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6月07日 10:07
……”她摸了摸下巴:“一般上门求助的,只要不是特别穷,多少都会出点银子,可是我们不固定金额。”
“求助什么?难道是保佑生儿子,保佑中状元之类的……”
她笑着摇摇头:“那些事我们可帮不上,我们……算是便衣巡警吧。就是那种谁家遭窃了,被抢了,遇到奸商了,有当官的贪赃枉法了……又或者洪涝灾害啦,疫情啦,总之天灾人祸的事情,只要在可行范围内我们都会接手。”
“呃……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有关部门’啊……”我们说话的这会儿,碗里已经堆满了寒末夹来的菜,我向他扬了扬嘴角,开始吃饭。
饭后认识了传说中的“开元”,其实就是元老的意思,第一批初末门徒。还有那个柳成,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是最小的“开元”的孩子。
我看着初离为我们逐个介绍,他们一个个向我点头示好,心里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奇怪——我不认识他们,却又曾经认识。他们都认识我,现在却又不认识。
这莫名其妙的阴差阳错,究竟为什么我会好端端得迷失在别的时空?
对此心存疑惑的当然不止我一个,当夜,寒末安置了我们母女两个,就匆匆赶往流域千寻找答案。
毕竟经过“绝底”的训练,我对事件的梗概基本可以做到精确着重,即便那一夜心神迷惘,我也没有遗漏两个疑点——最初的“寒魄”之毒,以及那个“大神祀”。
至于佑刃……我摇了摇头。对他,无法不本能得猜忌,又无法抗拒心里毫无缘由的信任。
经过这两天的精心照料,他基本上已经痊愈。我来到殿内为他准备的房间,门没有关严,我从门缝中看见他正坐在床边轻轻擦拭“凝风”。
“佑刃。”我敲了敲门。
他打开门的一刻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细细品味他躲闪的眼神,不,不仅仅是因为让我受了要挟而生成的愧疚,而是完全的……无法面对。
“没事了吧?”我走进房间,听到他轻轻掩上房门的声音。
“嗯。”仍旧是他如潺潺清泉般的语声,“没事。”
看到他健康得站在我眼前,再听到他的声音,忽然让我的心倏地悬空又落下。我忍不住将他略显僵硬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还好你没事。佑刃,还好,你还在……”
他的身体倏地一颤,猛地绷紧,我感觉到他轻轻抬起手臂。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知所措得停在半空,却是……缓缓把我推开。
“佑刃,怎么了?”我有些不解,他的眼神依然是无处安置的仓惶,我调动全部心神捕捉他眼中极速回闪的情绪,那是……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挣扎与愧疚。又难舍,又恐惧。拼了命要靠近,又拼了命要推开。仿佛无论得不得到,靠不靠近,都必死无疑。他无法趋利避害,无路可退。他究竟陷入了怎样极端的困境?他在……恨么?是恨我,还是恨他自己?
他始终低垂着头,没有回答。我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心底对我生出一丝,几乎要将他折磨致死的抗拒。我终于明白,此刻我的出现,对他的心,是炼狱般的煎熬。
“我先走了。”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你好好休息。”
带上房门的一刻,我清晰得听到他心碎的低唤:“炼羽……”
消停了两天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胀痛,我想起上一次为了挣脱初离的定身咒所骤然喷发的气流。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灵气?我忍不住一阵自嘲——难道灵气这东西就像吹气球,充满了不释放,就会上头?
上次匆匆离开皇城,咳……好吧,不是匆匆,是有预谋的挟持凝辙离开皇城,总之,我忘了带上那罐神效止痛的清凉油。
要回去拿么?我有些窘迫,也不知道凝辙现在怎么样了。这两天窝在这仙境一样的大房子里,没有听到京都的任何动静,可是……好歹我是个差点杀掉皇帝的重犯,如果回去,会不会被当场击杀?
