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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太上护短王母疼女(下)

书名:六姐下凡 作者:天民长子 本章字数:8962

更新时间:2011年06月28日 20:03


小太监黄群眼巴巴望着嘉静,果真只过了一会儿,对方便睁开了双眼,喜得他赶紧跪下叩头:“万岁爷,您老人家果然又回来了!”

“你说什么?”嘉静还不知道刚才他去了什么地方,是谁把他救了回来,迷迷糊糊地向黄群问道。“朕回来了?朕去哪里了么?”

黄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徐介急忙上前跪下禀告:“启奏万岁,适才陛下一时气血不调,昏阙了过去。是黎时珍老神医和他的徒儿楚小神医将陛下您用灵药就回来了。”

“啊!”嘉静听到了黎时珍的名字,转眼也看到了黎时珍,这才说道:“黎老卿家,你来了!好!好!”看见了六姐,又问:“他是何人?朕怎么觉得如此眼熟啊!哦!是啦。适才朕好像一个人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阴云密布,像要下雨的模样,朦胧中还像看到了一座桥,造的倒也还别致。朕正要上桥去看个究竟,突然来了一人——对,(指六姐)就是他,他将朕硬拉回来了!”他望着六姐又问:“你这小童,可知道那是一坐什么桥?你为何要把朕拉回来?你知道你犯了什么样的罪吗?”

“什么?我救了你一命,还是犯了罪!”六姐的反叛个性又显现出来。“你真想知道我便告诉你。那座桥啊,是人人都惧怕的奈何桥,谁要是过桥去了,就跟人世间绝了缘,跟鬼作了伴。啊,对了,你不是一般人,是皇帝,到了阴间谁跟你做伴呢?是阎王么?对,他是阴间的皇帝,除了他还有谁配跟你做伴!”

六姐冒冒失失地说了这么一大篇,她自己不觉得,一旁的徐介、黎时珍可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这野丫头,对着万岁爷也如此无礼!他俩正要跪下求嘉静饶恕六姐,嘉静却先开了口:

“咦?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饶舌?我刚才只问了你一句,你便啰啰嗦嗦讲了这么一大通!嗯!不过倒也新鲜好听!”

也许是嘉静命不该绝,也该还有几年皇位好坐。或者是他与六姐还真有缘分,没认为六姐对他如此说话是大不敬,反而觉得新鲜有趣。才使得六姐这个从心底不喜欢他的瑶池六公主,也觉得他并不太昏,而决定认真帮助他消除汞毒,清除昏病,澄清朝政。不然,任凭黎时珍、徐介的大道理把她的耳朵塞满,她也不会像以后那样,跟嘉静做了朋友式的君臣。

徐介、黎时珍见嘉静并没有怪罪六姐之意,这才把心放下。倒是徐介这位把君臣之间的大礼,看得比山还重的老臣,发现了一个问题,觉得不能不指出。于是跪下奏禀道:

“启奏万岁,您刚才的话中有一个词用的不当!”

“什么?”嘉静不悦了,但还是忍下怒气问道:“你且说来,朕适才哪个词用之不当?”

“是!微臣罪该万死!”徐介知道自己也犯了忌,不该直言对方用词不当。但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仍旧大胆地往下说:“适才微臣好像听陛下对楚小神医称了一声‘我’,而非‘朕’。”

“啊?!哦!原来是这个词呀!嘻嘻!”嘉静明白徐介指的是什么了,不知怎么倒笑了。接着说:“说来也奇怪,朕醒来第一眼看到她,觉得她丑的刺眼。可接着看了第二眼,又觉得她长得可爱。及至看了她第三眼,尤其是听了她那一段话,就是她说要阎王爷跟朕做伴的话,更觉得好像是朕那死去了好多年的六公主又回到了朕身边。因为除了她谁也再没有这个样子对朕说过话,不但不觉得刺耳,还确实又感到了亲情的的温暖,不自觉地说了个‘我’字。哎,徐爱卿,你说这样可以不,往后,朕跟这位小神医说话就说‘我’,对你们再称‘朕’。”

徐介实在感到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黎时珍则抓紧机会拉着六姐赶紧下跪谢恩道:“臣黎时珍谨代替徒儿楚六儿谢主隆恩!”六姐却不解地问:

“这‘我’与‘朕’有什么区别吗?”

