想卖关子,但是在开始行动时就作一些复杂的解释没有用。我有所有线索,即使这女主人无法恢复过来,咱们还是可以想象出昨晚所发生的事,而且相信一定能够抓到凶手。我想了解一下,这附近是否有一个叫'埃尔里奇的旅店?"

  问过所有佣人之后,没人听说过这家旅店。但小马倌帮了我们的忙,他说距这儿几英里处,也就是在东罗斯顿方向,有个叫埃尔里奇的农场主。

  "那很偏僻吗?"

  "是的,先生。"

  "可能那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在这里所发生的事吧?"

  "也许吧,先生。"

  "备一匹马来,我的孩子,"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让你送一封信到埃尔里奇农场。"

  他把那些画着跳舞小人的纸条从口袋里取出来,放在书桌上,坐下忙了一会儿,最后他把一封信交给了小马倌,告诉他一定把信交给收信人本人,一定要记住不要回答那个人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信封上零乱地写着地址和收信人的名字,不同于他以往写信的风格。信上写着的是:诺福克,东罗斯顿,埃尔里奇农场,阿贝·斯兰尼先生。

  "警长,"福尔摩斯说道,"我想您最好打个电报过去要求派些警察过来,因为您很有可能抓到一个非常危险的犯人。送信的小孩子可以出发了。华生,若今天下午有火车回伦敦的话,我看咱俩最好先回去,去完成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化学分析,而且这儿的工作即将结束了。"

  福尔摩斯打发那小马倌去送信,然后吩咐所有的佣人:若有人来看望太太,立即带客人去客厅,但不能说出太太的身体状况。他认真地交待完这些,最后把我们领进客厅,说现在的事态已不在我们所能控制的范围内了,大家尽量休息一下,等等吧,也许会有一些事发生的。那时乡村医生早已离开,看他的病去了,只留下警长和我。

  "我能用一种有意思且有意义的方法,来和你们一起打发时间。"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把椅子挪到了桌边,又在我们面前摊开了那几张画有小人的纸片,"华生,我还欠你一笔账呢,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满足你的好奇心。对于您,警长,这个案件的整个过程可能会吸引您作一次不平凡的业务探讨。我必须告诉您一些很好玩的情况,那是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两次来贝克街找我时跟我讲的。"接着他就大概地讲了讲。"摆在我们眼前的,便是那些罕见的作品,若不是它们成了这次恐怖悲剧的预兆,也许不管是谁看了都会一笑而过。我了解每个密码文字,也曾经写过有关这些方面的论文,其中分析过一百六十种各种各样的密码,但是这种是第一次看到。想出这种密码的人,是不想让别人看出的。他想让人以为是随手涂画的小孩画,但只要能看懂这些符号所代表的字母,再用密码的规律来解释,答案就很容易找出来了。第一张纸上的那句话很短,我只能有一点把握是其中一个符号代表"E".你们应该了解,字母E在英文中最常见,它出现的次数多到即使在一个短的句子中也是最常见的。在第一张纸上的十五个符号上,有四个是相同的,也许把它假定为"E"很合理。这些图形中有的带或不带小旗。从它的分布来看,是想把句子的单句分出来。我想这个假设能够接受,就把E记了下来。

  "不过现在是最困难时期,除了E以外,其他英文字母的使用顺序并不很清楚。在平常的一页文章和一个短句子中出现的顺序也许一模一样,大体上,字母出现的频律为T、A、O、I、N、S、H、R、D、L;但T、A、O、I出现的频率几乎相等。若要试遍各种组合,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话,那工作会是没完没了,所以只有等新的材料出来再说吧。希尔顿·丘比特先生再次到我这里来时,果真给我带来了另外两个短句,也就是这几个没有小旗的符号。在这张的五个符号中,我发现第二个和第四个均为E.这词也许是sever(切断),也可能是lever(杠杆),或是never(决不)。不用说,最后的那个词用来作答语的可能性最大,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丘比特太太写的答复语。若这种猜测正确的话,我们便可以说那分别代表N、V和R,但在此时我的困难还是很大。不过一个奇特的想法让我知道了其他几个字母。我猜若这个要求是来自丘比特太太年轻时代与她很亲密的人的话,那么一个两头为E的字母组成很可能为ELSIE(埃尔茜)这个名字。我一查,竟然发现这个词在一句话尾出现过三次,这也许是对埃尔茜提出的要求,因此找到L、S和I.可是,要求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呢?

  "在'埃尔茜前面的一个词只由四个字母构成,末尾为E.我试过其他很多以E结尾的词,都不合适,只有Come(来)最适宜,由此找到了C、O和M.现在我们还得分析第一句话,把单字分出来,把未知的字母用点代替,经过处理后,这句话为:

  "M.ERE.E SL.NE.

