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年04月26日 13:42
着欲见你最后一面。
六月二十八。00:16子影,不知道你是否能瞧见,但我与安儿还是每天给你发信息。别无它法。看到速回家来。
六月二十八。10:38姥爷…撑不住了。泽叔已赶回。我们都陪着他……
六月二十九。00:01子影,但愿你没事,姥爷已意识不清,待见你方垂眼。
最后的一条留言,时间,正是昨日。子影慌了神。欲断魂。却也没了意识的往机场赶去。
飞机上,子影眼泪不住地流淌。她真失了知觉。只有流泪这一动作罢。
她的影子却在诘问自己,为何自己要昏睡这般久,为何。可笑,冥冥之中么?可是,为什么……没有可是。
是自己与所有人断了联系,近段时间都未打个电话回清镇家。混了的日子…
姥爷,您会等我么。姥爷。只愿再伏在您身边唤您一声。听您叫我一声影儿。您的影儿已无颜…
还能么,老天,请告诉我,请挽留这一次机会,求求您。可以么。
待到子影一路慌张地到了清镇,只听喇叭哀吊声绵延。子影停了泪,趔趄地倒进门时,只听一房子人都在嚎啕大哭。彼时姥爷刚封了棺…
尔后,子影便痴了。不言不语,不吃喝。每天混混沌沌地呆在姥爷坟边。却没了眼泪。自从得知姥爷已告窆,眼泪便是奢求了。她不记得自己晕倒了几次,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送到,姥爷…入墓。
安儿已是大三,预去法国深究美术。看着子影的样子,哪放心。她不知她的生活竟是怎样,连最爱她的姥爷她都没见着最后一面。就算是责怪。看着她也是一帘心疼。劝慰本是无谓的徒劳的废话,而且她们也说得太多。
她与洛言再次陪子影坐在坟墓边时,安儿看着她失了魂魄的鬼样,终忍不住发怒。刚拖起她的身子,欲破口大骂时。子影身段太过柔软,虚弱,一下便倒在了她身上。哪还敢骂,倒是吓得不轻。洛言更是白了她一眼,径直抱着她往家走。她没半点生气,因见着自己哥哥忧伤的背影,心里翻滚着难受。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如此落殇。
待子影苏醒,每日便昏睡在床上。她并没想死,这只是一种状态。无法改变。她怎能死。她怎能错过了母亲的葬礼,再遗憾地去见她说是,也未见到姥爷最后一面。她又哪来的脸去见那位曾经托她照顾姥姥姥爷的小舅舅。哪敢见她最亲爱的…姥爷。如今她亦不敢下楼,那儿都布满了姥爷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不敢落见姥爷的…灵位。她甚至都忘了姥爷的容颜,心底却供起了一座灵堂。而灵位上的相片却是一片空白。只有楼上,姥爷很少上来过的。却也充斥着老人的气息。
反倒是姥姥,爬上楼来。仍旧是笑容可掬地拉着她渐满是骨头包皮的手。唤她,影儿啊。
只此三个字,子影已是泪流满面。她好似听见的是姥爷的声音。苍劲磁颤地这般唤她。影儿啊。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落泪,在得知这消息,从一座城市碾转到清镇这小镇上的颠沛流离时,已流尽了罢。她已觉自己的泪腺要干涸了罢。却不想,奈何,这眼泪是流不尽的。只要受到触碰。并一触即发。
子影不知道姥姥是怎么笑出来的。而且那么自然,如往常般。虽然明知她的心里是被了一个大坑的。巨大的,无法填补的坑。姥姥用苍老的手去抹她眼角的抹不去的泪,佯装生气的诉子影,你这傻孩子。快莫哭了。成了瘦不拉几的小猫仔。真不好看。不许赖床了,梳妆下。姥姥啊,可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咱姥孙俩下楼好好吃一顿。子影忍不住恸哭起来,搂着姥姥的身子。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姥姥把悲伤掩藏得几好。生活如往,倒还显得轻松了许多。脆底是老人,以自身的行动来劝慰总是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子影也未观察仔细,只是真的未见姥姥哭过。或许真的,没有眼泪的悲伤时胜过泪流满面的。因为那种悲伤只堵在心里,怎也无从释放。
姥姥却这般告诉她。我与你姥爷五十年金婚。一直相敬如宾。他是个有学问,儒雅的人,而姥姥终究是个中国传统的女人,并不懂什么哲学。只愿跟着他细水长流,便是好。姥姥洋溢着笑媚了眼道,我啊,一直很庆幸能遇到他,并且能够嫁给他,结为连理。这是好事,怎能哭了。哪怕他已走远。但他留下的气息,容颜,与他相处的五十多个年岁。这都是他留给我的无尽财富。
你姥爷要走的时候,还欲见到我的笑颜呢。老头子说啊,那是人世间最美的表情。就像这样,姥姥笑得好看么,老人不禁面向子影,对着她满面堆笑。子影挂着泪,绽开笑颜地冲着老人直点头。确实,最美的微笑。