“哈哈哈哈!”嘉静更开怀地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对六姐:“孩子,你这一问倒勾起了我的回忆。当年我那六公主也曾说过:‘我说父皇,你能不能不说这个“朕”就说“我”,多好听多平易近人,干嘛要装的那么累呀!’咦?当时我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当时我是这么回答她的:‘孩子,你还小,不懂。’------”他好像越说越来了劲,六姐却不让他接着说下去,拦住他的话说道:

“她不明白我明白,你要是对别人都说‘我’,不就显不出你是高高在上与众不同的皇帝了吗?”

“哈哈!对,对极了!我的好六公主!”嘉静索性把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当做他的六公主了。

徐介更感到意外了,只有六姐、黎时珍在心里说:“怎么这么巧,他也有个六公主!”

徐介见嘉静这样说了,又想到能有人与言松、吕洪在皇帝面前平起平坐甚至还能高上一筹,也是件大大的好事。于是见风使舵,跪下恭贺道:“微臣徐介恭祝吾皇又得到了一位六公主!”

嘉静龙颜大悦,说道:“免礼免礼,平身平身!”转对李时珍:“黎爱卿,你看呢?”

“恭喜万岁又得六公主!”黎时珍也只能这样说。

“那么,你呢”嘉静又问六姐。

“我么——”六姐想了想才说:“既然我师父也同意了,再说我本来就是六公主,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头里:我承认我是你的六公主,但不能喊你父皇。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嘉静极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六姐为了大难,因为她总不能说“天宫玉帝早就是我父皇了”吧!幸亏她心思玲珑,想出了勉强能够过关的理由,这才说:“因为我不能有两个父皇,假如您愿意,我就学人间叫干爹干妈那样,叫您‘干父皇’。您说好吗?”可是,她到底还是泄露了秘密,她早已有个父皇。好在在场的5人中,除了她自己和黎时珍谁都不知道她原来的父皇是什么人,都以为她是一时情急,才说出“两个父皇”这句话,也就没人追究她怎么先已有了个父皇。加上徐介的本意只是在于让楚六儿与万岁拉近关系,所以他立即表示赞成,再次向嘉靖跪禀道:

“启奏万岁,微臣认为‘干父皇’这个称呼既切合实际又好听!”

“好吧!”嘉静高兴地准了奏。对六姐说:“你就喊朕,啊,我错了,应该这样说,你就喊我干父皇,我也叫你干公主。这该行了吧?”嘿嘿,看来这位父皇还真个怕失去这个干公主,居然问出了“这该行了吧”。这该是多难的荣幸啊,可六姐还是不满意,纠正说:

“不,‘干公主’这三个字太难听了。干脆,您就想我家里人一样,叫我‘六儿’得啦!”

“好啊,六儿!六儿这名字多好听多亲切呀!”嘉静更高兴了,对六姐:“来!我这句叫你一声:‘六儿’!”

“哎!干父皇!”六姐甜甜地答应道。

“六儿,我的好六儿!”嘉静又叫。

“干父皇,六儿的好干父皇!”六姐也喊道。

“哈哈哈哈!”干父皇、六儿齐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徐介、黎时珍同时跪下祝贺:“恭喜陛下喜获‘六儿公主’!”

瑶池大姐“再生丸”的神效,黎时珍师徒的药丸对了症起到了作用,刚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身回来的嘉静,病情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好转。加上新认了六姐这样可爱的“六儿公主”,心情空前舒畅,此刻简直跟健康人没两样了。想起近几日所受的凄凉,不禁长叹出声:“咳!——”

嘉静这一声叹,又叹的徐介不知所措,急忙问道:“陛下,您有了六儿公主如此可爱的六公主,还有何事不开心的呀!”