  "我想第一个字母肯定是A,这个发现最有利,由于它曾在这个短句中出现过三次,第二个词开头的H也更显然了,这句话现在变成:

  "AM .HERE A.E SLANE.再加上那名字中所缺少的字母:

  "AM HERE ABE SLANE.

  (我在这儿,阿贝·斯兰尼。)

  "我已经能够解释第二句了,因为现在我掌握了很多字母。这句读出来是这样的:

  "A.ELRI.ES.

  "在这句中,我觉得在缺字母的地方加上T和G会更有意思(住在埃尔里奇),我假设这就是写信的那个人所住的地方或是旅店名字。"

  马丁警长和我津津有味地听着我的朋友讲解他是怎样寻找到答案的,我们一切一切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后来您又如何做的,先生?"警长问道。

  "我有很充分的理由断定阿贝·斯兰尼是个美国人,因为阿贝是美式拼写,并且这一连串麻烦事是由一封来自美国的信所引起的,我更有充分的理由断定这件事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女主人曾讲过些暗示过去的话,但她不想把过去告诉她丈夫,我就是从这条线索开始思考的。因此我昨天发电报给纽约警察局,问一个叫威尔逊·哈格里夫的朋友关于阿贝·斯兰尼的消息。这位朋友不止一次利用过我所知道的有关伦敦的犯罪情况。

  "他回电告诉我:'这个人是芝加哥最危险的骗子。就在我收到回电的那个晚上,希尔顿·丘比特先生又寄来了阿贝·斯兰尼最后画的小人,用我所知道的字母解出下面的内容:

  "ELSIE.RE.ARE TO MEET HY GO.再加上P和D后,这句话就很完整了:埃尔茜,准备见上帝去吧!这表明这个浑蛋已经由劝诱变成恐吓。我对芝加哥的那伙歹徒很清楚,因此我想他会很快把他所说的话变成现实的。

  "我决定立即与我的朋友华生来这儿,但不幸的是,当我们赶来的时候,还是发生了最糟糕的事情。"

  "能够与您共同办案,我感到太荣幸了。"警长热情地说,"不过,说句老实话,您只要对您自己负责就可以了,我必须要对我的上司负责,要是这个住在埃尔里奇农场的阿贝·斯兰尼真的是凶手的话,一旦让他在这里逃掉了,我一定会受惩罚的。"

  "您不必担心,他根本不会逃的。"

  "您怎么知道他不会呢?"

  "逃跑就等于他承认自己是凶手。"

  "那么我们赶快把他抓回来吧。"

  "不用着急,他马上会来的。"

  "他为什么会来呢?"

  "因为我在信上写着请他来呀。"

  "真的不敢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为何他会听你的呢?这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使他逃跑呢?"

  "我不是写了那封信吗?"福尔摩斯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那位先生正在往这边赶呢。"

  在门外的小道上,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英俊潇洒的人正大步地朝这边走来。他穿了一件灰法兰绒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巴拿马的草帽,倒钩胡,鹰钩鼻,边走边挥着拐杖。

  "先生们,"福尔摩斯悄声说道,"我看咱们最好先躲起来,对付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还得小心行事。警长,准备好手铐。我先和他谈些事。"

  我们在那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门开了,这人走了进来。福尔摩斯立刻用手枪枪柄照他的脑袋给了一下。马丁立即给他带上手铐。他们的动作飞快,相当熟练,以至于这个浑蛋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逮捕了。他用黑眼睛瞪着我们,苦笑了起来。

  "先生们,这次算你们赢了,我是碰到厉害人了。我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丘比特太太的信,这其中难道有她参与?难道这个计谋是她为你们设计的吗?"

  "希尔顿·丘比特太太重伤在床,现在就快死了。"

  这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响遍了全屋。

  "你胡说!"他拼了命地叫喊道,"受伤的是希尔顿,不可能是她,谁会下毒手伤害小埃尔茜呢?上帝呀,宽恕我吧!我是逼迫过她,但我绝对不会伤害她一根毫发。你快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告诉我她很好!"