其实我心里隐隐惧怕的,不是被捕,而是……凝辙的双眼。
正矛盾着,听到初离在说话:“蕊儿,准备一下随我入宫。皇上急着要见你呢。”
我一怔,心里轻轻一抽:“他……还要见我?”
初离轻轻一笑,仿佛我差一点成为弑君罪人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那当然,你除了初末门‘少主’之外,更是天檐国的‘栀蕊公主’。皇上的子嗣都认我当干娘,你自然要认他这个干爹。”
“呃……?”我嘴角一抽:“干爹……”那个我百般魅惑,又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男人,是我的——干爹?!
太离奇了,太不可思议了,万恶的命运,太恶趣味了!!
马车一路颠向皇城,初离感觉到我的局促,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放心,那件事没别人知道。皇上也绝不会怪你。”
我知道,他不会怪我,他的心那样宽厚,那样善良。即便他的脖子被割开,看着我的眼中,依然只有无法言说的忧心。那时,我甚至还不是他的干女儿。
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无颜面对。
“那个……妈……”我跟着初离走进皇城,心中无端的惴惴:“你先去,我……回偏阁拿点东西,随后就到。”
她瞥了我一眼,了然我的用意:“知道了,我先帮你打个圆场,你速度点!”
我走进偏阁,心中一片蒙昧,我的离开让这原本就为待客而备的偏阁重新空置。灵叶他们,应该被分配到其他地方了吧。
我注意到屋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这一点倒是很人性化,不像宾馆旅店,赤/裸裸的人走茶凉。可也正因如此,这里的一景一物,无法不让我想起曾经随呼随应的佑刃。
我走进我的卧房,轻轻蜷缩在床角,仿佛还能听到他清潺的语声:“炼羽,莫怕,莫怕……”
那一次我被初离吓到痴呆,现在,她却成了我的妈妈。而那时略显局促又小心轻柔得安慰着我的人却莫名行远,我要……失去他了么?
我可以欣然接受身份的瞬间转换,却无法掩下细若游丝的前尘,随时一噗,就扬起惆怅。
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凝辙竟然与初离并肩站在栀沁园的入口,他脸上笑意如昔,如果非要说多了些什么,不是怨怼,却是亲切。
他先一步迎上前来,几乎有些激动得带起我的双臂:“蕊儿!你果真是蕊儿!当初见得便有此念,不想竟是成真!果真皇天不负有心人,离儿终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看着他无比诚恳的感叹,他的双眸,仍是潺潺的澄澈,一波一波趟过柔和的喜悦。我的鼻尖忽然酸涩,眼里一阵水汽:“皇上……”我第一次发自真心得,跪倒在他面前,深深叩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下下得磕头,一声声得道歉,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能怎样让卑鄙的自己安享他无尽的宽容。
我以为他们会阻止,可是没有。直到我的额头沾满泥尘,又渗出血迹,他才缓缓开口:“如此一来,蕊儿可有心安?”
我猛的一震,抬眼,是他柔和无波的笑容。
初离在我眼前蹲下,笑着为我擦去额上的泥污,又伸出一指在擦伤处圈点几下,顿时没了伤痕。“小傻瓜。”她轻点我的鼻尖,调皮得向我皱了皱鼻子:“别哭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她为我拭去满面的泪,轻轻拥我入怀:“现在的你是我的蕊儿,并且永远都是。你无须再用过去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无须再用利刃武装自己,因为有我们在你身边。”
她轻轻摩挲我颤动的脊背:“蕊儿,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我不但不怪你,还因此感谢你。谢谢你几乎弄碎了自己的心才留住了自己的命。谢谢你为自己做的一切,谢谢……你还活着。”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对我的过去,对那十年“绝底”生涯,对生冷的毫无人性的我的评价,竟然是——感谢。
“好了蕊儿,去叫干爹。”她轻轻得在我耳边提醒,拉我起身。
我带着略红的双眼,向凝辙扬起甜蜜的笑容,深深福下:“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