“咳!”嘉静又叹了一声。“徐爱卿有所不知。朕是叹朕这两天的境遇!这两天哪,朕觉得好像就要驾崩魂归西天了。可是,在朕身边的除了小黄子,只有这看起来金碧辉煌其实是冷宫似的建筑物。在朕最最渴望亲人安抚儿女哭丧之际,吕洪却说,天师有言,朕乃即将练成长生不老之体的准仙体,皇后、妃子属阴人阴气太重,对朕的脱胎换骨大有妨碍。太子、公主,是朕心中最舍不得之人,见了他们必将大大增加朕的凡夫柔情,影响更换仙体之进度。劝朕再耐心静候数日,-------”

“鬼话连篇!”六姐突然插话道。“再等几天,你过了奈何桥,他们便好坐上你那把十多年没坐了的龙椅了!”

“什么?你说什么?”嘉静的话被打断了,好生不悦,说话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怒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徐介、黎时珍吓得慌忙跪下。“六儿公主小孩子性情,有口无心。恳请陛下不要怪罪她出言不逊!”

“什么?”嘉静被恳请的莫名其妙,问道。“朕什么时候怪罪朕的六儿公主了?”过了一会儿他总算想起来了,赶紧问六姐:“六儿,是不是朕------哦,是不是我刚才的语气过重,吓着你了?干父皇那是当这万人之上的皇帝当久了,说惯了这种叫人吓得下跪的语音。其实------”

“其实我半点没被吓着。”六姐又拦断了嘉静的话,毫无顾忌地往下说。“其实啊,是你这皇帝被人家哄住了,是你被那‘影响长生不老进度’8个字吓倒了!没错,天界有长生不死的神仙,人间几曾有过长生不老之老怪物?他们那些能炼制长生不老金丹的天师们,炼出的金丹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吃全给你吃了?他们不想长生不老吗?不是不想,我的干父皇!他们是知道没什么金丹能让人长生不老!怎么?瞧您模样像是不信,想骂我胡说八道?好,你让你身边唯一的一个贴心人这位小公公,出这栋宫殿去看看问问,那些能炼长生不老金丹的天师们哪里去了?那个法力最高,常常给你嘴对嘴输送‘真气’的郎千军道长哪里去了?还有,你那几位对你耿耿忠心的宠臣,无时无刻不在往你耳朵里灌迷魂汤的他们,此刻又都到哪里去了?啊,我忘了,此刻这皇宫内是看不到问不出正确答案的。我告诉你吧!我糊涂的干父皇!那些天师们看见我和我师傅来了,知道他们的骗局就要被揭穿了,一个个连铺盖卷也不敢回来拿,便逃回龙虎山去了。至于那位郎千军道长,一个时辰前已经被天宫下来的真神仙烧死成了原形,一只千年狼精。他是借为你练金丹为他自己练早日彻底化变成人形的丹药。他跟你嘴对最,不是在给你输真气。而在吸你的元气!他们说,你已经即将练成全仙之体,难道全仙之体就是你这副骨瘦如柴病病恹恹的模样?当然他们会解释:你现在的病体,是达到全仙之体必经的过程。难道这过程还有着一道你必须先过奈何桥去见阎王爷的险关吗?”

六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嘉静闻所未闻的新鲜话,而且还把刚才称呼的“您”全改换成了“你”,嘉静一时之间怎么能接受得了。所以,他虽没有大发龙威,也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

“你你你胡说完了吗?怎么朕竟然成了你的糊涂干父皇了?”嘉静情急了,把刚刚约定的“我”,仍然改回了“朕”。

徐介、黎时珍这一次吓得呀连下跪恳求也忘了,只能眼睁睁等着嘉静下旨将楚六儿推出午门斩首了!

徐介、黎时珍吓得魂飞魄散,六姐还是照样理直气壮地跟嘉静辨理:

“怎么?时至此刻,你已经去奈何桥头打了个转身回来了,还不让人说你糊涂!说你糊涂是看在你已是我干父皇的面子上,不然像你这样冥顽不灵,我真该学海睿海大人骂你是昏君才好哩!”

也许,六姐的话越说越在理了。也许,嘉静听多了这种从未听过的话,其中有几个字从耳里渗进了心房,先前几乎忍无可忍的怒气反而消去了一些,以致徐介听到的“下旨”是这样的一句疑问:

“你也知道海睿骂朕的事?”

