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让整片湖水仄仄闪光，几乎迷玄了双眼。我打了个哈欠在草地上坐下，懵洛会意得坐在我身边，一手轻轻揽着我的肩：“累了么？要不要眯一会儿？”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抵在他肩上摇摇头：“我不困。”

沉默片刻，我轻声呼唤：“赤夕？”

“嗯？”他侧过脸来，眼中是无限的迷恋。

我冲他笑了笑：“你用回本名，那我呢？我的本命叫寒蕊，是不是也要用回来？”

“不准。”他毫不犹豫得否决我，正在我纳闷的时候，他在我额头上轻吻一口：“‘炼羽’是我给你起的名字，不准换掉。”

“呵呵……这样啊……”我暖暖得傻笑起来，“懵洛大教官任性的时候真可爱。”

忽然眼前飞来一只山雀，我一惊——式神！迅速抓过握在掌间，合下双眼细细感知。嗯，是初离的回信。

她的心念从掌间源源不断得导入我的脑海：“蕊儿，你去翼邦做什么？天檐的事我们可以处理好，你千万别乱来。找到机会就快回来，别让我们担心。噢，对了。式神做的不错，佑刃那孩子真有心，有他在你身边我我总算安心一点。还有……关于懵洛，你还是要多提防点，知道吗？”

这些话说完之后，山雀就在我手中噗得一散，消失了。我有些无奈得瞥了懵洛一眼，他的表情有些冷冷的，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不喜欢这闲暇的午后被打扰。

果然，初离没有告诉我任何具体情况，不过从她的语气听来似乎天檐那边进展也不错。我想起凝辙那天的眼神，即使在多方受敌难以招架的情况下，都没有磨灭的笃定。

我不是不相信他可以力挽狂澜，而是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因为我是寒蕊，是他的……干女儿。

正犹豫着要不要对懵洛解释些什么，佑刃循着我们的气息找来了。他看到我们两个并肩而坐的时候，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释然。

我轻松一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佑刃，刚接到妈妈的‘回信’了，她表扬你呢。”

他扬了扬嘴角，又严肃道：“炼羽，陛下寻我等去书房，似是有事商议。”

我定了定神——终于来了。

走进书房，虽然里面只有德斯科一人和几个仆从，气氛却显得格外森严。他也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略带凝重，更有些严厉：“赐坐。”他面无表情得开口。

“炼羽姑娘，懵洛少侠，佑刃少侠。”他的眼神略带犀利得一一掠过我们的脸：“朕心知你三人乃为‘流天’之战而来，近日来，朕自可断定姑娘本非‘尹云-刺颜’之女，又何以得此名号成为叛婚之人？”

我动了动心思——这老家伙，首先称那为“流天之战”，自然得把自己撇清在外，这说明他一定已经得到某些讯息，打心底里不愿再和流域千同盟。更重要的是……老天啊！他终于问出口了，我千呼万唤的中心思想，终于浮出水面了！

我身子一震，顺势抽抽嗒嗒得抹起泪来：“陛下……”我双眼湿润，满是委屈得看着他：“这都是空塚和梵焰的诡计！我本来在‘那里’和懵洛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突然被空塚不知用了什么妖术带来这里，只因为我和天檐国的亲御大人长得几分神似。”

“他们为我编造了‘尹云’家女的身份，逼迫我以逃婚为借口接近当时造访流域千的天檐皇帝凝辙。是要让我伺机蛊惑凝辙，甚至……将他杀死。”

我呜咽几声，瞥了德斯科一眼，他的表情……说不上先知先觉，也不至于特别震惊。想来他应该也得到过类似的调查结果。

“后来，我在天檐备受恩泽，感受到他们都是真心待我好，即使到最后我承认了卧底的身份，甚至差点杀死凝辙。他们都以宽厚仁义的心，一再原谅我的过错，甚至还因为我和亲御大人长得特别相像的缘故，让我认了凝辙这个干爹。于是……我从心里，归顺了天檐。”

“梵焰知道我背叛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人代替原本虚拟的‘尹云-炼羽’身份自称要嫁到‘提契拉家族’又高调悔婚，为的就是蒙骗陛下，利用陛下的怒气，让陛下出兵为他们扫清向天檐复仇的道路！”

“那……姑娘此番前来，希望朕如何做？”德斯科听完我的哭诉，语气不愠不火得问。

我抬起头，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玩味？能当这样大国的国王，心思自然不是常人能猜度的。不过……我心里暗笑一声，偏偏——都让我猜对了。

我恭敬得福了福身：“陛下，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我抬眼不卑不亢得看着他：“我希望陛下……帮助天檐，除掉流域千。我知道流域千应承陛下，吞并天檐之后只取三成。那我……以天檐国‘栀蕊公主’的身份向陛下保证，流域千的国土，将全部为陛下所有。”

德斯科的嘴角扬起一抹从容的笑意，抬手一挥，侍卫送上一份……合约。

这份合约，恰到好处得保证了翼邦的最大利益，但也算合情合理没有贪得无厌。他要求无论胜败，战争款项由天檐承担一半，如果成功吞并流域千，国土分属翼邦，保证他的最高执政权，但是日常国务由凝辙代管，凝辙需要每隔半年向他提供一份书面报告。流域千境内可用资源也可在双方知情的前提下共享。在同意以上几点的前提下，翼邦承诺与天檐永世结盟，永不相戈，互利互惠。

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合约内容，而是因为这个看似迷糊的国王，心思之缜密甚至超过了我的猜测——他看似与天檐结盟，对于流域千的土地慷慨共享，其实这样一来就是变相束缚了凝辙。凝辙对流域千的掌管以及资源取用，乃至相应的天檐本土动向都会暴露在他眼下。出兵成功之后，他既能得到流域千这块国土，还能把收服一个国家最麻烦的安民步骤交给凝辙去做，最重要的是，能将看似保持独立政权的天檐拉拢成翼邦的附属国。

实在是……高明的国王。我确信，在他向我展示这份合约并且要我签字之前，对我的身份早已了如指掌，他知道我有决定权，甚至可能知道灵术与玄术的大概情况。所以这几天他虽然对一切都具备浓厚的兴趣，却从来没有问过我们几个是怎么只身横渡无际海。他不问，不是因为他了解，也不是因为没兴趣，而是……没用。

他所有好奇的探知再怎么泼皮都没有离开他的中心思想——确定“尹云-炼羽”不存在！

他一定有他的渠道，翼邦在整个东大陆一定从来没有缺少过眼线，所以他一点都不急着得到真相，当然他也确实对异世事务感到新奇。他做每一件事，都能保证同时满足自己两个甚至更多的目的，这才是他聪明的地方。

我心里扬起一丝冷笑——这样看来，无论流域千使臣还是我，都只是屁颠屁颠来送肉给他吃的猴子。我们自以为是在钓鱼，其实被控制的始终都是我们自己。

可是我们都需要借用他的实力，也只好……甘心被他利用。

我向眼前一脸笃定的德斯科扬起一抹从容的笑，“陛下，在签字之前，我斗胆请愿，想看看您与流域千签订的合约。”

他似乎早有准备，眼里始终是未卜先知般的平静。又一挥手，一张盖有梵焰玉玺印章的宣纸送到我眼前。我粗略得看了看，那其实根本算不上合约，只是梵焰向翼邦单方面的承诺书。梵焰真是疯了，除了承诺奉上天檐七分国土和全部的资源，甘愿承担所有战争款项，更重要的是……他连流域千自有国土都割让出了一部分成为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