死了的人,便能完好地活在心里。活着的人,便残碎地葬在生活里。
天,这是多久前的事,不过就那么晃月之间。奈何,过去的,与现在的遥远。差别如此令人惊叹。子影惶悚这去了的时日,将渐渐在这乱世繁衍里变了遗逝。她失了的心,幽幽绵愁不禁流露。木南空白地杵着,唤她景三。你还好么。子影只静默地倚在他肩膀上,长呼了口气,闭上了眼。想着姥姥在她离开之际说。生活是自己的,即使走了个人,照样得微笑地走下去。别担心姥姥,好好追逐自己的生活,累了便回来。晓得啵。影儿。影儿。
子影最终还是没望一眼姥爷的灵位。那是她着不起的眼。释怀是对生活,而对于遗憾,却是终生的。永无法释怀,一辈子纠缠。在得知妍逝去时,子影都未如此纠恸。她也总该明了,妍为何面对自己的父母那般心酸。那是一步步着实地沥淅自己的曾缝好的伤疤,再一层层剥去。
她想流下滴泪来,却终沉淀得碉垒。她把自己的脸贴在木南的衬衣上,感知到他血热的体温。轻轻呼吸,好舒适。可难为了木南,她轻微地呼吸,苏醒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毛孔都缩张着。重要的是,他的胸膛真得承受不住这小妮子无意的摧残了。痒,他只觉得异常难受了。可她却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胸膛都直硬起来。待她抬起头,天已渐晓。而他一整晚都翘着二郎腿,直冒虚汗。
她是在经期来和走时疼得紧的。木南每在临上班前嘱咐她吃药,可是都被她含糊过去了。她是那般讨厌药的,小时候吃药都是被姥姥强行把药送到喉咙处,然后叫她使劲喝水咽下。可是她就是咽不下去,通常都吐了出来。那种胶丸的总分散了壳,小颗粒的药满嘴都是。而粉末状的药丸,更加痛苦。融了水,药味变浓恶心难耐。几次下来,姥姥便也不逼她吃药了。直接打针。自然,子影便很好地照顾自己。
如今,却没了照顾自己的心了。子影倒了杯开水喝,便裹着床毯子蜷缩在沙发上,捂着暖手袋。她用VCD放闹腾的元曲《镜花缘》来麻醉自己的疼痛。那是姥爷常爱放映的碟子。姥姥便总挪把小木椅坐在姥爷身边。姥姥不懂的地方,姥爷总是会很详细的解说。耳濡目染,姥姥也总能讲好些个回合来。姥爷独自看戏时总爱吧啦的抽几口卷烟。洛言还告诉她,姥爷在临走前,还勉强吸了一口他帮着卷的烟。告诉姥爷,卷纸还是她年末回家时裁的。姥爷便略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烟丝缓缓成口里冒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影只觉浑身冒虚汗。额头却凉得很。只听《镜花缘》里道,只因三代以后,人心不古,撒谎的人过多,死后阿鼻地狱容留不下。嘿,自己往后也该是阿鼻地狱里容留不下的人罢。她在茶几上寻了跟烟来,点燃一丝幻灭,焚尽最后的欲念吧。别再来了。内心的驱魔。
木南一进门便被雷到,觑见子影的身影。赶儿上前问道,又疼得厉害。都冒冷汗了呀。那药没效吗,该死。那种贴的呢,也没用么。子影突觉欣慰,露出脸庞,对着他莞尔一笑。眉间却又紧皱着。木南被她突至的笑容木讷了半响,学她,伸出手,在她眉心轻轻抚平那褶皱。继而,瞅见茶几上的食物与药丸,又皱了眉严肃道,你没吃饭,药也没吃。真是…好啊,还抽烟。说完便夺了烟去灭掉。
子影注视着他说话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是孩子,还是他像老人。只噗嗤一笑,又咳了起来。身子紧紧地拧成了一团。木南隔着毯子拍着她的背脊,发觉到毯子的潮湿,便挪了去。只是她的纯白色的布料衣物都浸湿了。显出里面紧致着的内衣。木南赶儿转过头去,倒水拿药。
景三,我有点生气。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呢。木南边说端了杯温水到沙发前来。手里来着瓶装的液态药物。
木南,请不要强求我做任何事,即便它是好的。子影着眼药便觉恶心,只后悔自己忘记藏起来,倔强道。
木南已谙悉她的性格,不能硬来。抚着她的发丝,只道,木南不会的。子影不想他说完便扭开瓶盖自己仰头喝了大口。她惊愕地张了口,就这么一瞬间。木南就势把口里含着的药送到她口里。不用强行,她只顺势躺着,而又张了口。而在她意识到口里的药物时,他温暖的舌已昧获了她原本该有的反抗。半响,两人反倒觉得真是在接吻,而并非是喂药罢。谁都没有想要分开的意思。
到晚上临睡前,木南落到子影房内,她正斜躺在床沿上,薄的毯子方能凸显她婀娜的身段。她的发尖将近倾泻到木质地板上。满是YOU惑,而手里捧着本‘红楼梦’。木南恩的一声,润了润喉,贼笑地拿着药瓶,道。还要我喂吗?