“海睿

骂你的事,全国各地茶肆酒坊处处都在传扬,我长有两只耳朵还能不知道?”六姐如此回答。

“那你知道海睿他骂了朕一些什么吗?”嘉静又问。

“他骂你呀——”六姐欲答又止,反问道:“哎,你是真想听我嘴里再把你骂一通吗?”

“当然是真心想听!”嘉静回答道。“海睿那道奏本上字太多,咬文嚼字的酸味太浓。加上当时朕已经被气的头昏脑胀,既没看清更没记住,正需要听你复述一遍。”

“好!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一会儿我要骂的,并非照海大人的奏本宣科,还有着我亲耳听来的亲眼看到的,有可能比海大人骂的更凶更把你气的头昏脑胀哩!”六姐不知怎么居然学会了先打“预防针”,叫嘉静听了不敢变脸惩处她的无法无天。

嘉静果然被六姐给套住了,说:“不要紧,你也不必害怕,此刻朕这双耳朵里特别想听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真实话。哪怕是骂的朕狗血淋头,朕也绝不怪罪于你!你放心大胆地畅所欲言吧!”

既然皇帝万岁爷金口玉言说了“绝不怪罪于你”(其实他即便怪罪又能把瑶池的六公主如何?),好像庆幸自己逮住了机会的六姐,便如江河直下畅所欲言起来。

嘿嘿!瑶池六公主放心大胆地畅所欲言了,人间的凡人徐介、黎时珍几乎被吓昏过去了!

“干父皇,我先问你,海睿海大人他骂你骂的最厉害的是什么?”六姐想了个好计谋,让嘉静自己说自己的过错。嘉静果然中计,想了想,说:

“他说朕耳聋了,眼瞎了,------”

“这一条他说的不对!”六姐不等嘉静说完,便批评海睿不对。

六姐说了海睿不对,嘉静可喜坏了。连忙说:“到底是朕的,不,我的,我的好六公主,维护我。你看嘛,我这耳朵哪一只聋了,眼睛又怎么是瞎了?真是胡说八道!”

“不。”六姐又说了声“不”。“你是长了一对奇耳朵,生了一双怪眼睛。”

“我是真龙天子,别说耳朵眼睛,全身那个地方都与普通人不同嘛!”嘉静以为六姐是夸他,得意地说。

“你别自吹自擂。我的意思是:你这耳朵呀,有时候聋有时候聪。这双眼睛呢,同样也是有时候对人对事都看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又变成睁眼瞎!”六姐却在他的兴头上洒了一碗凉水。

“嘿嘿!我这耳朵眼睛还真有这样的神通!”嘉静更高兴了。“来,你给我仔细说说,我这对耳朵何时聪何时又聋?这眼睛看什么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突然又会变成睁眼瞎?”

“你这对耳朵呀,听表面尽忠于你的奸党贪官污吏对你的谗言时,像得到了顺风耳的神通。可是一听到忠臣良将利国利民弹劾乱臣贼子的逆耳忠言时,立刻便聋了!你这双眼睛也是一样。只看得见诬陷忠良的奏本,看到了忠臣良将痛责奸党祸国殃民的本章时,就当什么也没看到,不就等于睁眼瞎吗?”

“你——你这腔调不是与海睿如出一辙吗?”嘉静本来扯长耳朵在听自己耳、目的神通,谁想听到的却是这样的“神通”。本想大发雷霆,可又被自己刚才的“绝不怪罪于你”六个字把“雷霆”给锁住了。只得说:“算了算了,算是我中了你的圈套,还是学着海睿来骂我。现在我想听你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

“也好。”六姐应允了。“干父皇,我这就给讲个癞蛤蟆打呵欠的笑话。有一回我在茶馆里喝茶解乏,听见有个叫张三的对一个叫李四的说:‘喂喂,你借给我几十两银子好吗?’李四问:‘你借银子干嘛?’张三说:‘我想去把皇宫金銮宝殿上的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买了来,劈做柴烧饭吃。反正那上面十多年没人坐了,留着它摆什么样嘛!’”