  "发现这事时,她伤势真的很严重,就躺在她丈夫旁边。"

  他发出悲哀的呻吟声,靠在了长椅上,双手捂住脸,一言不发。过了大约五分钟,他抬头绝望地对我们说:"我没有必要再瞒你什么了。若我当时朝一个向我开枪的人开枪的话,应该不算谋杀吧。假设你们以为我伤害了埃尔茜,那是因为你们对我根本不了解,也不了解她。我想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会像我这样深深地爱着她了。多年前,我有权力娶她,也对她作过承诺,可那个英国人为何拆开我俩呢?我是第一个有权娶她的,我要求的只是自己的权利。"

  "在她认清你的真实面目后,她想摆脱你,"福尔摩斯严厉地说道:"她不想见你,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美国,与一个体面的英国绅士结了婚。你不甘放弃,这一点使她非常痛苦,你曾诱惑她,想让她舍弃她心爱的丈夫,和你这个恶毒的人私奔,可最终你杀死了一个贵族绅士,又逼她自杀,这就是你所做的事,你会受到法律制裁的,阿贝·斯兰尼先生。"

  "若小埃尔茜死了,那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这个美国人说着,张开了手,看了看手中的那张纸。

  "哎,先生。"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大声地问道,"你不是在吓我吧!若她的伤势很严重的话,那么谁写的这封信呢?"他将信扔在桌子上。

  "为了把你叫来,是我写的。"

  "你?除了我们帮中的成员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跳舞小人的秘密,你又是如何写出来的呢?"

  "有人发明它,就会有人看懂它。"福尔摩斯说道:"会有一辆马车把你带到诺威奇,阿贝·斯兰尼先生。现在你也许还可以为你的过错弥补一下,丘比特太太涉嫌谋杀亲夫罪,您知道这事吗?我这里有一些有关你的材料,可以使她免受刑事指控。你最少也应该为她向公众声明,她丈夫的惨死与她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责任。"

  "这正合我意。"这个美国人说道,"我认为最能证明我有理的方法,就是把全部事实讲出来。"

  "我有义务警告你:这也许对你不利。"警长本着英国刑法公平对待的严肃精神大声说。

  斯兰尼耸了耸肩。

  "我甘愿冒险,"他说,"几位先生,我先要向你们说明一下:在埃尔茜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那时,在芝加哥,我们七个人组成了团伙,其中埃尔茜的父亲做我们的老大。她父亲很聪明,发明了这种密码,除非你懂得它,否则肯定认为是孩子乱写乱画的。埃尔茜学了一些我们的生活方式,但她无法容忍这种行当。她自己有了些私房钱,趁我们不注意,一个人跑到伦敦来,那时她早已和我订婚了,若我不是做那行的话,我想我们早就结婚了。我的这种职业她根本不会忍受的,更不会沾染的,在她和那个英国人结婚后,我才找到她的行踪。我给她写信,但她不理我,没办法我来到了英国。既然写信无效,我就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留下了那些话。

  "我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在那个农庄里我租了一间楼下的房子,每天夜里我都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自由进出她家,想尽一切办法骗她走。当我看到她对我写的话的回答时,我急了,开始威逼她。她给我写了一封信,要求我离开这里,她说她不想让她丈夫的名声受到损害,那样她会心碎的。她还说只要我答应离开这里,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她愿意在凌晨三点在最后一扇窗那里和我讲清楚。那时她丈夫已经睡着了,她从楼上下来时,想拿钱收买我,我当时真的气坏了,一把就抓住她的胳膊,想从那儿把她拉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丈夫拿枪冲了过来,埃尔茜吓得瘫倒在地上,我和丘比特两人真正面对面了。那时我手中也有枪,我想举枪吓吓他,好让我逃跑,但他开枪了,却并没有打中我,同时,我也朝他开了枪,他却倒下了。我慌忙从花园中逃跑,这时我听到后面有关窗的声音。先生们,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后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那小伙子把信送来为止,我像个蠢猪似的,自投罗网。"

  这个美国人在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来了,里面有两名警察,马丁警长站起身来,用手碰了碰那人的肩。

  "我们该走了,先生。"

  "我能不能先去看一眼埃尔茜?"

  "不能,她还没恢复知觉。福尔摩斯先生,下次如若有重大的案子,希望我还能碰到您。"我们站在窗口看着马车离开。我回过身,看见他留在桌上的纸团,那就是福尔摩斯曾经用来诱捕他的信。

  "华生,你看看上面写的内容。"福尔摩斯笑着说。

  信上没有一个字,只有像这样一行跳舞的小人:

  "若你能用我解释过的密码的话,"福尔摩斯说道,"你会觉得它很有意思,'马上到这儿来.我确信这是他根本不会拒绝的,因为他想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有别人写这信了,所以,我亲爱的华生,最后我们还是利用这些邪恶的小人破了案,我认为我已履行了我对你的承诺,是不是给你的笔记本上增添了一些不平凡的资料呢?我想咱们该回贝克街了。"

  再说一句关于尾声的话:在诺威奇冬季大审判中,美国人阿贝·斯兰尼被处以死刑,但由于考虑到一些可以减轻罪行的情况,以及事实确是死者先开的枪,从轻判处劳役囚禁。关于丘比特太太,后来听说她恢复了知觉,现在自己一个人生活,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帮助穷苦人和管理她丈夫的家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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