子影闻声,书已非书,只是一画面,而字迹已漫漶成了某人的嘴脸。却也逗乐着,头也不抬。道,好啊。
木南不想她转变得如此调情,一时竟也语塞。只俯下身来,挪开‘红楼梦’。她的房内只开了盏台灯,刚照了这俏脸,透泽的眸子,柔弱得水纹荡漾。时而又决绝,令人无限生疼。嘴巴有着柔媚的曲度。他毫不犹豫地便接了瓶盖,正欲喝,却被子影拦了下来。只道,还喝,不怕有副作用。便攫取了药瓶,顺势扑下身子。可刚抿了一小口,未到喉咙便觉恶心难耐,忙起身赤脚往门外跑去。
木南不晓反应如此大,忙跟了上去,只听到卫生间里的一片干呕。他看着镜子里,子影因长发遮掩显得越小的脸颊被呕吐憋得通红。心里不觉地滋生起愧意,直轻拍起她的后背。又忙着给她递纸巾。半响,子影反转身子,大口揣着气。略委屈又些许愤怒道,以后,不喝药了,行吗。啊。
木南盯着她泛起层水纹的眼睛,满是心疼地道。我说了喂你喝又不要。
子影吁了口气,不言语。蹲下了身子。她是想到了姥爷,在姥姥灌她药呕吐时,他总是直轻拍着她的后背。责怪姥姥喝不下药就算了吗,硬逼着孩子做什么。亏了这话得到的解放。不用吃药却是直接打针。是福还是祸呢。
木南也随着蹲下,轻轻怀抱她的身子。景三,对不起。子影却迷糊着抱起木南,呜咽着直唤,姥爷。可怜的木南一脸无措,一脸心疼。哪一出跟哪一出啊。想着不让她着凉,便抱她出了卫生间。小人儿紧紧揣着他的手臂,倚在怀里抽泣着。从没见她这般情绪过,或许真是压抑得太久了。他一直觉得她奇怪,在到他这来的二十几天内,太过静默,不出门,又不大吃喝。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杵在窗前发呆或在电脑前敲字。
他的心也沉静起来。哭得像小孩子般的景三揣着他的手臂。一改前些日子的冰冷。木南只得抱着她一齐躺在自己床上,只是抱着她,被她紧紧环抱着。她只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佝偻着身子。还在抽泣着。他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直到第二天清醒,他的手还被她紧紧抱着。他深知,她是个太需要安全感的女子。
直到那天她蹲在门外。两人的关系才亲密起来,他也试图着打开她的心。很明显,她渐渐展颜,尤其是在挑逗她的时候,那份羞涩后的嗔忿。而又不忍如此,索性地对他放荡不羁。这时候的她有小情绪,甚是可爱。
怊怅的是,木南在一次帮她关掉电脑时,看见她的稿文里婉约地表示着,zUO爱只是感知到疼痛,却又甘之如饴。因为清晰地感知生命的真实。生活,身子,情绪,都填得满满的,已无暇空虚。已然丢了破碎的现实。在破碎的身心上。剧烈感受。
木南心疼地触及这些文字。毫无疑问,这是在鞭笞他的心揶揄他的思想罢。这些日子,他还沉浸在因这亲密而让景三越发的生活了。两人也变得密切。
木南只痛恨地在心底呼吁,难道能让你感知真实的就只有疼痛吗,景三。景三。
他已有一个星期未碰及她,而子影也明显感知到他的逃避。还有的是她确是想他了。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感情。对爱的定义是那般模糊。她已不愿深究。或许,喜欢来的简单。那么,的确,她是喜欢是上他了。子影终归结。因为自己不时便想着他深邃的眸,诡异地是他眉宇间总好似对着她温和地笑着。嘴唇亦是。似笑非笑。小胡子也逗趣,且性感地YOU惑着她。她想清晰地端详这张脸。不是吃饭或他在客厅喝杯茶时,趁他不注意偷瞄他。
而他近段时间又不来找她暧昧,常猫在书房。她想得郁闷,落到阳台处抽烟,她是极少抽烟的,毕竟一直不喜那邋遢状态。只是心情郁结余悸时便抽上两根。他家的阳台很漂亮。落在两间主卧的前面。推开落地玻璃门便是。有时她打开落地门去到阳台透气或抽烟时,便能瞧见他的身影。他端了杯咖啡悠闲地倚着藤椅上仰视天空。她便也随着坐在藤椅上。静默地瞧着一颗星星,不眨眼。好似,那是熟人罢。
在她答应搬至他家来时,便惊愕到。也该是有钱的男子,毕竟如此奢华一套房子。而又心细。把她的房间布置得跟自己租的一样。还是很有清镇姥姥家的味道。她很感恩,只是那时,心灰颓靡,无暇表露。只轻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