嘉静这回听清楚懂明白了,脸色变了变,说:“你这不是讲笑话,是在变相地骂我十多年没上朝理政了!不算不算,这可又是海睿骂了的。”

“那你说说,一个皇帝十多年让金銮宝殿上的龙椅在那里当摆设,这又算得是皇帝吗?”六姐“书归正传”了。

“这不——”嘉静找不到答案了,好一会儿后才说:“这不,朕这不是要全力闭关修练长生不老吗?修成了长生不老不就可以永永远远坐在那把椅子上理政了吗?”

“哦,对了。你这么一解释我又想起听到的几个人的谈话了。”六姐又想出了个点子。“有一天我路过一处十多位老人乘凉的大树下,听见有人问:‘你们说,皇帝的长生不老能练成吗?’有人说:‘从古到今,过去了多少个皇帝,你看见有哪个又长生不老了?真要是像唐太宗、宋太祖那样的皇帝能长生不老,他们那朝那代的的百姓嘛,还可以多享几年国泰民安的福。要是像我们这朝的皇帝万岁爷,真要是长生不老了,不光是我们这一代百姓的灾殃,我们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世也都没好日子过了!’我当时就问:‘老人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那位老人家说:‘小姑娘,你还小当然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回去把我说的这些话,将给你家大人听,他们会告诉你是什么意思的。’干父皇,你现在成了我家的大人,你说说,那位老人家的话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你要是长生不老了,他家子子孙孙边都没好日子过了?”

好个丑六儿,你这不是在变着法儿帮助那些老人骂你的干父皇吗?也就是你,也就是你喊了这么一声干父皇,不然你马上便去天牢里见海睿、齐继光了。

果然,已经听得怒火冲到了脑门顶上的嘉静,被那声“干父皇”给压下了四五尺,怒火转成了苦笑,指着六姐说:“好六儿,你这小鬼灵精,怎么这么会说话呀!明明是在骂我,偏偏又叫我发不出脾气!好吧,我这个你家的大人,且告诉你这小姑娘。我这皇帝当的哪些不好了?他们不是老了可以不再去田间干活,安安逸逸地坐在大树下乘凉么?”

“没错,他们倒是真个还过得挺安逸,可他们是住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哪!只要出了京城,哪里都看得到拖儿带女远离家乡沿街乞讨的灾民难民。哪里都能听到这样的叹息:‘远来的乡亲们哪,用不了几天,我们也会跟你们一样,去四处逃荒了!你们看,那些田地里长着的是什么呀?是些稀稀落落的草啊!田里怎么会只长草不长禾苗哪?你看这天旱的,天不下雨禾苗怎么长啊!田里不长禾苗我们可以去挖野菜塞饱肚子,可官府仍然要我们按丰年的收成缴纳公粮国税。官府又不收野菜,叫我们拿什么去交啊!你说,我们不去逃荒还能怎么办?’”

“什么?朕的国家朕的子民真是这样子?”嘉静似乎被吓着了,不相信地问道。

“干父皇,比这更惨的还多着哩!”六姐乘机提出沿海各地人民群众受倭寇残害的事实,说:“在福建、浙江、广东沿海,乡乡村村到处是残垣頹壁,水沟里大路上哪里都能看到饿死的、被倭寇杀死的尸体,和一些跪在尸体边伏在尸体上哭爹喊娘的孤儿寡母。他们连野菜也没处去挖,山上的野菜全挖光了,他们怎么活下去哟!幸亏仁义的齐家军将士们,将自己每天两顿稀粥的口粮,匀出来救济他们,我的干父皇,你的子民们才没有全死光哪!”

“胡说!一派胡言!”嘉静还是忍不住发怒了。他指着六姐质问道:“这些话时你怎么知道的?这些话是谁教授你唆使你来说的?”

“怎么啦?觉着不好听了?”六姐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加大嗓门回答道:“我是从浙江海滨来的,这些悲惨的情景全是我亲眼所见到的。假如要问,我刚才所说的话是谁要我来说的,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干父皇。是那写死在倭寇屠刀下的冤魂,横尸在田边饿殍,爬在已经死去的娘亲身上一口一声喊饿的孤儿们让我来说的!”

“可朕早先听说的跟你此刻所说的完全相反呀!”嘉静惊心动魄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一句话,因为早先你对那些给你报喜的人称的是‘朕’,你若是像现在这样对我称‘我’,也许你听到的便截然不同了!”六姐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尽量控制情绪温和地解释。“其实,也不能全怪你这位皇帝,因为你根本就没听到过没看到过忠臣们的良言、奏章!”

“这——怎么可能呢?”嘉静还是不信。

“这又怎么会不可能呢?”六姐还敬了一句,接着说。“不信你问你的军机大臣徐介徐大人,他写了多少利国利民的本章要请你御批,可就因为那些良策,有碍你的左膀右臂言松、吕洪的权益,被扣压下了,你又怎么能看见哪?”

“有这等事?”嘉静简直瞠目结舌了。他急忙问徐介:“徐爱卿,真有六儿她说的这等事?”

可怜的徐介徐大人,跪在那里听六姐的变相骂皇帝的语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听的见嘉静问他。直到六姐代嘉静传话:“徐大人,我干父皇在问你,你是否有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主张好奏折,被言松、吕洪他们扣压下了,未能让皇帝看到。你怎么不据实回答呀!”

徐介为嘉静宠信言松、吕洪,造成了不少残害忠良的冤案,干了不少祸国殃民即将令大明江山崩溃的坏事,给嘉静上过不少奏本,都被吕洪“没收”了。但他为国为民的忠心始终没有丝毫改变,一直在寻找机会得到嘉静的召见,面对面陈述己见,扳倒言松、吕洪。但苦于吕洪在皇宫内权力太大,无法让嘉静看到自己的奏本,更不说见到嘉静的面了。没想,他原本只希望黎时珍能治好嘉静的汞毒,万万没想到黎时珍带来的楚六儿,竟然得到了嘉静的特别恩宠,使他向嘉静面陈言松等祸国殃民大罪的机会提前到了。谁知楚六儿竟然不顾宫廷礼节朝廷法度,像海睿一样痛骂起了皇帝。他担心自己也会因荐人不当之罪受到重惩,跪在那里冥思苦想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大劫,没有听清楚楚六儿与嘉静的对话到了什么程度。此刻一听六姐的转告,方才惊魂回体,如实的回禀道:

“回万岁爷的话,微臣这几年确实写过不下百余本奏章,但不知何故全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响。”

这个徐大人,还在害怕,不敢挑明提出相国言松、掌印太监吕洪的名字,与蓄意扣压的阴谋,将真相用“不知何故”掩盖下来。气得六姐狠狠一跺脚,但又不知怎样应付这种突变的场面。幸亏黎时珍一直没像徐介那样吓昏了头,将六姐变相骂嘉静的话,从头到尾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懂得了嘉静已经开始有了愿听事实真相的意图,心中先夸赞了六姐一声:“好六儿,亏你怎么想出了这么个骂了皇帝还不犯罪的巧妙主意!”接着对徐介说:“徐大人,您写的那些奏章应该都留有底稿吧,今日您没带在身边,明日您把它们交给六儿,让她转呈皇上便是!”

嘉静批准了黎时珍的建议,并且对六姐说:“六儿,你说的那些百姓们除了骂我这个昏君,还骂了言相国吕公公,也都是有凭有据的吗?”

“当然不是无中生有!”六姐斩钉截铁地回答。当嘉静还要问真凭实据在哪里,她又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我怎么忘了!”紧接着她走到黎时珍身边,对他耳语道:“师傅,您赶紧去找到那个张天师,对他说炼制长生不老金丹的事,罪责全在郎千军头上。只要他能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他平安无事!”至于她具体要张天师怎么做,只有等以后做了才知道。

“干父皇。”六姐耳语告诉了黎时珍该赶紧去干什么,随即对嘉静请求道。“我师父有一瓶专治你体内汞毒的灵药没有带来,请你批准他回客栈去拿了来!”

“当然可以!”嘉静批准了黎时珍去拿灵药,回头又问六姐:“你刚才说什么?我体内有什么毒?”

嘿嘿!这可真是——

嬉笑怒骂皆文章,

六儿楞比海睿强。

海睿骂帝下天牢,

她骂骂出干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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